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华 刘轩 | 当代大学生的“佛系”特征、成因及影响——基于16所高校717名大学生的调查研究
徐美华 刘轩
苏州大学 南京工业大学
当代大学生的“佛系”特征、成因及影响——基于16所高校717名大学生的调查研究关键词:大学生;“佛系”特征;教育管理;影响机制
“佛系”青年是当今互联网上最流行的“网红”用语之一。“要佛系”“我也是佛了”等口头禅越来越多地成为当下大学生们追求新异、标榜个性的为人之道和“无欲无求”、“凡事随缘”的处世哲学。什么是“佛系”青年?“佛系”青年是怎样“炼成”的?又有何种影响?以及高校应该如何去教育和引导大学生?这些问题近两年来逐渐引起了学界对于“佛系”青年的关注。叶穗冰认为“佛系”是青年在现代社会释放焦虑、逃避困惑,在“佛系”外衣的保护下放纵自我的犬儒主义的本质表现。朱美燕指出“佛系”青年是以潇洒脱俗的人生态度、随遇而安的处世哲学、无欲无求的人生追求为主要特征;“佛系”青年表面上看是淡泊豁达,实际上是萎靡颓废,是对自我的调侃和对现实的逃避。陶志欢认为兴趣的消退、人生价值观的迷失、成长需求的失衡以及心理期待的落差是“佛系”青年形成的根本原因。虽然国内学者对于“佛系”青年进行了初步的探讨并取得了有益的成果,但对于“佛系青年”的心理和行为特征及成因的研究还局限于对现象的简单描述或者经验式的演绎推理,缺乏具体的、可操作化的量化评价指标,对于“佛系”心理生成的原因和可能会产生的不良后果缺少实证数据的有力支持,并且也未能基于合适的心理学理论框架之下对问题进行阐释。那么“佛系”青年到底具有什么样的个性心理特征?“佛系”特征会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真的有利于社会适应,实现内心的幸福吗?为回应以上这些问题,本研究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基于心理学的理论分析框架,以当代大学生为研究对象,采用质性和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混合方法分析“佛系”大学生的心理特征和形成作用机制,探讨促进“佛系”大学生身心健康发展的教育和引导路径。本研究的主要理论贡献在于,首次采用心理测量的方法和手段,明确了大学生“佛系”特征的心理结构,开发出具有较好信度和效度的测量工具;其次以要求资源模型和压力应对模型作为全新的理论分析视角,阐释了“佛系”特征的生成和作用机理,理论假设也得到了调查数据的实证支持;最后对于大学生“佛系”特征的研究,一方面有效验证了要求资源模型和压力应对模型的合理性和适用性,可以作为“佛系”大学生管理的理论依据,另一方面对于竞争压力与“佛系”特征之间的U型曲线关系的探讨,也进一步丰富和完善了压力与应对理论。
一、大学生“佛系”特征生成与影响机理的理论分析
对于“佛系青年”的形成机理,已有研究主要从习得性无助和犬儒主义的理论视角对“佛系青年”的成因和现象进行阐释。习得性无助是由Seligman在一项动物学习的实验中所提出的概念。研究发现狗在多次遭受电击而无法逃脱后,当再给予电击时,即便此时有逃脱的机会,狗也会放弃行动,选择趴在原地继续等待痛苦的降临。习得性无助是因为个体连续不断地遭受打击而感到对所有事物无能为力而丧失信心,不再抱有希望的一种心理状态,而“佛系”特征被认为是习得性无助的表现之一,并且控制感的缺失是导致“佛系”心理产生的可能原因。犬儒主义则是对“佛系”心理进行解释的另一个重要视角。犬儒主义肇始于古希腊的犬儒主义哲学流派,是对人们过度追求物质、财富和权力的不满与嘲讽。早期的犬儒主义者拒绝接受任何世俗的约定和价值观,认为金钱、权力、名利等是个人痛苦的来源,个人要想追求完美的幸福就要放弃社会、放弃家庭责任、放弃名利。犬儒主义者可谓是愤世嫉俗的理想主义者,但在生活中屡屡遭遇挫折之后,犬儒主义者也极容易演变为玩世不恭的虚无主义者,表现为对他人缺乏同情理解,否认价值和冲突,怀疑和否认美好价值的存在,放弃对人生理想的追求。因此“佛系”被认为是披着犬儒主义外衣的现代犬儒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表现形式。对于犬儒主义的成因,学术界目前也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犬儒主义是与生俱来的人格特质,不会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另一种观点则视犬儒主义为情境性和特定性的概念,认为犬儒主义是一种状态,产生于具体的情景,会随着环境因素的变化而变化。
