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推进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

RCEP正式签署

2020年11月15日，东南亚国家联盟（简称东盟）、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15个国家的经贸部长，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正式签署了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标志着这一全球最大的自贸区正式诞生，也为推进东亚经济一体化迈出了重要一步。

2012年11月，东盟十国与中国、日本、韩国、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的领导人在柬埔寨金边共同发布《启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的联合声明》，正式启动自贸区建设进程。2013年5月，RCEP第一轮谈判在文莱举行，并成立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投资三个工作组，就相关议题展开磋商。协定谈判历经8年，31轮正式谈判。印度因在关税、非关税壁垒等方面与其他成员国存在分歧在2019年退出谈判，其他15个经济体就RCEP相关文本和市场准入的谈判于2019年11月结束并于近日签署。与此同时，RCEP也对印度加入保持开放，如果印度愿意加入并提出申请，将启动相关谈判。

RCEP首先由东盟提出，整合了东盟之前分别与中国、日本、 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签署的多个“10+1”自贸协定，以及中日韩澳新等5国之间已有的双边自贸协定，形成了一个覆盖范围更广、更具前瞻性的自贸协定。值得注意的是，RCEP分别是中日之间、韩日之间签署的首个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协议的签署将使得中日韩之间的经贸合作更加紧密，也有利于推动中日韩自贸区的推进。

RCEP协定签署后，仍需要15个成员国中至少9个成员依照其各自适用法律程序核准、接受或批准，并向保管方交存，协定在交存之日起60天后生效。其中，这9个批准成员国至少要包括10个东盟成员国之中的6个，和5个非东盟成员国之中的3个。

最大、最包容、最具发展潜力的自贸协定

RCEP对推动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具有重要的意义，被认为是“东亚经济一体化建设近20年来最重要的成果”¹。我们认为RCEP具有三大特点：最大、最包容、最具发展潜力。

除了RCEP外，目前国际上主要区域经贸关系协定还包括欧盟（EU）、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美墨加贸易协定（USMCA）等。根据2019年数据，RCEP 十五个成员国人口为23亿，GDP约26万亿美元，出口额达到5.2万亿美元，均占全球总量的30%左右。此外，RCEP还吸引了3,600亿美元的外商直接投资，对外直接投资达到4,400亿美元，分别占全球的1/4和1/3左右。RCEP无疑是覆盖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的区域。

同时，RCEP也具有很大的包容性。区域内既有日本、澳大利亚、新加坡等高度发达国家，也存在如老挝、柬埔寨和缅甸等非常贫困的国家。RCEP在协定上也给相关国家安排了一定的过渡期，为这些成员国提供更有利的条件，让他们能够更好地融入区域经济一体化。例如，协定生效后，老挝、柬埔寨和缅甸30%的货物享有零关税待遇，而其他成员国则65%的货物实行零关税。在开放市场方面，老挝、柬埔寨和缅甸也享有一定特殊待遇。

此外，RCEP也还是全球发展最快、最具发展潜力的区域。过去5年，RCEP区域平均经济增速达到5.2%，远超CPTPP (2.2%)、EU（2.3%）和USMCA（2.4%）的增速，也快于全球平均3.4%的经济增速。RCEP的签署对于进一步推动该区域经济整合，乃至世界经济发展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

表1 全球主要自贸区经济数据概览

▲数据来源：IMF，UNCTAD，World Bank，WTO，毕马威分析

✥注： 1. 括号中为RCEP区域占全球的比例
2. 平均经济增速为2015-2019年GDP增速，以各国购买力平价GDP数据加权平均。

协定的主要内容和影响

RCEP协定由序言、20个章节（包括：初始条款和一般定义、货物贸易、原产地规则、海关程序和贸易便利化、卫生和植物卫生措施、标准、技术法规和合格评定程序、贸易救济、服务贸易、自然人临时流动、投资、知识产权、电子商务、竞争、中小企业、经济技术合作、政府采购、一般条款和例外、机构条款、争端解决、最终条款章节）、4个市场准入承诺表附件（包括：关税承诺表、服务具体承诺表、投资保留及不符措施承诺表、自然人临时流动具体承诺表）组成。本文重点从货物贸易、服务贸易、跨境投资和电子商务四个方面解读RCEP协定和其对经济的影响。

大幅降低关税，推动货物贸易

RCEP货物贸易最终零关税产品数整体上将超过90%，并会取消多种货物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就协定来看，中国和日本首次达成了双边关税减让安排，日本从中国进口商品的关税撤销率为56%² ，日本出口中国的可获零关税商品比例将从目前的8%扩大至86%³ 。截至2020年上半年，RCEP十五个成员国的贸易总量为4.6万亿美元。关税的大幅削减将进一步促进区域内贸易，助力各国疫情后的经济复苏。

