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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翼装飞行第一人”:这个头衔对我来说是一种贬义

2017-12-01 黄色窗帘 户外探险outdoor



在国内以往对张树鹏的报道里,“中国翼装飞行第一人”的头衔总会不经意地露出。这在许多人眼中,是一种闪耀的荣誉,但对他而言却有些尴尬,甚至“觉得这是一个贬义词。”


他的这种感受,并非是镜头前的假装高冷,或伪装谦逊,


全中国飞翼装的人数仅为10,放眼亚洲也不足百人。如果有几百万人参与,说第一那是一种肯定,有分量。


然而,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全文未标注来源图片均由张树鹏提供)



显然,张树鹏不想成为跟风的“绝大多数”。他的骨子里,自由飞翔是穷极一生的目标,无论在普世里是否“疯狂”。


如果你还不熟悉张树鹏,不熟悉翼装,那么下面的8分钟会是一个美妙的开始。


| 张树鹏2017年翼装飞行穿越天门山移动标靶现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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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压力会那么大”

2017年9月8日早,湖南张家界天门山卡拉宝翼装飞行世锦赛现场,第一轮竞速比赛刚刚结束,排名显示张树鹏位列第九(共有来自11个国家的16位翼装飞行员参加)。去年,同样的比赛环节里,他的成绩是第八,“我没想到会这样”。


没想到的,不仅是成绩排名,还有心理上的压力。尽管此前在滑翔伞领域已积累了多年大赛经验,也十分清楚该如何调节情绪,但这一次所有能用上的赛前心理暗示“几乎都没奏效”。


(竞速)飞完后,我回到跳台上往下看,一下子就看清楚了整个飞行线路。


飞翔在天际的张树鹏。


无奈比赛永远没有如果。竞速赛后,是翼装飞行穿靶赛(翼装运动员在头部摄像机前安装一根针状突出物,需要精准射穿目标靶标最大直径仅为0.8米的靶子,击中最外环得10分,击中靶心得50分,靶心为直径20厘米的圆点,大小相当于一台大屏手机)。受第一轮影响,此时的张树鹏依旧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稍稍调整后进行了第一次穿靶,摘得30分。


最后一轮,“我给自己减了减压,反倒没所谓了。”心理负担得到了缓解,张树鹏感觉竞技状态也慢慢回来了。站上跳台,深吸一口气,最终他擦着靶心环边,在满分与否的争议中拿到40分,摘得亚军,创造了历史。


与团队一同商讨飞行技术的张树鹏。


回忆起这一段,张树鹏难掩遗憾,却并不执念,


还是很失望,原本是冲着冠军去的,比赛前媒体包括圈内也是这么预测的,但这就是比赛,残酷但也有意思。


时隔多年,再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没有转换好状态,想把压力变为动力,但真的挺难。


“时间过得太慢了”

迄今为止,张树鹏在翼装飞行世界级竞技赛中取得的最好成绩,诞生在天门山。而让他铁了心从滑翔伞转入翼装飞行,也是在这个地方。


2012年10月下旬,第一届翼装飞行世锦赛在天门山举行,极度渴望突破当时状态的张树鹏去了现场。在此之前,他有从网上搜索过相关视频,但感觉“太疯狂了,简直是不要命”,甚至一度在主观上屏蔽了有关翼装的讯息。


翼装飞行看似疯狂的背后,有着一连串科学技术的支撑。  图片来源:prweb.com上刊载的《Adventurist Joby Ogwyn Becomes First Man In History to Fly a Wing-suit Next to Mt. Everest》


当他看到翼装大师们从海拔1445米的玉壶峰山顶悬崖出发,在直线距离约1.3公里的航道里,随心所欲自由翱翔的那一刻,他清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项疯狂的运动”,埋在心中的一团火也被瞬间点燃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张树鹏将时间排的满到不能再满:找朋友了解如何入门翼装、查询国内对普通人开放学习的跳伞机构、对比筛选世界优质的跳伞中心、翻遍美国所有的跳伞中心资料......12月底,他登上了前往亚利桑那州的飞机。


去的时候一点不忐忑,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快点飞。


为了能快点达到200次的翼装飞行门槛,他一天最多的时候跳了12次伞,把自己逼到疲惫至极,“那时候是夏天,到了下午3、4点已经非常累了,用了藿香正气水,怕自己中暑。”


在美国训练时的张树鹏。


完全直奔目标的执着,让张树鹏完全想不起训练中有什么特别艰难的时刻,因为“那些都是必须经历的”。2013年3月15日,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翼装飞行,


感觉很棒,非常棒。


觉得自己早已经准备好了,但这一天为什么到的这么慢。


所有人都惊叹于张树鹏拼命的态度,包括他的教练。从那以后,他用每年创造一个世界纪录的方式,在翼装飞行专业领域开了挂:


2017年8月17日,中国翼装飞行员张树鹏从湖南省张家界天门山景区鲲鹏顶起跳,以近200公里的时速,成功穿击在山路上行驶的汽车顶部移动靶标。  摄影:张雪琴


  • 2015年4月,创造从海拔8150米无氧翼装飞行的历史记录,并保持至今;

  • 2016年12月,创造世界最小翼装飞行穿透靶记录;