综上所述,习得性无助和犬儒主义处世观是已有研究阐释青年“佛系”现象及成因的理论逻辑。而本研究则尝试选择新的理论视角,以心理学的要求-资源模型和压力应对模型为逻辑分析框架对“佛系”大学生的成因及影响机理进行理论阐释,探讨“佛系”大学生教育引导的可能性。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和社会竞争的日趋激烈,大学生面临着学业、经济、人际以及就业等多种压力,要求-资源模型认为个人能力、控制感、家庭和社会支持等是个人有效应对外部要求的重要资源,当外在的各种要求超出了个体所掌控的资源时,个体便会产生压力。而在面对形形色色的压力时,压力应对理论指出每个人有着不同的应对风格和方式,应对方式是个体解决问题和应对危机时的个人偏爱模式和习惯性的固定反应,根据对心理后果可能产生的不同影响,应对方式可分为积极、消极以及混合的应对方式,以被动、逃避、听之任之、退缩为特征的“佛系”特征多属于消极的应对风格和压力反应模式,往往会导致不良的心理后果。不少研究也证实了不良的应对方式容易导致诸如学业倦怠、玩世不恭等行为的产生,并且消极的压力应对方式也会显著降低个人的幸福感和社会适应性。依据压力应对理论的相关研究成果,个体采用何种压力应对方式主要受到人格特征、家庭教养方式、社会支持等因素的影响。其中人格特征是构成一个人思想观念、情感及行为的独特的统合模式,属于相对稳定的因素,但是人格特征对于应对方式的影响往往也受到情境因素的制约。因此,针对于犬儒主义的先天说与后天说之争,披着新犬儒主义外衣的“佛系”特征则兼具先天稳定性和情境状态性的综合特性。本研究认为当代大学生的“佛系”特征受到先天遗传因素以及后天家庭氛围与学校成长环境的共同影响,家庭的教养方式和家庭氛围等与“佛系”特征的早期形成具有密切的关系。而“佛系”特征也并非固定不变,会随着后期学习与工作环境因素的变化,也可产生习得性改变,具有情境性和可塑性的特点。综合要求-资源模型和压力应对模型的理论观点,当大学生在面对学校人际交往、学业竞争、就业等多种要求时,如果高校和家庭能够为其提供积极的社会支持,提高个人心理资源的可得性,为其心理赋能,则会减少逃避、退缩、玩世不恭等“佛系”特征的产生,这也为“佛系”大学生的教育和引导的可能和可为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二、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的编制
(一)大学生“佛系”特征的扎根研究
扎根研究是针对某一现象来发展并归纳式地引导出理论和概念的一种质性研究方法,本研究首先对36名自认为“佛系”的大学生展开深度访谈。访谈问题包括:“您认为什么是‘佛系’?主要特点是什么?”,“在待人接物上你的‘佛系’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能否列举几个具体的事例?”、“在学习生活和人际交往中,你喜欢做哪些事情?不喜欢做哪些事情?为什么?”,“能否谈谈你自己的性格特点?包括优点和缺点”,“能否谈谈你的生活观和学习观,你是如何看待大学的学习与生活的?”。通过对访谈资料的扎根研究形成包括喜爱独处、不善表达、沉默少语、喜欢简单、不可以强求、缺少恒信等在内的39个初级编码,并根据概念间的关联性及类属,形成3个二级编码,分别是社会交往、态度观念、行动目标,见表1。为了检验理论模型的饱和性,研究者另外又对10名佛系大学生的访谈资料进行了开放式编码,结果发现新访谈资料中并未产生新的概念,说明达到了理论饱和度。
表1 大学生“佛系”特征扎根研究编码表
三级编码 | 二级编码 | 一级编码 |
大学生佛系特征 | 社会交往 | 享受独处、不善表达、沉默少语、不爱交际、讲究缘分、互不干扰、自我关注、对别人的事没兴趣、回避人际冲突、回避竞争、依从、低原则性、服从安排、甘为人后 |
态度观念 | 喜欢稳定安逸、喜欢简单、顺其自然、开心就行、容易满足、安于现状、随意随性、对自己要求不高、不刻意强求、看淡输赢、避免自寻烦恼 | |
目标行动 | 动力不足、缺乏兴趣、缺乏目标理想、缺乏斗志、做事被动、得过且过、无长远规划、低进取心、拖沓松懈、做事缺少恒信、缺少行动力、嫌麻烦、不愿投入、缺少掌控 |
根据扎根研究所形成的概念系统,本研究初步编制了包含32个题项的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采用先分层后整群抽样的方法收集调查数据。先按照学校所处地区、学校类型、学校层次、办学性质等特征将高校划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高校,本科院校和高职院校,普通本科高校和重点本科高校,民办高校和公办高校等不同类别,整理出高校调查列表。课题组再依据自身所拥有的资源和条件,从调查列表中选取部分高校,同时保证所调查对象能够有效覆盖不同地区、学校类型、学校层次、办学性质的高校,最后采取整群抽样的方法,从所选取的高校中再随机抽取1-2个班级进行问卷调查。最终在2019年3月至5月期间,从苏州大学、南京工业大学、南京审计大学、中国矿业大学、淮阴工学院、北方民族大学、苏大文正学院,安徽工商职业学院、无锡职业技术学院、苏州农业职业技术学院等共16所高校中获取大学生样本802人,在剔除无效问卷后,保留有效样本717人,有效率为89.4%。另外为了避免测量的同源误差,调查分两个阶段实施,第一阶段主要调查大学生的家庭氛围、学校环境评价与学业表现等情况,间隔一周后,在第二阶段再收集大学生的佛系特征、社会适应性和主观幸福感等数据。
