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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说 | 颜值至上时代,为何她们拒绝化妆?

李倩 符号与传媒 2022-07-27


撰文︱李倩


在韩国,几乎没有女性不化妆。


外表就是力量吗?女性天生就爱打扮吗?女性有选择不漂亮的权利吗?


外表就是力量


根据2018年全球化妆品市场的调查数据显示,中国的人均化妆品消费额是45美元,而韩国的人均化妆品消费额是261美元,约为中国人均的6倍。


无论是餐厅里的女服务员,还是中学校园里还在背着大大书包的女中学生,甚至是足不出户的家庭主妇,都会用化妆品打扮自己。


通过美妆教学视频学习化妆技巧、了解最新的妆容潮流、get最新的美妆产品…这些似乎已经成为了韩国女性生活中必备的一部分,更不用提爱美而带来整形行业的“繁荣”了。在“外貌至上”文化氛围里的韩国女性,如果离开化妆,离开“美”,似乎就失去了自己的价值。


在YouTube用韩文搜索“小学生化妆”,会弹出一万四千多条视频。在一个名为《对韩国人而言,多早开始化妆才算早》的视频中,年仅10岁的小朋友Chaey,对着镜头娴熟地展示化妆技巧。


韩国人对于美的追求近乎病态,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容不下“不一样的美”。你必须化妆,你必须化大家觉得美的妆,你必须打扮成社会喜欢的样子——无论那是否是你自己喜欢的自己


为什么是女生打扮不是男生打扮?


这里需要引出一个符号学的概念——标出性


当对立的两项之间不对称,出现次数较少的一项就是“标出项”(the marked),而对立的使用较多的那一项,就是“非标出项”(the unmarked)。一般来说,我们通常认为非标出项是正常项。说通俗一点,标出性就是“两个对立项中比较不常用的一项具有的特别品质”。


标出性在文化中普遍存在。比如英语中的man与woman,前者为非标出项,后者派生自古英语的wifman(即wife+man),相对前者更长,因而较为少用,成为标出项。由此,人们在指不需要细分男女的“人”时,使用的是非标出项man。


真的仅仅是因为词汇的长度和结构复杂程度吗?在汉语中“男”、“女”长度相同,“他”、“她”结构相差不大,但在不知道性别的前提下我们用“他”指代不明性别的第三人,用“他们”指代性别混杂的人群。从文化符号学的角度看,其根本原因是文化权利问题,即:社会是男性权力的社会,男性占据中项的“正常”性别,在不知性别时,用男性裹挟全部人。


文化的发展,就是标出性变化的历史。让我们回想一下,大自然中的大部分高等动物是否都是雄性标出呢?雄性孔雀拥有美丽的尾部覆羽、雄性鸟类通常色彩更为绚丽、雄性狮子有一圈霸气的鬃毛…而雌性作为正常的主项,无须标出。自然界这般设计是为何?不过是让雄性更为“标出”而被雌性同类发现,有利于种族繁衍罢了。


人类也一样,在前文明社会中男性是标出的,他们的胡须、毛发、体味等生物性特征相对女性来说都更加明显。而人类“高级文明”的明显特征,是女性开始用各种妆饰给自己身上加上风格标记,而男性反而成为以本色示人的非标出项。到了现代社会,女性自觉装扮,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和百货商场里每季更新花样的时装成为她们主动“标出”自己的工具。


女性取代男性而“标出”


当谈到“女人”,我们对这个词的定义究竟是什么?通常的答案来自生物学意义:月经、卵巢、子宫、生育等。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指出:“女人不是天生的,女人是变成的。不是生物的、心理的、经济的原因定义了人类女性在社会中心的面貌,而是整个文明仔细加工了这个产品。” 文明是如何“加工”女性这个“产品”的呢?答案很简单:让女性成为标出符号。


一定有人反驳:化妆和穿衣是女人爱美的天性,没有人强迫你们!