  • 2017年8月,完成世界首次翼装飞行穿越移动靶。


突破极限对原本就是运动员的他来说,原本就是一种习惯。2015年,他又干了一件大事,并创造了自己的第一个世界纪录。


不顺利的世界纪录

与张树鹏交谈的1个小时里,大多数时候他都维持着平静、柔软的状态,语速平缓,不急不躁,即便是说起不久前痛失的世锦赛冠军,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但这次8150米的翼装飞行不一样,他和他的团队所经历的,是一辈子也无法复刻的记忆。


2015年4月,张树鹏从海拔8150米,使用无氧翼装飞行的方式创造了历史。这项挑战需要克服的人类极限相当骇人:


挑战时使用的巨型热气球,可以搭载10人飞行。图片来源:redbullsports.cn


  • 海拔8000米以上,氧含量为地面20%的缺氧环境;

  • 最低零下49℃的低温;

  • 高速下降带来的耳压剧痛。


除了上述三项,整个准备阶段还陆续遭遇到了热气球破损、大风、天气差等等状况。不过,最棘手的意外,发生在挑战当天。


由于飞行区域涉及两个空管区,热气球无法直接上升至8000米,而是必须先经过一方最高海拔限制在5000米的狭长区域,只有完全行过该段,才能继续攀升。


准备就绪的张树鹏与其团队。图片来源:《成功挑战高空无氧翼装飞行 张树鹏刷新世界纪录》


这样的安排,大大延长了等待起跳的时间,也超出了张树鹏的意料,


原本20分钟以为就能跳,身体一直处于紧绷、兴奋状态,但后来盘旋了一多小时,人感觉要崩溃。


“那一个多小时里,你有想过放弃吗?”


原以为他会聊聊那段时间里复杂的心理活动,但回复压根没按套路出牌:“根本没时间顾及其他。”那时,飞机搭载的热气球因缺氧熄火,副驾不得不跳过机舱打开备用供养,张树鹏则做着全程协助。


成功下降后开心不已的张树鹏。图片来源:《成功挑战高空无氧翼装飞行 张树鹏刷新世界纪录》


要知道,这些事儿发生在海拔7000米以上的空气稀薄地带。当副驾完成动作回到座位时,“整张脸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看到这样的情景,张树鹏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


赶快能到8000米,一定要能飞。


最终,张树鹏完成了建国以来民用飞机抵达最高海拔的翼装无氧飞行,并打破了此前由瑞士人创造的8000米纪录。


“告诉你一个秘密”

成功学中,有一个跟1万小时一样著名的理论:每个人花七年的时间,就能在一个新的领域有所建树,跻身专业。然而,对张树鹏而言,这个数字还能再短一点儿,“只要花5年就够了。”


五年,不是虚夸,而是经验之谈。在翼装飞行前,他依据专业运动员一样的严苛训练,在五年内拿到了滑翔伞领域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荣誉,并七次入选国家队。


脱下翼装服的张树鹏,是一个低调安静的人。


最近四年里,他用几百次往返天门山的训练,换来了翼装飞行世锦赛的亚军奖杯。


回想起这些过程,他并不觉得每天早上6点跟着第一趟缆车开始,晚上7点跟着最后一趟缆车结束的训练有多苦,反倒非常留恋每天下午落日前的时光:


天门山几乎已经成了张树鹏的第二个家。


每到下午五、六点,夕阳的光线非常美,我的飞行轨迹正好与山脊线平行,有时也会背过身来飞行,享受直接看天空的乐趣。


这种时候,我会到起跳台上站着看一会儿,感受四周特别的静谧。其实就几分钟,但感受绝妙。


今年,是张树鹏进入翼装飞行的第四年,明年他的目标是世锦赛竞速与穿靶赛双冠,“我觉得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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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张树鹏


你是个很有激情的人吗?

张:我觉得自己挺有激情的,特别在运动的时候。可能平时的我,大多数时候看起来不会很兴奋,很嗨,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开心。


真正接触到翼装后,觉得它有什么新的魅力?

张:我常跟人说,翼装是真正实现了人类自古以来想飞梦想的运动。其他飞行器虽然也能实现飞翔,但或有外力连接,诸如滑翔伞有伞头、伞绳等,或需提供外力。翼装则完全不同,穿上它就宛如人生出了翅膀,虽然飞行时间很短,但非常纯粹,也更自由。


促使自己能走到现在的关键是什么?

张:首先得足够热爱,翼装这件事与篮球、网球等一些运动不同,从零到取得资格就需要投入至少2年。另一个是目标够明确,目标不够清晰或渴望不够强烈,都无法熬过那些日子。


最后一个就是自信,我一直认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域、种族差别。无论哪种运动,处于世界一流的那拨人,实力其实不相上下,关键在于相信自己能突破极限的思维。我自己确实是自信的那一拨人,只有相信自己能达到世界最顶尖,才可能有机会做的最好。


无论是滑翔伞专业运动员,还是翼装飞行,还是有一定危险性,身体的伤病是不是很多?

张:(我的)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有伤,但不太愿意把这种话题说得很沉重。这些伤病,会让我在运动中更加注意自己的状态,会采取更加科学的方法做一些事儿,最大程度避免伤病状况加剧。


对生死怎么看?

张:觉得应该珍惜身边所有的事情、接触的人,所有经历都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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