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抵得上一个朋友的生命”
“
英国登山家米克·福勒突然收到一封来自法国的邮件。邮件说,他和搭档保罗·拉姆斯登被提名为金冰镐奖候选人。
“把你们拍的DVD展示给评委”,保罗指着邮件后面这句话。两人一起爆笑起来。
DVD?挑战冰雪纷飞的幺妹峰,并全身而退,才是此行阿式攀登的全部心思所在。此前的一场致命意外,已经让米克更加明白,攀登是纯粹的,更需要专注和谨慎。
”
米克·福勒(Mick Fowler),一位曾经的伦敦税务局公务员,被山友亲切称为“福叔”。
朝九晚五之外,他更是一位世界级登山家,有着赫赫的登山履历(附于文末)。
被称为“登山家中的登山家”;
摘得登山界至高的两项荣誉“金冰镐奖(三次获奖)”与“金岩钉奖”。
随和帅气的福叔。图片来源:alchetron.com
梦幻幺妹峰,地狱式露营
令福叔和同伴获得提名,并最终摘得2002年金冰镐奖的幺妹峰新线路”梦幻之路“,历时11天。
对46岁的登山高手福叔来说,攀登难度倒在其次,坏天气露营的麻烦却是罄竹难书。
第一天,暴风雪便不期而至。时间已到下午,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连一个能站稳的地方都没有,更甭提过夜。
幺妹峰北壁的日照金山。图片来源:summitpost.org
于是,两人只能打保护点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上,把帐篷从头上套进去阻挡飞雪,站着过了一个晚上!福叔回忆说:
整个世界像是挂在一颗钉子上的一串香蕉。(引自米克·福勒所著《如履薄冰》)
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稍一失手就会掉落崖底。气温降到了-20℃,帐篷的拉链在脚踝旁呼啦啦地响,仿佛下一秒,就被会狂风撕碎。
等到这条梦幻路线完成时,二人已然连续吃了八天的方便面,一共瘦了19公斤。
福叔和搭档在登山途中的照片,站着露营一个晚上,想想就浑身难受,图片来自:wspinanie.pl
致命强卡邦,死亡的教训
面对之后纷涌而来的奖项,福叔曾幽默发问:
我们享受攀登,把它当成一种爱好,为什么要因此得奖呢?(引自米克·福勒所著《如履薄冰》)
攀登于他,是生活的一部分。登顶和奖项只是附加品;安全,才是大前提。
尼泊尔,户外天堂。图片来源:parallelsandmeridians.com
探险不是冒险——事实上,就在攀登幺妹峰前1年,当他和同伴保罗来到尼泊尔,在大本营侦察此次的目标——未登峰43号峰时,尽管失望,却理性而坚定。
撤!回到大本营。
过去六个月里,他曾为此花了无数心思;可如今,情况就在眼前——危险度很高,安全登顶的概率很小。
福叔和同伴保罗。图片来源:grough.co.uk
强卡邦的阴影——谨慎控制风险,是福叔一贯的准则,更是此前强卡邦悲剧血的教训。
1997年,他和5位同伴再次来到印度,准备挑战群山深处的未登路线强卡邦北壁(海拔6864m)。
福叔和搭档史蒂夫带了8天的食物和10天的气罐,在另一组搭档安迪和布兰登出发两天后,攀上了同一条路线。
很有辨识度的印度强卡邦。当时,6人中的另外一个2人小组选择了其他路线,安全返回。图片来源:Changabang caingram.info
坠落七十多米——暴风雪不期而至,先行小组中的安迪冻伤了手指,前进缓慢。
为免路线拥挤, 福叔和史蒂夫原地等待了两晚,并在第七天继续前行。
此时,距离顶峰已经不到150m。史蒂夫正在福叔上方领攀一段混合绳距;安迪和布兰登登顶后正在下撤。
攀登中的米克·福勒。图片来源:community.berghaus.com
突然,史蒂夫一只冰爪脱落,一个趔趄便沿着山脊滑了下去!福叔也随之快速坠落,家人的面孔瞬间在眼前闪过……
无法制动,下面是一千米的雪壁。
一声巨大的撞击后,两人滑落到了70多米下的一处平台。
攀登Sersank Peak时的米克·福勒。图/Victor Saunders
身边几厘米处的雪崩——福叔最终有惊无险,却疲惫不堪,史蒂夫摔伤了肋骨。安迪手指再次冻伤,只有布兰登状况良好。
大雪又开始纷飞,忍痛扔掉一些非必要装备后,四人沿着冰崖快速绳降下撤。
一阵怪异的轰鸣声蓦然升起, 是雪崩!
