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 作者:舒少环2021年5月,北京,一个遛狗的女人从一对拍婚纱照的新婚夫妇身边经过。/ 视觉中国
社会老龄化程度不断增加,“适老化发展”或许才是真正的出路。
在全球范围内,“不婚不育”这种生活方式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接纳。在韩国,“放弃恋爱、放弃结婚、放弃生育”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简称“三放一代”。在欧洲,不结婚被称为一场“软革命”,“要爱情不要婚姻”的观念被广为接受。统计显示,在德国,单身、同居但不结婚的人数在适婚人口中的占比达47%。在我国,据民政部数据,2018年我国单身成年人口高达2.4亿人,超过7700万名成年人处于独居状态,预计到2021年这一数字将接近9200万。2020年6月,商场扶梯上,一位戴着口罩的女士。/ 视觉中国
但随之而来的是不婚不育人群的养老问题。试想一下,70岁,未婚、无子,生活该怎么过?是成为“老后破产”预备军,还是住进养老院,抑或是“孤独死”?在国内,“抱团养老”被不婚人群视作救命稻草。80后早早加入一个个线上抱团养老社群,而60后、70后开始实践线下的抱团养老。“抱团养老”概念起源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丹麦。志同道合的老朋友,离开传统家庭,搬到同一个地方搭伴居住,共同承担生活成本,彼此慰藉精神上的空虚——听上去,简直是不婚不育人群的理想养老方案,但实践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吴炳力今年37岁,他感觉自己与身边同龄人的差距被不断拉开。大家几乎都走上结婚生子这条路,只有他一个人背道而驰。“一个人生活,孤独感时常会冒出来,身边缺乏类似的朋友支持。”吴炳力说,“不婚”最大的压力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能不能处理好精神和情感上的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心理陪伴的需求只会更强。2018年1月29日,零下20多摄氏度的银川,一家火锅店内,女孩一个人吃饭,对面摆放着玩具熊。/ 视觉中国缓解的方法是找到同类“抱团”,他在豆瓣“不婚不育互助社区”小组(以下简称“豆瓣不婚小组”)发帖,寻找同城的小伙伴。另一位豆瓣不婚小组组员周凯杰认为,不婚不育者对养老的需求更明确,也更焦虑。“由于没有子女可依靠,就倒逼着你去想这件事。”周凯杰建了一个微信群,群友年龄集中在30—40岁。大家频繁地在群里探讨养老金、康复护理以及要不要选择安乐死等话题。除了焦虑,这群不婚者也尝试提出解决方案。豆瓣不婚小组列出了几大选择:建立养老互助社区,从虚拟到现实是首要任务;其次要未雨绸缪,分享理财、投资、保险、健身等养老相关知识;再次,策划结伴旅行等;最后,实在不行就众筹一个陪伴型机器人……2020年11月25日,德国埃伦巴赫,机器人亮相养老院,陪伴、照顾老人。/IC澳大利亚曾对10108名73—78岁的女性进行过一次数据研究,该研究将这些女性分为未婚未育、已婚已育、已婚未育、离婚有子、离婚无子五类。研究数据显示,在受教育程度上,未婚未育女性比其他类别的女性高,也更倾向于把所受教育转化为收入;而在身体健康层面,她们表现得与其他女性一样,甚至更好。同时,她们更有可能拥有自己的私人医疗保险,也不太需要家庭成员的照顾。最后,该研究得出结果:70岁以上未婚未育的女性群体,并非人们印象中那样被孤立、贫穷和身心不健康,反倒可能为晚年生活做了更充足的准备。除了自发“抱团”,一些互联网产品也尝试为不婚人群提供养老解决方案。吉猫星球App是一个针对不婚及单身群体的社区。据调研,其90%以上的用户认为将来有养老需求。从建立线上社群到普及“抱团养老”“意定监护”(即指定一个最信任的人作为自己失能后的监护人)等概念,如何针对用户的需求来构建养老服务,是吉猫星球的重要工作内容。从70后、80后到90后,在财富积累最多的阶段提前规划养老,已经成为一道必选题。/《八零九零》
但是,所有线上抱团养老社群都面临一大问题:如何走向实际的抱团养老生活?毕竟,线上社群发挥的作用是有限的。吴炳力的想法是,先找到同城的小伙伴,彼此从朋友做起,之后再通过搬家等形式一起养老。“我不太相信等到老了再去抱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是要靠长期积累的。”而在周凯杰的规划中,一个抱团养老社群,不同的人应该承担不同的角色。“比如有人是提供服务的,有人是负责组织的,有人更擅长消费品相关等”,他则会有意识地培养自己在康复护理方面的积累。相比80后的未雨绸缪,50后、60后早已践行抱团养老。据周凯杰介绍,国内的抱团养老,多是搬到非一线城市一起生活。《解放日报》曾报道朱荣林的“抱团养老半年实验记”。在半年内,朱荣林召集了一批候选人来到他的乡间别墅一起养老。之后,大家过上了从经济到生活理念均“共享”的生活。伙食上,中、晚餐采取自助餐制,每吃一顿就画上一笔,伙食费月底统一结算;家务分配上,老人们准备了值日表,轮流完成每天买菜、洗碗等家务;日常开销也基本采用集体“拼单”的形式;甚至,当一位老人不慎摔跤时,由其他老人轮流照料。