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摄影的现实与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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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象脱离了摄影师的日常现实，它距离事件、人有更远的距离——脱离日常我们不可能找到位置也不可能找到现实指向，就跟我们脱离现实在宗教、成功学里都不可能找到真正的位置和诉求一样，这是一种迷醉，那个景观的富矿只是海市蜃楼，它不可能提供持续的满足。景观依然可以被拍摄，但它要么需要付诸更多的个人关联，要么需要结构更深广的社会探寻，不易予不适选。

我认为，不背负现实，是一种现实的结果。另外，一刀刀戳向周边的日常的现实，才是真实。

文 | 詹膑

当你把镜头指向广袤多变的地貌时，你心里想着一个完全不同的“风景”，它不是林木葱郁、百鸟齐飞，也不是色彩斑斓、赏心悦目，而是暗淡的、空阔的，但是，它们基本都是“现实”的，在这样的“景观”里，不约而同存在人类改变过后的痕迹、存在人类建筑或者物质的遗留物、存在人畜的身影或者联想，即便是灰色的山脊和辽阔的云雾，也是作为一种对比物，直接指向人参与过的景象。

面对这种风景和人类改造过的风景，我们不约而同采用了新的词，多如“景观”，次如“地景”。但当我们开始“观看”时，强烈的现实诉求就弥漫生长了，我们选择将镜头指向了它们，我们不约而同选择将镜头指向了它们，进而观看者不约而同选择和认同了这种观看。景观成为了摄影师和观看者共同的一默契。当它呈现出潮流和集体性时，就可以被审视，也应当被审视。

除了要解释它有被审视的需要以外，还要解释，这样的风景基本落在了“现实”的范畴里。当下的摄影师，基本不在艺匠或者探索视觉规则的道路上，那些是富足稳定社会状态的产物，不是我们可以奢望的；除此以外，艺术的形式规则探索已经走到空间逼仄的境地，整个当代艺术都在试图冲击观念，从而映照现实。所以，景观摄影作品里的有着丰富的个人表达，但谈不上艺术自洽内的努力，而是都落在了“镜头是对现实的观看，摄影是我们与现实发生关系的方法”这一境况中。

所以，回到景观摄影成为一个集体选择上来。它有不同的现实切片。

绝大部分景象以“纪实”的视角被拍摄，它就在那里，摄影师就在观看或者他们更愿意说自己在“凝视”，从而完成拍摄行为。但是所有的景象充满了魔幻和不现实，一方面摄影师在努力寻找现实里的“不现实的图景”，另一方面是我们的土地上盛产“不现实”，盛产“魔幻”。这种“魔幻现实”般的资源极其丰富肥沃，在脱离了大城市以后，大城市和普通地景之间天生的视角转化、巨大差异和心理疏离，让景象层出不穷。当我们集体把这种景象置入展览厅时，置入画廊和画册时，确实意义产生了，它指向了我们的盛世，以及盛世在过去几十年里的生产过程，并且在反动这种盛世的生产逻辑。

另一个现实是，由于在这样的景象和语境中，天然的视觉效果，使得这种影像生产变得可靠，稳定，摄影师充满了信心和安全感；此外，这种图像与大城市日常生活的疏离使得解释的空间丰富，含有大量不确定的隐喻，足以让拍摄者自己着迷。进一步，这种影像的获取过程，符合摄影师对生活和工作的期待，带着流浪和英雄两个层面的浪漫主义，偏偏这种浪漫主义建立在纪实景象里，更激发了作者和围观者的想象、憧憬，以至于寻求它的冲动在循环上升。如果再更进一步，因为它既切中了集体心理和现实关怀，又提供了因为疏离感带来的视觉沉浸，创造了一种“耐看”，更多的具备进入展览、画廊的资质，所以也直接成为了“现实主义”的考量。

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切入这种集体选择背后的现实的话。纪实摄影走在一个窘迫的状态：在人人都可以拍摄“事实信息”进而提供纪实档案图像的时代，作为职业者的纪实摄影行为成为一种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有更高要求的行为，而这直接检验和挑战摄影师“拍摄”以外的知识积累，同时，它的生产周期变得更长，影像需要在视觉、隐喻和现实多个维度探索。另一窘迫是当很多摄影行为一旦指向了核心的现实，有能量的现实，激烈的或者实质的，摄影行为就会受到阻挠，摄影作品无以完整，摄影成果难以见诸公众，摄影师需要承担更高的心理成本和物质成本，而且缺乏安全感。

在任何时候，摄影师都应该通过拍摄和作品，寻找视觉的、现实的和个人的实现，这毋庸置疑。所以，景观摄影提供了巨大的机会，它不仅是作品的富矿，也是摄影师心理满足和成就感的富矿，进而成为了一种“方法论”：我们在景象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影像的逻辑，自己和现实的关系。我们小心翼翼的处理这种关系，在其中小心计算，认真探索，充满了企图心。

这样的现实后果是：巨大的遗憾。景象脱离了摄影师的日常现实，它距离事件、人有更远的距离——脱离日常我们不可能找到位置也不可能找到现实指向，就跟我们脱离现实在宗教、成功学里都不可能找到真正的位置和诉求一样，这是一种迷醉，那个景观的富矿只是海市蜃楼，它不可能提供持续的满足。景观依然可以被拍摄，但它要么需要付诸更多的个人关联，要么需要结构更深广的社会探寻，不易予不适选。

所以，我认为，不背负现实，是一种现实的结果。另外，一刀刀戳向周边的日常的现实，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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