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经济学人》：俄乌战争阴影下欧洲重新考虑能源未来，成本、绿色和安全难以兼顾

E Small Data 国际能源小数据 2023-07-02

收录于合集

英国《经济学人》发表文章，题目是：Europe reconsiders its energy future（欧洲重新考虑其能源未来）。

点题：油价在每桶100美元以上，天然气市场陷入动荡和战争，这是否足以让欧洲下决心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后，欧洲担心弗拉基米尔·普京会切断通过乌克兰输送给欧洲客户的管道天然气供应。这种担忧导致波兰时任总理唐纳德·图斯克发出了严厉警告：“过度依赖俄罗斯能源使欧洲变得软弱。”随着普京的军队全面开进乌克兰，欧洲变得更加虚弱。尽管欧洲做出了一些努力，实现供应多样化，建立跨境天然气连接，并建造工厂进口液化天然气，但在截至2020年的过去十年间，俄罗斯对欧盟和英国的管道天然气出口量增涨了五分之一，约占欧洲化石燃料消费总量的38%。2020年，德国一半以上的天然气来自俄罗斯。

普京最近的行动可能最终会动摇这个旧大陆的能源自信。2月22日，当俄罗斯坦克准备驶入乌克兰时，德国暂停了对连接乌克兰和俄罗斯的有争议的新天然气管道北溪2号的最终批准。几天后，德国财政大臣奥拉夫·斯科尔茨（Olaf Scholz）发誓“改变路线，以克服我们对进口的依赖”，增加可再生能源，扩大国内天然气和煤炭储备，并恢复液化天然气接收站的建设计划。在欧盟层面，欧盟委员会原定3月2日公布一项保障欧盟“能源独立”的广泛提案，但由于战争而推迟，该提案预计将倡导战略储备和强制性天然气储存，以在短期内应对俄罗斯的风险，从长远来看，可再生能源和氢等清洁技术需要大幅扩张。

这将是欧盟能源政策的一个巨大转变，欧盟过去只注重确保能源市场的经济竞争性。在过去几年里，随着气候问题成为主要关注点，该政策的目标扩大了。面对普京越来越大的能源武器化威胁，西班牙副总理特里萨·里贝拉说，即使是这两个目标也“不够”。欧盟现在必须协调三个相互竞争的目标：成本、绿色和安全。

欧洲在这场“能源三重困境”的第一个号角上取得了真正的进展。能源市场的自由化有助于通过竞争压低价格，欧洲大陆也开始认真对待脱碳问题。但如果欧洲要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在成本和气候方面的牺牲可能是不可避免的。

从短期来看，上个月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坚称，即使“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完全中断”，欧盟也能在今冬生存下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控制着欧盟5%的储存容量，高企的价格吸引了来自亚洲的液化天然气货船。如果普京关闭天然气管道的龙头，价格将再次飙升，吸引更多液化天然气现货。欧洲各国获得了日本、卡塔尔、韩国和其他盟国在必要时提供紧急支援的承诺。欧洲还可以开发“备用气”，这是通常不用于开发利用的资源层。

从中期来看，前景黯淡。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re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尼科斯·萨福斯（Nikos Tsafos）估计，欧洲每年进口约4000亿立方米天然气。他表示，2022年以后，用替代供应和减少天然气消耗的组合方案来取代从俄罗斯获得的1750亿至2000亿美元将非常困难。在储气库存严重枯竭的情况下，明年冬天的供气非常困难困难。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欧洲需要在俄罗斯天然气仍在流动的时候储备天然气（理想的情况是在夏季，当天然气价格趋于下降时）。它必须找到替代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分子的替代品，并贮存起来直到明年冬天。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英国和荷兰的欧洲气田已经过了黄金时期。北非的天然气供应量通常不到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三分之一，其出口增长不足以抵消俄罗斯供应的短缺。