图1 RCEP进出口贸易量占全球比重，%

▲数据来源：WTO，毕马威分析

在零关税的环境下，对于消费者来说，市场选择更加丰富，跨境消费需求将得到满足。对从区域内部进口原材料、零部件的企业来说，RCEP的签署有助于其降低经营成本，减少不确定风险。贸易自由化进程将进一步加快，并促进区域内贸易和投资往来。

RCEP在原产地规则上也取得了重大突破。协定采用区域累积的原产地规则，使得产品原产地价值成分可在15个成员国构成的区域内进行累积，来自RCEP任何一方的价值成分都会被考虑在内。这将显著提高协定优惠税率的利用率，有助于跨国公司更加灵活地进行产业布局，以投资带动RCEP成员之间的贸易，并深化域内产业链价值链。

RCEP是中国重要的贸易伙伴。截至2020年三季度，我国对RCEP的十四个成员国出口额5,550亿美元，进口额为6,290亿美元，占我国贸易总额的32%。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受到疫情的冲击，今年前10个月我国与东盟进出口总额依然达到5,421亿美元，占中国外贸总值的14.6%，进出口同比增速均高于同期我国外贸整体增速。东盟也超越欧盟，成为我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同时我国也已连续10年成为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RCEP的签署必将进一步加强中国和区域内成员国的贸易联系。

促进服务贸易发展

服务贸易是近年来发展最快的贸易领域。WTO数据显示，2019年世界服务贸易总量达到12万亿美元，2010年到2019年间平均增速为5.4%， 明显快于货物贸易的增速。RCEP十五国服务贸易十年平均增速略快于全球，达到7.8%。

RCEP协定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促进服务贸易发展。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加坡、文莱、马来西亚、印尼7个成员国采用负面清单方式承诺，我国等其余8个成员将于协定生效后6年内从正面清单转化为负面清单。

就开放水平而言，中方服务贸易开放承诺达到了已有自贸协定的最高水平，其他成员国在建筑、医疗、房地产、金融、运输等中方关注的服务部门也都作出了高水平的开放承诺。除市场开放及相关规则外，协定对金融服务、电信服务、专业服务三个方面制定了更加细致的规则。

金融服务：

首次引入了新金融服务、自律组织、金融信息转移和处理等规则，并在金融监管透明度上做出了高水平的承诺。同时协定为防范金融系统不稳定性提供了充分的政策和监管空间，为全球的金融服务提供者创造了更加公平、开放、稳定和透明的竞争环境。对于中国来说，这些规则的制定一方面有利于我国金融企业更好地拓展海外市场，同时将吸引更多的海外成熟经营者来我国投资，提升我国金融业整体专业水平，有助于我国完善多层次、高质量的金融市场，为产业升级、科技创新注入资本力量，畅通国内大循环。

电信服务：

在现有的“10+1”协定电信附件基础上，RCEP还包括了监管方法、国际海底电缆系统、网络元素非捆绑、电杆、管线和管网的接入、国际移动漫游、技术选择的灵活性等规则。协定将推动区域内信息通信产业的协调发展，提高专业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带动相关产业链的提升和重构。

专业服务：

对RCEP成员就专业资质问题开展交流作出了一系列安排。协定将鼓励成员国相关专业机构之间加强多边交流与合作，形成区域间统一的专业标准和规则，提升区域整体专业服务水平。

RCEP的签署一方面能够帮助我国相关行业更好地提升服务水平，促进行业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能够帮助企业拓展海外市场，推动相关服务贸易。例如，我国可以帮助技术水平较为落后的国家建立现代化的信息通信基础设施，并提供专业服务。我国每年在北京举办的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也成为服务贸易的展示与交易平台，助力全球创新发展和价值链转型升级，促进区域经济和贸易共同发展。

负面清单推进投资自由化

RCEP已成为全球最具吸引力的投资区域之一。在投资部分，RCEP十五国均采用负面清单的方式，对制造业、农业、林业、渔业、采矿业5个非服务业领域投资作出较高水平开放承诺。协定形成了统一的规则体系，将显著提升投资政策的透明度，良好的制度环境亦将进一步吸引区域外的投资。

RCEP区域内的投资活动正在不断加强。例如，根据越南统计局的数据，2019年越南吸引外资金额达到167亿美元，其中韩国、中国、新加坡和日本已成为越南吸收外商直接投资的主要来源国，合计投资占比达到60%。东盟十国间投资占其全部对外投资比重也从2014年的25%上升至2019年的40%。