(三)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的探索性和验证性因素分析
1.探索性因素分析
通过项目分析首先删除CITC系数不显著的7个题项,余下的题项则采用交叉验证(Cross-validation)的方法将717份调查问卷按照50%的比率随机分成两份。对其中一份样本(n1= 360)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另一份样本数据(n2=357)用来对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实施验证性因素分析。探索性因素分析选择主成分分析,采用极大方差法,以因子载荷值大于0.3且在多个因子上不存在近似载荷值为标准,经过多次探索,删除不符合标准的5个题项后,最终抽取出特征根值大于1的因子4个,KMO=0.901,Bartlett’s球形检验值为3094.652, p<0.001, 方差累计解释率为58.033%,说明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良好。
因子1所包含的题项包括“消极被动、学习生活缺乏目标、做事不投入等”内容,反映了个体缺乏对目标的承诺以及相应的目标追求行为,因此将因子1命名为“低目标承诺”;因子2包含的题项主要包括“厌恶竞争、追求安逸、讨厌变化和改变”等内容,反映个体缺乏挑战和突破现状与自我的特征,因此将因子2命名为“低自我超越”。因子3包含的题项主要包括“喜爱独处、不善表达,回避团体活动”等内容,反映个体社会退缩、不善人际交往的特点因此将因子3命名为“低人际交往”;因子4包含的题项主要包括“随大流、缺乏原则性、无主见”等内容,反映了个体缺乏自主、从众、无原则性的特点,因此将因子4命名为“高依从性”,具体结果见表2。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表明大学生的佛系特征包括“低目标承诺、低自我超越、低人际交往和高依从性”四个维度,呈现出“三低一高”的特征。
表2 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的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n1=360)
因子名称 | 因子 类别 | 题项 | 共同度 | 因子载荷 |
因子1:低目标承诺
| F1 | 我做事情动力不足,比较懒散。 | 0.651 | 0.756 |
F1 | 我做事情不太主动,比较拖沓。 | 0.548 | 0.684 | |
F1 | 在生活和学习上,我没有太明确的目标,得过且过。 | 0.559 | 0.625 | |
F1 | 我不喜欢那些需要自己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 0.432 | 0.575 | |
F1 | 我做事情大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 0.514 | 0.559 | |
因子2:低自我超越
| F2 | 我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 | 0.713 | 0.817 |
F2 | 我不喜欢跟别人竞争。 | 0.624 | 0.723 | |
F2 | 我比较喜欢安逸、稳定的生活。 | 0.600 | 0.707 | |
F2 | 我没有什么企图心,对自己要求不高。 | 0.618 | 0.560 | |
F2 | 我遇事随缘,不太喜欢刻意强求。 | 0.43 | 0.530 | |
F2 | 我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并且安于现状的人。 | 0.566 | 0.521 | |
因子3:低人际交往
| F3 | 我不太喜爱跟别人沟通,平时话也不多。 | 0.773 | 0.823 |
