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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纪实 | 混沌中的和谐:西方政治思想家对“冲突”的理解

通识联播 通识联播 2022-06-09

今天博雅哥为大家推送的是本学期通识核心课程“西方政治思想史”的沙龙纪实。在本次沙龙中,段德敏老师针对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内部党派间的冲突问题,指出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中,冲突并不总是被视为单纯的消极因素。基于马基雅维利对罗马政治的思考,即平民与贵族之间的争斗作为维护共和国自由的关键,我们可以看到冲突“有可能”进步的一面。之后,现场同学也就该主题与老师展开讨论。


Vol.1229.2

沙龙纪实



混沌中的和谐:

西方政治思想家对“冲突”的理解


沙龙回顾


在本次沙龙中,段德敏老师针对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内部党派间的冲突问题,指出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中,冲突并不总是被视为单纯的消极因素。基于马基雅维利对罗马政治的思考,即平民与贵族之间的争斗作为维护共和国自由的关键,我们可以看到冲突“有可能”进步的一面。这一点也在孟德斯鸠、托克维尔、美国联邦党人等人的观念中都可以找到一些印证。在这样一种政治思想传统看来,包容性、多元化的政治,就算其过程中存在不和,却是真正解决城邦恶性、极化冲突的关键。之后,现场同学也就该主题与老师展开讨论。



沙龙由PBS纪录片《美国大分裂》引入。影片描述了近年美国国内政治极化和冲突的乱象,认为美国两党之争非常激烈。这部片子在疫情爆发之前完成拍摄,但在疫情期间美国的冲突似乎更为激烈,连是否佩戴口罩之类的问题都成为党派斗争的焦点。党派而非正确与否,决定了人们的观点取向。《联邦党人文集》曾记载汉密尔顿对早期希腊和意大利共和国内“不安的骚动”,并对“它们永远摇摆于暴政和无政府状态这两个极端之间连续不断的革命”这种状况感到“恐怖和厌恶”,认为新建立的国家首先应该是一个共和国,从而不可避免地给了党争以“空气”,但还是应该吸取教训,极力避免历史上那些早期共和国党争肆虐的鲜血教训。那么应该如何解决党争的问题呢?联邦党人认为可以通过代表制来缓和,用麦迪逊的话来说,这使民众意见得到纯化、过滤,既保留了协商,又可以避免派别性的党争。代表制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我们可以看到今天的美国仍然存在广泛的冲突,甚至变得更加激烈和扩大了,两党制、种族问题、现代媒体等对此有显著增强的作用。



最近几年关于美国政治极化的讨论非常之多,也有人将其称为部落主义(tribalism)。对此,段教授强调,虽然现代美国党争的影响有其恶劣的一面,但“冲突”在历史上一直存在。怎么处理人与人之间因为利益、观念等不一致引起的冲突,一直是政治思想家们思考的重点,我们可以用政治思想家们对它的思考来辅助理解“冲突”的含义。例如罗伯特•达尔就曾经讨论与思考过美国的这种现象,他认为美国的民主并非一种“多数决民主”(Majoritarian democracy),而是“多头式民主”(Polyarchal democracy),并认为麦迪逊等人的解决方案虽然超越了多数决民主,因而有利于解决极端的党争,但终究止于代表制和机构之间的制衡,他认为真实的美国政治是一种“多头政治”,即多元利益诉求在其中能够得到充分表达的系统。美国历史学家戈登•伍德也曾称这一体制的内核是一种所谓“多元代表”(plural representation)机制,即基于个人或群体利益的多元代表(表达)与互动。


上述诸种解释主要指向的是“利益”的冲突,我们看到的却更多地是一种政治冲突,即追求统治权的冲突。利益在其中当然扮演很重要的角色,但最终而言还是政治层面的冲突,所谓“极化”也是政治意义上的极化,它们很多时候都与经济利益无关,反而与认同有关。理解这一问题,我们需要借助于其他的一些思想资源。马基雅维利在这方面恰恰非常适合,他也正是汉密尔顿口中美国应该避免的早期希腊和意大利共和国内“不安的骚动”的直接见证人和思考者。不过他在这方面的思考是从一个更古老的共和国开始的,即古罗马共和国。马基雅维利对于罗马政治的创新性理解主要就在于,相较于古典思想家(如亚里士多德)对和谐的强调,他反常规地对冲突、不和、甚至骚乱大加赞扬,其中主要包括平民和贵族的斗争。对于马基雅维利而言,“平民与元老院的不合使得共和国自由而强大”,这一斗争反而是罗马共和国扩展和维护自由的关键所在。