但不久后,这种共享生活就出现了裂缝:有人因饮食口味不合而离开,也有人因住院不得不与大家分开……这也暴露了“抱团养老”的局限,比如:对团员的要求极高,彼此既要建立起长期陪伴的信任关系,又要能保证个人的独立空间;而一旦有团员身体出现问题,这个自发抱团的社群也无法应对康复护理的问题。“如果把人到老年的状态分为健康、不健康两类,健康老人的抱团养老,更应该叫‘集体度假’。可一旦老人不够健康呢?”周凯杰反问道。一个舒适的环境、一群知心的老友,是老年生活必不可少的元素。/图虫创意日本的例子或可为我们提供参考。NHK纪录片《7位一起生活的单身女人》指出,抱团养老有几个关键条件。第一,选拔、磨合时间较长。选拔人员的时间从2002年持续到2004年,其间大家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2008年,7人团才最终确定。第二,生活独立,不随便麻烦别人。与上述例子中的共享原则不一样,这7位女性虽住在一栋别墅里,但彼此生活基本独立。一旦有紧急事件发生,可立刻使用房间的SOS 呼叫系统。第三,“不提供护理帮助”的理念。组团之初,7 位女性就约定“不提供护理帮助”,避免因为某位团员重病,造成整个团队生活质量下降。这一理念听起来似乎不近人情,但实操中确为理性之举。毕竟,康复护理必须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而大家在一起是为了好好生活。正是有了这几大条件的约束,7人团的抱团养老生活才得以延续。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公报,国内60岁及以上人口占全部人口比重为18.7%,相比10年前上升5.44%,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同时,据国家卫健委官方介绍,中国养老呈现“9073”格局,即90%左右的老年人居家养老,7%左右的老年人依托社区支持养老,3%的老年人入住机构养老。国内的养老,仍以居家养老与社区养老为主。在这样的大格局下,抱团养老确实为解决养老问题提供了新思路。但它无法解决的需求,比如康复护理、养老经济保障等,只有通过整个社会的“适老化”发展才可解决。2021年5月13日,广州,一个高端养老社区,通常采取“一个社区配一家医院,医疗和养老形成深度结合”的模式。/ 阿灿康复护理需求需要借助第三方机构来解决。“如果未来第三方康复护理机构能做到像家政服务一样,那么抱团养老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周凯杰说。老龄化十分严重的日本,还发展出“便利店”式养老——小规模的社区养老院可为社区居民提供24小时入住、照顾服务,白天还有日托服务与居家服务,又称养老服务里的“7-11”。此外,还应发展“适老化设计”。除了建造适于老年人居住的空间,周凯杰认为,整个社会可以多生产“适老化”消费品。豆瓣不婚小组组员“南屏晚风”在生活能够半自理后,总结了一些适老化好物:便于起夜上厕所的坐便椅,盲人智能手机,专门提醒关门、关水、关燃气的出门提醒器,防丢失定位神器,等等。智能家居的发展,或可实现更多适老化功能。“如果未来智能家居有一键报警的功能,那么‘孤独死’问题就得到了解决。”周凯杰说。至于养老的经济保障,周凯杰和吴炳力均透露出焦虑。除了准备一笔养老金,他们还产生了“终身工作”的意识。2021年4月,退休的网红大妈阮雅青正在为她的短视频账号录视频。/视觉中国
“终身工作”,即高龄人群的再就业,这或许代表了老龄化趋势下解决养老问题的新思路。以日本为例,从国家层面而言,高龄人群再就业是解决劳动力不足、养老金危机的一种措施;而从个人层面而言,高龄人群再就业不仅能改善经济,还可加强其与社会的联系,缓解孤独与焦虑感。不过,日本的高龄人群再就业政策存在不小的争议,也经过了多次磨合。上文提及的《7位一起生活的单身女人》发现,即便平均年龄达78岁,不少女性仍坚持每天工作。其中一位女性继续做播音员,还有的女性每天去诊所上班。除了维持收入,继续工作也是她们维持良好心态的重要因素。而周凯杰的本职工作是互联网公司的产品经理,也有过“35岁职场危机”。如今他积极发展自己的“第二职业”,包括写公众号、录播客等。“要是建立起个人品牌,或许就有了终身的经济来源。”想到这一点,他对未来的养老生活似乎没那么焦虑了。本文经授权转载自《新周刊》微信公众号(ID:new-weekly)。《新周刊》创刊于1996年8月18日,以“中国最新锐的生活方式周刊”为定位,20多年来用新锐态度测量时代体温。从杂志到新媒体,《新周刊》继续寻找你我共同的痛点、泪点与笑点。关注新周刊微信公众号,与你一起有态度地生活。官方微博@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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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银角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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