F3 | 我不太喜欢跟别人交往,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 0.761 | 0.818 | |
F3 | 我不太善于表达自己。 | 0.598 | 0.626 | |
F3 | 我很少去参加校内或校外的团体活动。 | 0.499 | 0.460 | |
F3 | 我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我不太关心。 | 0.528 | 0.437 | |
因子4:高依从性
| F4 | 别人给我安排任务时,我很少会拒绝。 | 0.517 | 0.685 |
F4 | 我喜欢“随大流”,不喜欢出风头。 | 0.597 | 0.672 | |
F4 | 我做事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原则。 | 0.611 | 0.562 | |
F4 | 别人在讨论问题时,我很少会发表自己不同的观点。 | 0.466 | 0.552 |
2. 验证性因素分析
在探索性因素分析的基础上,使用另一份样本数据(n2=357)对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的4个因子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在高依从性因子中,由于题项“别人给我安排任务时,我很少会拒绝”的因子载荷为0.33<0.4,因此删除该题后重新进行验证性分析,最终所建立的测量模型的拟合指标x2/df=2.675<5,IFI=0.919,CFI=0.918,TLI=0.901,大于或接近0.9,SRMR=0.049<0.08, RMSEA=0.068<0.08,说明模型拟合良好,问卷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测量模型见图1。
图1 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的测量模型(n2=357)
3.问卷信度和效度检验
对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以及各个维度进行信度和效度分析。统计结果见3,问卷各维度的克隆巴赫系α数在0.674-0.833之间,分半信度在0.661-0.827之间,组合信度在0.702-0.812之间,总问卷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910,分半信度为0.865,说明调查问卷信度良好,可以接受。另外本研究还在调查问卷中设计了一个选项为‘是’或‘否’二分变量的效标题项,以检验大学生“佛系”特征调查问卷的效标效度,题干为:“根据问卷中所介绍的‘佛系青年’特征,你觉得自己属于‘佛系青年’吗?”。独立样本t检验的结果显示调查问卷各维度及总分在两个选项上的得分均存在统计学上的差异,说明问卷具有良好的效标效度,统计结果见表4,调查问卷可以作为调查和评价大学生“佛系”特征的测量工具。
维度 | 克隆巴赫α | 分半信度 | 组合信度CR |
低目标承诺 | 0.799 | 0.751 | 0.778 |
低自我超越 | 0.833 | 0.827 | 0.812 |
低人际交往 | 0.797 | 0.757 | 0.778 |
高依从性 | 0.674 | 0.661 | 0.702 |
总问卷 | 0.910 | 0.865 | — |
维度 | 是否属于佛系青年 | t | p | |
是(n=355) | 否(n=362) | |||
低目标承诺 | 15.777±3.451 | 12.494±2.918 | 13.742*** | 0.000 |
低自我超越 | 20.766±3.806 | 17.395±3.748 | 11.950*** | 0.000 |
低人际交往 | 15.462±3.794 | 13.146± 3.313 | 8.709*** | 0.000 |
高依从性 | 9.090±1.994 | 7.975±1.943 | 7.584*** | 0.000 |
问卷总分 | 61.096±10.619 | 51.011±9.414 | 13.462*** | 0.000 |
注:* p<0.05, ** p<0.01, *** p<0.001,下同
三、大学生“佛系”特征的总体现状及成因分析