真的吗?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社会文化已经将这种标出性自然化了,女性作为“文化的人”就不能不化妆。不在外表上下工夫的女人,就“不像女人”。女人的“自愿自觉”的标出,恰恰是女性在文化中边缘化的证据。


不信可以仔细观察我们自己的生活:长发和穿裙子的女生,被普遍认为更有女人味。部分不化妆的高学历女性被称为“学霸脸”。而在美容市场上卖断货的“前男友面膜”、“斩男色”口红,无一不隐含了女性装扮文化中讨好他人与自我规训的意味。


回到波伏娃的那句——“女人是变成的”,她在书中剖析了女性从摇篮时代就受到的性别限制。人们为女性设定的生活就是:取悦他人、接受婚姻、生育和照顾家庭。妻子和母亲并不是女人的天性,而是社会制度与文明为女性塑造的角色,也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女性的自由。


“女人不是妻子和母亲?太荒谬了” 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偏激,但在身为女人之前,她们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吗?她们不必成为妻子,不必成为母亲,不必顺从他人,不必接受所谓的命运,她们有千千万万种可能性,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


我不漂亮,但没关系


韩国女性的素颜运动,从一个名为裴丽娜的韩国女生开始。21岁的裴丽娜是一位活跃在YouTube上的美妆博主,但和大多数面容姣好的美妆博主相比,她的相貌比较平凡,体型更为丰满。因此,在以瘦、曲线、精致为美的韩国,她遭到了大量网友的抨击。


“丑女孩是没有展现自己的美的权利的”,这就是外貌至上的韩国文化对于裴丽娜的评价。


在2018年,裴丽娜在YouTube平台更新了一段名为《我不漂亮》的视频。视频的前半部分和她往常的美妆视频一样,丽娜耐心地向观众展示自己每一步化妆的步骤。


然而这次不同的是,在上妆完成后,她用韩语打出网络上对于她外貌的攻击:


“以为化了妆就没问题?”

“这不是男人喜欢的妆容”

“丑女哪来的自信?”

“别出门了!”


裴丽娜自信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痛苦。她轻轻地撕下自己的假睫毛,摘下美瞳,擦去厚重的妆容,戴上厚重的眼镜——就如同她平时自处那样。


在视频的结尾,裴丽娜向那些所谓“不漂亮”的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I'm not pretty

but it's fine

Don't hurt yourself because of others

Don't compare yourself to media image

You're special just the way you are

Nobody can hurt you

You don't need to be beautiful or in shape

Find your true colors


这个视频在YouTube上迅速获得了近七百万播放,得到了大量韩国女性的声援和支持,激起了韩国”素颜运动“的千层浪花。许多女性砸烂化妆品,卸掉厚重妆容,减去长发,戴上眼镜,并在网络上po出自己的照片。


女孩们在网络上发声:


“我好像重生了”


“人每天的精力只有这么多,过去,我把这些时间用来担心自己是否漂亮,而现在,我可以用来看书或者锻炼身体。


韩国女性的“素颜运动”,可以说是主动“非标出”的一个尝试,是性别觉醒和追求性别平等迈出的一步。女性渴望变为“正常项”,争取“非标出”的权利。


去标出性并不是女性专属的战役,在女性被要求act like a girl,act like a lady 的同时,男性同样也被要求be like a man,  be strong and tough。一旦男性没有彰显出自己的“男性特征”,表现得不像社会规约里的“正常项“,也会沦为嘲讽的对象。


1984年张国荣的自编《鸳鸯舞王》舞蹈,一半男装一半女装。


去年年底,美国老牌词典《韦氏词典》评选出2019年度词汇——“They”


在英语中,我们一般用“He(他)”,或者“她(She)”来称呼他人,这取决于被称呼人的性别。但随着性别意识觉醒,人们逐渐不认为自己属于男性或者是女性中的任何一种性别,他们希望别人在称呼他们时,可以使用没有男女二元性别指向的代词“They”。


愿每个人都有做They的权利。



参考资料:

1.网易看客.不化妆,是韩国女生的一场越狱[EB/OL].(2019-05-16)[2020-01-25].https://zhuanlan.zhihu.com/p/65962278?utm_source=wechat_session

2.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



作者 | 李倩

编辑︱孙心悦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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