如果只读《论李维》大家可能会认为,马基雅维利主要是强调平民对贵族的斗争来争取权力、扩张自由,这甚至带有一些为底层民众声张的“民主”色彩。但如果我们去读马基雅维利的其他著作,特别是《佛罗伦萨史》,我们会发现他对冲突的理解其实是很多样化的。在《佛罗伦萨史》中,他大大改变了原来的平民立场,对贵族精神在其祖国的消失甚为惋惜,而这也正和在这里,政治冲突演变为极恶劣的党争有关,从而与罗马早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任何其他共和国遭受的党争状况比佛罗伦萨更显而易见,……这些党争的结果是众多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在迄今为止任何其他邦国的历史中都罕有出其右者。”他对于平民的好感在这里似乎也荡然无存了,他认为民众是并不是可靠的,当贵族这一极消失之后,平民好斗但又很怯懦、缺少长远的考虑。


具体到共和国的政治设计本身,马基雅维利还是认为共和国应该包容多元的要素,从而允许一定程度的冲突的存在,从长远来看,小的、温和的冲突反而有利共识的培养和法律与制度的改进。与此相对,他认为,一味地排斥、压制冲突,才容易导致长期的政治不稳定,而他对佛罗伦萨共和国的诊断也正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当然,这也只是一家之言,即便在马基雅维利生活的16世纪,佛罗伦萨内部即有许多有识之士反对他的上述主张。


交流与讨论


Q:从马基雅维利的思想内部来看,他对于“党争”和“冲突”的分析之落脚点在于何种方面,以及这种分析对于当前的政治理论有何贡献?马基雅维利似乎更多地为我们提供了问题而不是解答:私人和公共利益的不区分,以及私人和公共手段边界的难以划定和人们对使用私人手段的偏好。


A:马基雅维利在这方面是有政治理论的,我把它描述为一种包容性的共和理论,即强调多元的要素以一种竞争性、冲突的方式存在于共和国内部,法律既是这一竞争和冲突的结果,同时又规范着人们开展冲突和竞争的界限。这与古典的亚里士多德式的强调和谐、中产阶级的共和理论有很大区别。


Q:政治参与的主体越广泛,冲突越有可能在良性轨道上吗?


A:马基雅维利在晚期是比较悲观的,佛罗伦萨的不良风气在当时已经形成了。马基雅维利试图做出一些建议,如要不要扩大政治参与,这可能会有很大的风险,但是马基雅维利认为这是值得冒险的。如果一直是一个“小政府”(非经济学意义上的小政府),将许多要素排斥在政治参与之外,长期来看不利于习得政治参与的经验、培养公共美德。在当时,是有一定政治实践改变的空间的,佛罗伦萨也是在改革措施的尝试之中。


Q:近年来如伊夫·温特(Yves Winter), 麦考米克(McCormick), 马赫(A. Maher)等人在马基雅维利对内部冲突的分析当中,将“经济不平等”视为内部失和的重要解释因素。他们强调共和国限制内部失和必须要以确保经济平等作为前提。马基雅维利有没有相关的论述?


A:我个人对麦考米克的马基雅维利式民主是不大认可的。马基雅维利在《论李维》中谈到过土地法改革,平民试图在经济上和贵族平起平坐,剥夺贵族土地占有而削弱贵族收益,贵族对此拒绝妥协,这在马基雅维利看来是坏冲突的典型。罗马确实有阶级划分,但平民的斗争并不是简单为了经济利益,还有更高的荣誉与权利的追求。其次,佛罗伦萨内部的党争确实大多都与经济相关,然而很大程度上因为斗争过分地集中于经济利益,才让人们难以妥协,一方的收益自然造成另一方的损失,形成一种零和竞争的局面。最后,麦考米克把马基雅维利视为普通民众的代言人,他说马基雅维利式的民主在今天仍然有意义,尤其是在美国。但这一观点对马基雅维利而言有失偏颇。马基雅维利在其较晚期的著作中对平民派有更严肃的批评,并不认同平民完全压制贵族的立场。这也体现了马基雅维利思考的多元性。



之杨 编辑 / 云舟 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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