在明确“佛系”大学生的具体心理特征和结构后,还需要进一步掌握“佛系”大学生的总体分布状况,分析差异及可能原因,才能为我们高校的学生管理和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开展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描述性统计分析的结果显示,大学生在“佛系”特征调查问卷上的总平均分为56.004±11.220,低目标承诺维度的平均分为14.120±3.589,低自我超越维度的平均分为19.064±4.134,低人际交往维度的平均分为14.293±3.741,高依从性维度的平均分为8.527±2.044,由于问卷采用李克特五点式计分,如果以中数3分作为评判标准,那么大学生除了在低自我超越维度的项目均分(3.178分)略高于3分外,其余三个维度的项目均分皆低于3分,说明当前大学生的整体情况还算良好。但是调查发现,居然有355人,约占所调查学生总体一半(49.4%)的同学“标榜”自己是“佛系青年”,并且在佛系特征上的得分也确实显著高于非“佛系”学生,见上表3,这个问题值得教育工作者的深思,这也说明“佛系”心态并非是我们原先认知的极少数现象,是校园的非主流文化,追求和标榜佛系在大学校园有蔓延之势,并获得了不少同学的认同。
研究还采用卡方检验的方法对这355名“佛系”大学生在性别、户籍、学校层次等人口学变量,以及竞争压力、学校环境、家庭氛围、学业成就等方面的分布差异情况进行深入分析,统计结果见下表5。
变量类别 | 是否佛系 | X2 | P | |||
佛系(n=355) | 非佛系(n=362) | |||||
性别 | 男生 | 人数(比例) | 157(50.97%) | 151(49.03%) | 0.462 | 0.497>0.05 |
女生 | 人数(比例) | 198(48.41%) | 211(51.59%) | |||
户籍 | 农村 | 人数(比例) | 202(49.63%) | 205(50.37%) | 0.005 | 0.941>0.05 |
城镇 | 人数(比例) | 153(49.40%) | 157(50.60%) | |||
独生 | 独生 | 人数(比例) | 180(50.28%) | 178(49.72%) | 0.168 | 0.681<0.05 |
子女 | 非独生 | 人数(比例) | 175(48.75%) | 184(51.25%) | ||
学校 | 高职高专 | 人数(比例) | 162(53.64%) | 140(46.36%) | 6.647* | 0.036<0.05 |
层次 | 普通本科 | 人数(比例) | 108(50.70%) | 105(49.30%) | ||
重点本科 | 人数(比例) | 85(42.08%) | 117(57.92%) | |||
获奖 | 无获奖 | 人数(比例) | 300(51.46%) | 283(48.54%) | 4.726* | 0.030<0.05 |
学金 | 有获奖 | 人数(比例) | 55(41.04%) | 79(58.96%) | ||
竞争 压力 | 低竞争 | 人数(比例) | 75(55.56%) | 60(44.44%) | 8.610* | 0.014<0.05 |
中等竞争 | 人数(比例) | 206(45.37%) | 248(54.63%) | |||
强竞争 | 人数(比例) | 74(57.81%) | 54(42.19%) | |||
学校 | 低支持性 | 人数(比例) | 72(61.54%) | 45(38.46%) | 8.519** | 0.004<0.01 |
氛围 | 高支持性 | 人数(比例) | 53(42.74%) | 71(57.26%) | ||
家庭 | 低亲密性 | 人数(比例) | 70(61.40%) | 44(38.60%) | 10.941** | 0.001<0.01 |
氛围 | 高亲密性 | 人数(比例) | 153(43.59%) | 198(56.41%) |
结果显示,“佛系”大学生在性别、户籍、独生子女状况、专业上均没有显著性的分布差异(篇幅所限,部分结果未一一列出),但是在学校层次上和获奖情况方面有显著性的分布差异。获奖学生中,“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为41.04%,要显著低于没有获得过奖学金同学中“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51.46%,并且在学校层次上,重点本科高校“佛系”人数的比例为42.08%,要显低于普通本科的50.70%和高职高专的53.64%,高职高专“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最多,在3个层次的高校大学生中位居首位,这也说明越是品学兼优的大学生,越不会去追求和标榜“佛系”。有理想有抱负、敢于承担、勇于突破和超越自我的积极青年也才是我们国家和民族未来发展的希望所在,换言之,追求佛系心态,也很难有所作为,取得骄人的成绩。
图2 “佛系”大学生的分布情况