欧洲也在尽力获得更多的液化天然气。研究公司极光能源（Aurora Energy）的理查德·霍华德（Richard Howard）解释说，有限的全球液化能力使得这不太可能。液化天然气可以以一定的价格从亚洲转运过来，但为自己的冬天做准备的亚洲客户不会轻易放手。使事情复杂化的是，欧洲的大部分液化天然气再气化能力都位于西班牙、法国和英国的西海岸。西班牙未充分利用的再气化工厂在危机中毫无用处，因为它在比利牛斯山上的天然气管道很小，很难升级。

布鲁塞尔智库布鲁格尔（Bruegel）估计，考虑到这些供应限制，明年冬天欧洲的需求可能需要下降10%至15%，以应对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切断。行业出版商Argus Media的马修·德林克沃特（Matthew Drinkwater）认为，“一定程度的天然气消费配给”可能是必要的。

从长远来看，欧洲面临的天然气供应问题不会消失。英国能源巨头壳牌公司预测，到2020年代中期，全球天然气供应和需求之间将出现缺口。欧洲将比大多数国家更感受到压力，因为欧洲压制了对天然气的投资。对现货市场的依赖会在危机中吸引短期供应，但不会发出更长时间的明确信号。研究公司标准普尔全球普氏公司的阿德里安·多尔奇指出，尽管明年冬季存在风险，但欧洲公用事业公司在确保未来供应方面几乎没有做什么。研究公司IHS Markit的迈克尔·斯托帕德（Michael Stoppard）表示，如果没有政府的授权或补贴，季节性的价格差异不足以保障更多存储天然气的投资的回报率。

欧洲的绿色政策也是无济于事。欧盟在天然气问题上一直处于精神分裂状态。一些成员国，如德国和爱尔兰，认定需要新的天然气厂作为后盾和通向更清洁未来的桥梁。其他国家，如西班牙，出于气候原因，希望拒绝给天然气贴上“绿色”标签。尽管欧盟最近将天然气重新归类为“绿色过渡”燃料，但这一分类附带了很多条件。一位困惑的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巨头老板抱怨说，没有一家欧洲公用事业公司会与他签订长期合同，“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政府在十年后会或不会允许什么”。

许多智囊团认为，欧洲几乎可以完全摆脱天然气。Agora的西蒙·穆勒（Simon Müller）估计，在不到八年的时间里，风能和太阳能可以产生德国80%的电力。从理论上讲，用可再生能源取代欧洲所有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量（相当于370吉瓦）是可行的。但是，这样的预测看起来太乐观了。在市场化的欧洲，风力和太阳能发电厂的建设很难规划和控制。法国图卢兹经济学院（Toulouse School of Economics）的克里斯蒂安·戈利尔（Christian Gollier）指出，法国对风电项目存在“大规模的地方反对声浪”。监管机构之间的地区争端和其他官僚拖延可能会将意大利风能和太阳能装置的审批过程延长至六年。根据标准普尔全球Pults公司的数据，西欧在2021年关闭了9吉瓦的煤电和超过5吉瓦的核电。而非间歇性低碳电源如电池储能和生物质发电，没有跟上步伐。

与天然气一样，欧盟成员国在讨论替代能源时，会有不同的目的。虽然德国一直在关闭其核电厂，但法国和荷兰希望扩大其核电规模。到2030年，西班牙将逐步淘汰煤炭，而波兰仍将有一半以上的电力来自化石燃料（用燃烧天然气的燃煤电厂取代大多数退役的燃煤电厂）。这种混乱的做法使得实现抛弃俄罗斯天然气的共同目标变得更加困难。

即使欧洲成功实现了向可再生能源的转变，仍然需要天然气为家庭和企业供暖。尽管电力行业往往是众矢之的，但它只占西欧天然气需求的不到三分之一。居民的天然气需求约占40%，减少家庭燃气使用需要在电供暖、更好的墙体保温和超高效热泵方面进行大量投资。一些用途，如工业过程中的高温热力，不容易被绿色电力取代。据估计，欧洲工业用天然气中只有40%被电力替代。有朝一日，氢可能会起到更大的替代作用，也可以为车辆提供动力、发电或提供长期的能量储存。但是，氢梦想需要十年或更长时间才能实现。

对于欧洲来说，通过明智的决策和大量资金，这一切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如果这场战争还没有让欧洲人更加聪明，那么其他的就更不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