图2 2019年全球主要经济体在越南注册资金量，

百万美元

▲数据来源：Wind，毕马威分析 

对中国来说，这是我国首次在自贸协定项下以负面清单形式对投资领域进行承诺。2019年，我国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额（FDI）为1,381亿美元，其中东盟十国占比约为5.8%，日本、韩国分别为4%和2.7%。新加坡在我国FDI来源地中排名第二，仅次于中国香港，也是RCEP十四国中对我国直接投资最大的国家。此外，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UNCTAD）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降幅高达49%，预期全年下降30%-40%。相比之下，前三季度我国实际利用FDI同比增长6.4%，显示了我国对外资的吸引力。尽管受到地方保护主义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但是我国市场开放力度不断加大，从外商投资法在今年正式实施，到不断缩减的外资准入负面清单，持续优化营商环境，RCEP的正式签署将更好地帮助我国深入推进规则标准等制度型开放，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助推我国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RCEP的签署，将有助于我国和东亚地区进一步优化区域产业链。各个经济体可以充分发挥自身在自然资源、技术、资本、人力等生产要素上的比较优势，通过调整对外投资布局，优化资源配置，提高产业分工效率，完善区域价值链。

鼓励电子商务，发展数字经济

为更好的服务数字经济时代发展需求，协定在电子商务领域进行了一系列的规则设定，促进成员国之间电子商务的使用与合作。例如加强电子商务法律框架的研究、培训和建设；帮助中小企业克服使用电子商务的障碍；通过举办论坛，分享电子商务领域的信息、经验和最佳实践，以促进电子商务的发展。

协定还通过鼓励各成员国使用无纸化贸易、规范电子认证和电子签名的法律效力等方式，以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通过对保护线上消费者个人信息，针对非应邀商业电子信息加强监管和合作，为电子商务创造有利环境；对计算机设施位置、通过电子方式跨境传输信息提出相关措施方向和设立监管空间，以促进跨境电子商务。各成员国还同意根据WTO部长级会议的决定，维持当前不对电子商务征收关税的做法。此外，我国还首次在符合我国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同意在自贸协定中纳入数据流动、信息存储等规定。

近年来数字经济在我国快速发展，电子商务正在加速我国经济数字化转型，通过与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高新技术的融合，创造出了很多新业态和新模式，帮助传统企业从线下转移至线上，同时也加快了供应链的整合与协作。今年1-10月，我国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累计同比增长16%，占已经占全部销售总额的1/4。受电子商务发展的推动，跨境电商也发展迅速。2019年我国跨境电商交易总规模达到10.5万亿元，2013-2019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22%。跨境电商占中国商品货物进出口的比例也从2013年的12%上升到33%。

图3 中国跨境电商规模

▲数据来源：中国海关总署、电子商务研究中心，毕马威分析 

此外，近年来跨境电商也正在改变传统贸易跨境交易组织形式，为企业和消费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比如中小企业和内地的厂商，正在通过电子商务的模式向全世界出售商品。而我国一些领先电商企业亦通过提供技术支持和云等互联网基础设施，帮助区域内其他成员国加强数字经济转型，拓展跨境电商在东亚地区产业布局。RCEP在贸易便利化和海关关税上的条款，将显著提升跨境贸易在海关和物流上的效率，充分释放区域内巨大的消费市场潜力。

未来展望

在当前全球疫情蔓延，世界经济处于深度衰退，国际贸易投资严重萎缩，地方保护主义加剧的背景下，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RCEP的形成将显著提升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为全球经济在疫情后的复苏和区域经济长期可持续发展贡献新动力。

依托中国和东盟两大市场，RCEP将释放巨大的潜力。在零关税的环境下，对于更多消费者来说，市场选择将更加丰富，跨境消费需求将得到满足，有助于推动整体消费升级。对于企业来说，随着区域内贸易成本的降低，自由化进程将进一步加快，并促进区域内贸易和投资往来，以及各国经济的复苏。根据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测算，到2030年，RCEP将带动全球GDP每年增加1,860亿美元，较CPTPP还要多出390亿美元。

与此同时，RCEP将有助于我国和东亚地区进一步优化区域产业链。在关税减免、原产地规则、投资等统一规则的制定下，各个经济体可以充分发挥自身生产要素比较优势，通过调整对外贸易和投资布局，优化资源配置，提高产业分工效率，完善区域价值链。通过加强经济体之间的产业互补，调整投资结构，以投资带贸易，促进区域产业链长期稳健的合作发展。在这个过程中，良好的制度环境将进一步加强我国与RCEP各成员国之间的联系，促进本地区长期繁荣发展。

注释：

【1】商务部国际司负责同志解读《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2020年11月，http://fta.mofcom.gov.cn/article/rcep/rcepnews/202011/43464_1.html 

【2】RCEP协定草案把5项农产品关税削减排除在外，日本共同社，2020年11月，https://china.kyodonews.net/news/2020/11/20f0dad2df2b-rcep5.html

【3】详解RCEP协定含金量 中国实现多项“首次”承诺，财新网，2020年11月，

http://international.caixin.com/2020-11-18/10162948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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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曾远, CFA、董欣洁莹（实习生）对本文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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