另外统计结果还发现,“佛系”大学生在不同竞争压力1、不同学校气氛2和不同家庭氛围3的分组中4存在显著性的差异。在高支持性学校环境中,“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为42.74%,要显著低于低支持学校环境中“佛系”的人数比例61.54%,而在高亲密性家庭氛围中,“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为43.59%,也要显著低于低亲密度家庭氛围中“佛系”的人数比例61.40%。这样就间接说明亲密的家庭氛围和支持性的学校环境都能够有效地降低“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体现了大学生外部支持性资源的重要性,也验证了要求资源模型理论的观点。
本研究的另外一个重要发现是竞争压力对于“佛系”大学生的影响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如图2)。在低压力组,“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为55.56%,在中等竞争压力组,“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反而降至45.37%,并未出现随着压力的增大,而出现人数比例的增多的现象,但是随着压力的进一步增加,到了高竞争压力组,“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则迅速攀升,达到了57.81%,并且分布达到统计的显著性水平(X2=8.610,df=2,p=0.014<0.05),竞争压力与“佛系”的关系表现为U型的曲线关系,对此本研究给出的解释是:在低竞争压力情境下,如果外部压力不足,反而可能会使得个体失去努力的方向和竞争的动力,无法激发大学生的斗志,表现为做事拖沓、缺乏坚持等“佛系”特征,压力尤其是挑战性压力,也会带来正向的影响,对个人发展有益,例如高工作责任、上级期望、时间紧迫性等。但是当竞争压力过大,若控制资源不足以应对外部要求时,个体出于自我保护,会激活自我防卫机制,产生退缩、逃避、玩世不恭等消极行为方式,也会表现出更多佛系的特征。因此,压力太小或者过大都可能导致“佛系”大学生人数的增加,唯有制造适度竞争的压力氛围,建设公平、支持性的学校环境,才是有效控制高校“佛系”现象流行、蔓延的不二法门。
四、大学生“佛系”特征对社会适应性和主观幸福感的作用机制模型
犬儒主义者认为远离世俗才能获得完美的幸福,那么“放弃名利”“安贫乐道”的“佛系”心态是否真能够给个体带来幸福?基于之前的理论分析和假设,本研究认为“佛系”特征属于消极的应对问题的风格和方式,会降低个人的适应性和幸福感。因此本部分以大学生的“佛系”特征作为外生潜变量,以社会适应性和主观幸福感作为内生潜变量,以性别、户籍、学校、专业等观测变量作为控制变量,探索“佛系”特征对社会适应性和个人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对于社会适应性的测量采用的是方从慧编制的“大学生社会适应量表”。该量表包括学习适应、未来适应、心理适应、环境适应以及人际适应五个维度,共23个题项,本研究中各分量表的一致性系数在0.629-0.803之间,总量表的一致性系数为0.857。对于主观幸福感的测量,采用的是Campbell等编制的幸福感指数量表(IWB),该量表主要用于测量被试的幸福感程度。IWB量表共有9个题项,是由包含1个题项的生活满意指数量表以及包含8个题项的总体情感指数量表构成。量表采用7点式计分,幸福感总分为两个分量表得分的加权总分,其中生活满意指数量表的权重值为1.1,总体情感指数量表的权重值为1。本研究中总量表的α系数为0.873,本研究中所使用的两个量表均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
最终基于AMOS19.0统计软件构建了大学生“佛系”特征对社会适应以及主观幸福感的作用机制模型,对结构方程模型的估计采用最大似然法ML。残差修正指数的结果显示环境适应和心理适应残差相关较高,两个因子的结构效度不太理想,因此将两个因子进行了打包处理。最终所建立的结构方程模型的各项指数x2/df=4.612<5,IFI=0.935,CFI=0.935,TLI=0.899,大于或接近0.9,SRMR=0.064<0.08, RMSEA=0.071<0.08,表明模型的拟合程度较好,模型可以接受。