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润新语10 | 万涛·谈《射雕》中的师之境界
说起武侠小说，在很多人眼中往往难登大雅之堂。前些年我们学校举办读书节活动，作为教师推荐，我第一年强推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结果石沉大海，没有下文。第二年我改推柴静的《看见》，却入选十大推荐书目，强力登榜。我觉得有时候学校的教育眼光确实有些狭隘，不能以一种伪高大上的眼光替学生规定阅读书目。阅读应该是要涉及各种书籍，不同种类的书能给读者带来不同的审美，引起不同的哲思。
我读书很杂，武侠却偏爱金庸，这一点倒是和北大孔庆东不谋而合。金庸小说中我又偏爱《射雕英雄传》，因为可能是因为这是我的武侠初恋，少时躲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偷偷看书的情景历历在目。读《射雕》多遍，每次都有些新的感悟。近日在搜狐教育上看到一篇文章，说《射雕》是一部失传已久的教育真经，作者从自身努力、家庭教育、师资力量、甚至女友选择等角度分析了同是英雄的后代，为什么高智商的杨康失败了，而智力平平的郭靖却取得了巨大成就。文章观点鲜明，文笔生动，引起了读者热评。
作为人师，我也想从教师境界的角度点评一下《射雕》中郭杨二人的几位有名无名的师父。
最失败的师父非丘处机莫属。其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明明一早找到了杨康母子，却任由其住在大金王府一十八年，任由杨康做他的大金小王爷认贼作父，只是偶尔来教教他功夫以赢得和江南七怪的十八年赌约。从出生到成年的十八年时间早就定型了杨康的三观，在他心中大金才是祖国，大宋才是敌国。十八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不仅让他养成了一身傲气，也让他无法习惯飘泊江湖的流浪生活。后来父子重逢，王爷变草莽，丘处机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凭几句空空如也的说教之言让杨康回头，显然是异想天开的。可以说，丘处机的教育方法注定了杨康一生的悲剧，他忽略了教育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是他一手把这个徒弟推向万劫不复的。
江南七怪则不同，虽然这七人也不是什么名师，教徒弟的手段也不见得怎么高明。郭靖智商平平，这七人却要他同时学习七种武功，显然超出了他的智力承受范围。而且教学方式简单粗暴，不讲原理只讲练习，还时不时的挖苦体罚。虽然这七人对徒弟的爱不容置疑，但是错误的教学方法让徒弟的成长十分缓慢。不过七怪胜于丘处机的地方在于他们培养了郭靖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坚毅不屈的性格，这些对于他的后期成长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里要提一提的是郭靖在大漠期间一位不记名的师父——马钰。马钰比江南七怪就高明多了，他知道郭靖的资质和性格不适合练习纷繁芜杂的招式，而是应该稳扎稳打的练习基本功。郭靖在江南七怪那里学功夫就像是奔波在各大补习班里，忙忙碌碌，浅尝辄止，懵懵懂懂，成效不大；而在悬崖顶上跟马钰学的两年呼吸吐纳的内功则切切实实夯实了他的基础，是他后来连续顿悟和爆发的源泉。
当然，真正造就郭靖的还是顶级大师“北丐”洪七公。他本身是天下五绝之一，功力卓绝，武功体系庞杂多变，但只教了郭靖一套最强的“降龙十八掌”。因为降龙掌需要深厚的内力为底子，重在劲力的控制和运用，不重招式的变化，路数最适合郭靖。至于“逍遥游”的潇洒飘逸，“漫天花雨撒金针”的手法技巧，“打狗棒法”的千变万化，只有黄蓉这古灵精怪、聪明绝顶的人才能教，郭靖是半招也没教。而真正教功夫的时候，第一招“亢龙有悔”就教了好几天，洪七公知道以郭靖的悟性不可强求速成，于是详细的讲解了运功心法诀窍后任由其自己苦练参悟，不到一定的火候绝不教第二招。正是因为洪七公的因材施教，循序渐进，才让郭靖的武功渐至大成。而洪七公身为人师最了不起的一点就是他的正义凛然，这种气质直接影响了两个弟子的人生轨迹。他在华山绝顶怒斥裘千仞的一番话，也让当时处于人生迷茫期的郭靖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并最终成长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死守襄阳数十年的郭大侠。“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两句话，大概是对洪七公这位老师最贴切的褒奖了。
最后要说的老顽童周伯通，他也算是郭靖的半个师父，另一个身份是郭靖的拜把子大哥。周伯通是一个很另类的老师，由于性格过于玩世不恭，他教郭靖武功纯粹是为了好玩，不见得有多少责任心，甚至对于这个兄弟的情感付出也未必有多少。但是他的教武功的方法却非常全面和有效，教“空明拳”和“双手互搏术”的时候是抓住郭靖小孩子脾气，用双人四手打架的游戏来完成的；而教艰深的《九阴真经》时，却是叫郭靖死记硬背囫囵吞枣，以待来日自行慢慢领悟。郭靖在他的指导下短短几日就武功大增，以前薄弱的招式能力得到加强。而看似笨拙无效的背书，在日后郭靖武功阅历见涨之后成为他最大的宝藏，帮助他自行参悟出单人版的“天罡北斗阵”和刚柔并济的“降龙十八掌”，武功境界甚至超越了至刚的洪七公。面对同一个教学对象，可以根据不同的教学内容，采用不同的教学方式，并且能够以长远的眼光看待经典著作的价值，最终达到卓越的教学效果，周伯通起码在教学法的研究上是一位绝对的大师。
《射雕》书中还有其他几位比较有意思的师父，如学究天人的黄药师，长者胸怀的一灯大师，心系天下的王重阳，他们身上的某些特质，都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
（作者为奉贤区曙光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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