福勒和同伴在尼泊尔攀登。图片来源:planetmountain.com
一分多钟后,上方安迪的声音穿过迷雾飘向福叔:
布兰登在你那儿吗?(引自米克·福勒所著《如履薄冰》)
他其实清楚地看到了布兰登被雪崩扫下山崖,从距离福叔几厘米的地方直线掉落,却还是忍不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一句。
攀登中的米克·福勒。图片来源:grough.co.uk
炼狱般的11天后,福叔一行再次回到了大本营。
史蒂夫的肋骨最终治愈;
安迪冻伤的手指奇迹般好了;
年轻的布兰登,却永远回不来了。
值得吗?“答案当然是不”,米克·福勒在自己的攀登回忆录《如履薄冰》中说。
没有什么抵得上一个朋友的生命。(引自米克·福勒所著《如履薄冰》)
探险,是一生不灭的激情
彼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连续11个周末、两天内驱车往返2000km去苏格拉攀冰的热血单身汉。
他是妻子妮奇的丈夫,也是两个哈利波特小迷弟的父亲。
还在拍拖的福叔和妮奇来此过圣诞节,却因暴雨被洪水围困,女汉子妮奇并没有抱怨,反而很享受旅程,福叔当下就下定决心,能接受这种情况的姑娘,应该和她好好发展。
强卡邦悲剧,无疑给福叔之后的登山带来了阴影。
但他依然在阴影之中,谨慎前行。逝者已矣,从中汲取经验,更专业更周全,才是对登山真正的挚爱。
2005年,米克·福勒选取自己的12次户外历险编写成书,取名《On ThinIce》,译名《如履薄冰》,该书获评第十届户外金犀牛奖最佳出版物。图片来源:grough.co.uk
从少年时代起,福叔便随父亲在北威尔士和湖区徒步,由此奠定了他一生的户外激情。
时间从来都是奢侈品,也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对极度迷恋攀登的年轻福叔来说,只要不工作的那天没出去攀登,就浑身难受,觉得在浪费生命。为了能驱车走得更远,当时手头并不宽裕的他没少折腾:
买得起其他牌子的汽车之前,我倒手过13次这种二手车(注: 一辆最廉价的奥斯丁牌小皮卡)。
一般是先从二手市场把车买回来,周末攀登时开上差不多4万千米、大约6个月后再卖掉。(引自米克·福勒所著《如履薄冰》)
生活中的米克·福勒幽默可亲,2016年退休后,他特意在社交网上放出了一张自己税务员(右)和登山家(左)双重身份的对比照。图片来源:twitter.com
作为一位朝九晚五的公务员,福叔也只有凑满了年假才能长途远征;频次虽不高,却几十年激情不灭,并成为一位卓越的登山家。
2017年,61岁的福叔突然被诊断出结肠癌。乐观淡然的他在化疗期间,依然来了张谜之角度的自拍,并表示2018年还将远征喜马拉雅,请关心他的人放心:
No,I am not dying right now.
(信息来源:blogs.dw.com/adventuresports)
谜之角度的自拍。也祝愿福叔早日康复。图片来源:blogs.dw.com
秉持一生所爱,谨慎而坚定。
愿你也能一边朝九晚五,一遍走遍世界。
1982年,秘鲁陶利拉吉峰(5830米)新路线登顶;
1983年,乞力马扎罗山西沟新路线登顶;
1986年,高加索山脉乌什巴山(4710米)西壁新路线登顶;
1987年,巴基斯坦斯潘蒂克峰(7027米)金色柱路线(The Golden Pillar)新路线登顶;
1990年,吉尔吉斯斯坦阿克苏峰(5217米)西北山脊登顶,;
1991年,巴基斯坦罕萨峰(6270m)新路线登顶;
1993年,印度塞若.基什瓦峰(Cerro Kishtwar,6200米)西北壁路线首登;
1995年,尼泊尔喜马拉雅地区塔威切峰(6542米)新路线登顶;
1997年,印度强卡邦峰(Changabang,6864米)北壁尝试;
1998年,瓦伊瓦什山脉休拉奇科(6265米)西壁尝试;
1999年,印度阿瓦塔(6352米)西北壁首登;
2000年,加拿大肯尼迪峰(Kennedy,4250米)北侧扶壁新路线登顶,此山第一次阿尔卑斯方式攀登;
2002年,中国四川幺妹峰(6250米)新路线登顶;
2003年,中国四川日乌且峰(6367米)西北壁尝试;
2005年,中国西藏卡加乔峰(6447米)西壁转西北山脊首登;
2007年,中国西藏马纳绰峰(6264米)西壁首登;
2010年,中国新疆天山山脉苏力马冰川(5400米)首登;
2011年,尼泊尔古将峰(6310米)首登;
2012年,印度湿婆山(6142米)东北刃脊新路线登顶;
2013年,印度基什瓦.凯拉什(6451米)西南壁首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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