结构方程模型的路径关系图显示,见图3,在控制性别、户籍、学校层次、专业等人口和结构性变量的影响后,大学生的“佛系”特征对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的负向影β=-0.307,p<0.001,对社会适应性也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β=-0.226,p<0.001,说明“佛系”特征不仅不会提升适应、促进幸福,反而对大学生社会适应性与主观幸福感产生不利的影响。并且“佛系”大学生在高幸福感组的“佛系”人数比例为40.4%,显著低于低幸福感组的55.2%,分布差异达到统计显著水平(x2=4.282, df=1, p=0.039<0.05)。因此,“安于现状”、“回避竞争”、“无欲无求”、“一切随缘”、“不去得罪人”的为人处世之道,看似“淡泊豁达”“安贫乐道”实际上并不能真正给个体带来幸福感的提升和社会适应性的增强,这种“佛系”的人生价值观和行为表现反而会降低个人的社会适应性和主观幸福感,“佛系”只不过是个人美化退缩、逃避、无能的托词罢了。
图3 大学生“佛系”特征与社会适应及主观幸福感的路径关系图(N=717)
五、研究结论与教育管理启示
通过扎根研究和对16所高校717名高校大学生的问卷抽样调查,本研究的调查结果发现:(1)“佛系”大学生呈现出低目标承诺、低自我超越、低人际交往和高依从性的特征;(2)大学生除了在低自我超越维度的项目均分略高于3分外,其余三个维度项目均分都低于3分,说明当代大学生的总体情况良好,但却有49.4%的学生将自己标榜为“佛系”青年;(3)“佛系”大学生在性别、户籍、独生子女状况、专业上均无显著差异,但在获奖和高校层次分布上具有显著差别。未获得过奖学金的大学生人群中,“佛系”人数的比例最高,相比较于本科院校,高职高专的“佛系”大学生人数比例更高;(4)高支持性的学校环境和高亲密度的家庭氛围中的“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较少;(5)竞争压力与“佛系”大学生的关系则呈现出U型的非线性分布形态,中等压力环境下的“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最少;(6)大学生的“佛系”特征对个体的社会适应性和主观幸福感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
基于以上调查结果,针对大学生的“佛系”现象,本研究提出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大学生的教育与管理,仅供参考:
一是加强主流意识形态教育,创新教育引导手段。大学阶段是确立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形成自我同一性的重要时期,这一时期的大学生对社会思潮具有较为明显的跟风和盲从性,容易受到非主流文化的影响,这也是调查结果发现有近一半的大学生将自己标榜为“佛系”青年的原因,这也不排除其中的一部分同学有跟风、盲从的可能。因此如果主流文化教育一旦放松警惕或未能及时跟进,引导解决好三观问题,个体在多元社会思潮的冲击下将更容易迷失自我。这需要高校紧抓大学生个人价值观形成的机遇期和关键期,对大学生加以精心引导和栽培,通过创新教育引导方式和手段,利用网络平台,一方面在大学生聚集的网络社区、空间发声,加强互动,提高大学生明辨是非的能力,另一方面积极建设可控可靠的自主网络平台和微信公众号,制作推送优质网络文化产品,积极弘扬主旋律,传播主流文化和正能量,主动占领高校思想文化教育的战略高地。
二是发挥竞争压力的积极作用,构建公平的竞争秩序。以往的大学生教育管理工作,尤其是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常常只看到了压力的负面效应,而忽略了压力的积极意义。本研究发现,竞争压力与佛系的关系表现为U型的曲线关系,即在低竞争压力情境下,由于竞争压力的失位,也可能会催生出“佛系青年”。因此高校切不可因噎废食,过分担心竞争压力可能会给大学生心理健康成长造成负面的影响。而营造建立公平公正的竞争秩序是发挥压力正向效应的保障,要给大学生提供公平竞争的机会,制定公平竞争的规则和秩序,建立多层次、多元化的奖励体系,让大学生充分意识到只要努力并发挥出各自所长,就能够获得成绩,让大学生在公平竞争的秩序中拥抱“希望”,减少“躺平”。
三是构筑全方位社会支持系统、为大学生心理“赋能”。本研究基于要求资源模型理论,发现亲密的家庭氛围和支持性的学校环境中“佛系”大学生的人数比例最少。因此笔者认为应充分发挥高校、社会和家庭各自的作用,构建高校主导,社会多元主体参与的社会支持性系统,为大学生的心理赋能。首先,高校可通过开设积极心理学、挫折教育等课程,教会大学生掌握应对压力和挫折的技巧,提升大学生积极的心理能量。其次加强校企合作,着力帮助大学生解决学业和就业等困扰,为大学生提供坚实的外部支持。最后,可以利用现代化的信息技术打造家校互通平台,加强家校沟通,交流教育引导方式,与家庭一道,合力营造大学生良好的成长环境,为大学生的健康成长保驾护航。
六、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文首次尝试对高校大学生的“佛系”特征进行测量,并基于心理学的理论分析框架,改变以往佛系研究所采用的定性研究范式,借助定量研究的方法初步探析了高校大学生佛系特征及生成与影响机制,据此探讨了高校佛系大学生的教育与引导路径。本研究也存在以下几点不足:首先在取样方面,虽然样本涵盖了不同地区、学校类型、学校层次、办学性质高校的大学生,但是样本数量还相对偏少,未来可以进一步扩大样本数量,并考虑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等因素,提高样本的代表性。其次本研究基于心理学的视角,采用同源数据进行单水平分析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期待未来研究者能够关注佛系的量化研究,一方面检验本研究测量工具的信度和效度,或者以更加全面的视角和方法开发出更优秀的测量工具。另一方面可以采用跟踪研究、准实验研究、多水平研究等其他研究方法,基于自我决定理论,自我污名化理论等从朋辈关系、网络媒体、经济与社会转型、内卷化等更多视角对高校大学生佛系的形成机制开展更为深入和广泛的研究。
作者—编辑—同行评议意见
第一轮审稿意见
同行评议意见1
高校青年学生的“佛系”特征值得关注,也需要从学术的角度加以研究。但如何研究是一个问题。论文选择从心理学的视角对于高校青年的“佛系”特征进行测量,有一定的价值,但其片面性也显而易见。此外,论文从思想政治教育的角度,对于“佛系”青年学生提出了教育路径。这种思路是否合理或合适也值得商榷。整体上,论文的研究方法未能揭示出高校青年学生“佛系”的根本原因,所提出的对策,其合理性也需要推敲。
审稿结论:修改后再审。
同行评议意见2
文章以“佛系”青年为主题,采用质性与量化相结合的方式开展研究,具有一定的价值,但有以下几点值得注意:
1.文章题目,“高校青年”一词显得模糊,让读者难以明白究竟是青年教师还是大学生。
2.整群抽样到底如何抽?是一个学校还是一个学院还是一个专业还是一个班级。从16所高校抽取717个学生,每个学校才44人左右,如何考虑样本的代表性?此外,16所高校的地域分布、基本特征究竟如何,能够代表哪一类或者哪几类高校,是否能够代表全国的高校?何谓“211重点高校和非重点高校”?
3.验证性因素分析中,FX32的载荷仅有0.33,不符合CFA要求。此外,TLI=0.891,实际上也不是合格。可能删除FX32会有更好结果。
4.“恰恰相反,追求和标榜佛系在大学校园已经是大行其道,变得相当的普遍,并获得了很多同学的认同。”诸如此类的话,还应该谨慎。用717个样本来谈大学,本来就存在样本偏差。佛系并不是值得标榜的,学术讨论应该客观且带有正能量。
审稿结论:修改后再审。
编辑意见
请根据外审意见,认真修改完善,或做出针对性回应,返回再审。
注意修改处标红,或用修订模式修改返回。
作者修回说明
请根据外审复审意见进一步修改完善,或做出针对性回应,返回再审。
注意修改处标红,后用修订模式返回。
针对专家1的修改意见
【审稿专家意见】:论文对于高校学生“佛系”特征和影响机制的实证研究有一定的学术价值,对于教育路径探讨较为泛化、缺乏可信的证据作为支撑。为保障论文的学术性,建议作者删除教育路径部分。
【作者回答】
尊敬的审稿专家您好!针对您提出的修改意见,考虑到实证研究论文的一般规范和格式要求,即实证研究也需要有“管理启示”或“实践建议”部分。因此,我们首先是对标题进行了修改,删除了“教育路径研究”;其次是将第五章的“教育引导路径”部分改为“研究结论和教育管理启示”,重点是将原先四个部分删减为三个部分,删减了其中空泛、缺乏针对性和依据性的内容,对策部分字数也从原先的3000字左右缩减到990字,所提出教育管理的实践建议,仅供参考。再次对您的修改建议表示衷心的感谢!
【修改说明】:删除了标题中的“教育路径研究”,另外修改部分已用红色字体标出,此次采用的是“修订”模式。
针对专家2的修改意见
【审稿专家意见】:作者很好地回答了一审的问题,并且进行了相应修改,但“高校青年”改为“高校大学生”之后略显啰嗦,可否再进行优化。比如高校本科生?或者当代大学生?等等,使得行文更加流畅。
【作者回答】:尊敬的审稿专家您好!针对您提出的修改意见,我们将题目中的高校大学生改为当代大学生。另外为了避免啰嗦,我们将正文中“高校大学生”的概念都
改为“大学生”,以保证行文和阅读的流畅度。再次对您的修改意见表示衷心的感谢!
【修改说明】:修改部分已用红色字体标出,此次采用的是“修订”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