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新型冠状病毒来临，特朗普政府还未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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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月刊》|新型冠状病毒来临，特朗普政府还未做好准备
作者：罗纳德·克莱恩(Ronald Klain)
译者：王允文
法意导言
作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自然吸引了来自美国的目光。两位美国前副总统的幕僚长、前美国埃博拉疫情应对协调员罗纳德·克莱恩(Ronald Klain)于2020年1月30日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文章《新型冠状病毒来临，特朗普政府还未做好准备》（Coronavirus Is Coming—And Trump Isn’t Ready），就特朗普应当如何应对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克莱恩认为，白宫的介入对于美国参与抗击疫情有着重要作用，但特朗普必须消除他对政府人员的疑心并放弃他的孤立主义本能。为了在海外和本土成功应对疫情，特朗普需要充分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并借助政府官员的力量。
本文作者罗纳德·克莱恩
我们都知道危急时刻总会来临。它或许与伊朗、朝鲜、一场飓风又或一次地震有关。但是，检验唐纳德·特朗普总统(Donald Trump)是否有能力在危机下执政的或许是中国的新型冠状病毒——而人们有充足的理由对其治理能力感到不安和怀疑。
美国政府拥有相应的手段、才能和团队来在海外协助抗击冠状病毒并在本土将其影响最小化。但是特朗普不但对经验丰富的政府官员（他们缺乏对特朗普的“忠诚”）心生猜忌，对细节不加注意，对科学和证据顽固抗拒，还有着孤立主义本能。这些因素的结合对于应对全球卫生安全挑战而言非常有害。为了胜利应对，特朗普必须信任他迄今为止十分鄙弃的政府专家，抛弃他糟糕的本能，加强白宫的领导作用，并与外国领导人和国际组织展开密切合作——在他就职以来的1200多天内，他从未做到过上述任何一件事情。
我们目前尚不知晓新型冠状病毒的威胁会变得多么严峻。一方面，科学家迅速完成了病毒测序并正在进行疫苗研发。中国实行了严格的隔离措施来减缓病毒扩散，并迅速建造了大型新医院来救治患者。截至目前，美国只发现了少量病例。所有患者都是在中国而非本土感染的。这些病例引起了人们的关切，却并未造成过度恐慌。
但另一方面，一些发展事态则令人担忧。模型表明中国的确诊人数或许已经达到了数十万——数倍于政府公布的数目。在封城前离开武汉的可能有一百万乃至更多人，这些人或许已经将病毒传播到各地。其它国家也通报了在中国之外感染的病例；更有甚者，有报道表明感染者在潜伏期就能够传染给他人（这为传统公共卫生筛查造成了巨大的困难）。此外，中国发生的大规模疫情对世界经济造成的影响也是难以预估的。
特朗普会为此做些什么呢？他的过往行径揭示了两种可能性：一种骇人听闻，一种则“仅仅”令人失望。
在因质疑巴拉克·奥巴马总统(Barack Obama)的出生地而名声扫地后，特朗普曾短暂地远离政坛。他再一次在公众中引起轩然大波则正是因为他针对2014年的西非埃博拉疫情发表了大量恶毒、仇外与散播恐怖情绪的言论。针对奥巴马对疫情的处理，特朗普将奥巴马称作“蠢货”和“不称职的”，他的众多推文顽固不化且造成了巨大影响：一项研究表明，特朗普的推文是2014年秋天使美国人感到恐慌的最大原因。特朗普究竟有多么偏执和刻薄？他抨击奥巴马将一位美国传教士撤离回美国的行为，而这位医生在非洲抗击疾病期间感染了埃博拉。幸运的是，奥巴马无视了特朗普的抗议，肯特·布兰特利(Kent Brantley)医生也在美国被成功救治；时至今日，他仍在努力工作。
奥巴马抗击西非埃博拉的策略是干预性的、强有力的、基于科学的。在拯救了成千上万人生命的“全球响应”中，这一策略起到了重大作用，并避免了疫情在美国的爆发。汤姆·弗里德曼(Tom Friedman)写道，这或许是奥巴马“意义最为重大的外交政策成就，尽管他很少就此得到赞扬，但这正是因为其政策行之有效，它表明,如果没有美国的指挥，挽救生命的重要行动往往不会出现。”
特朗普本人作为总统，对史上第二严重的埃博拉疫情（正在刚果爆发）的处理则收获了更加褒贬不一的评价。令人遗憾的是，在4位美国士兵于2017年在尼日尔阵亡之后，特朗普下达了一项孤立主义政令，要求美方人员不能够在抗击疾病的过程中处于危险之中。刚果疾病高危地区及周边的顶尖美国专家遂被撤离。此外，虽然美国提供了援助，但这些援助较之美国在过去的全球卫生紧急事件中所提供的大大缩水。相较先前民主党和共和党政府所宣称具有的领导地位而言，这无疑是一步倒退。然而，尽管存在种种限制，特朗普依然允许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和美国疾控中心(CDC)的专家们提供援助；最令人惊讶的是，特朗普甚至允许一位埃博拉疑似患者医疗后送回美国以接受治疗。
应对刚果疫情的方式并未形成固定的模式：由于刚果的埃博拉疫情并未成为新闻关注的焦点，白宫能够允许官僚体制发挥其作用——尽管对行动范围有所限制，美国的参与也完全不活跃。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恶化以及公众关注水平的提升或许会使特朗普不再继续漠视政府的运转，而选择亲自领导政府作出回应。
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托尼·福西(Tony Fauci)和美国疾控中心的安妮·舒尔特(Anne Schuchat)的领导之下，一部分世界上最杰出的传染病专家依然在政府中任职。上述两位与其它重要科学机构的领导人（以及大量为他们工作的人们）都有着数十年在两党总统麾下效力的经历，并且拥有着世界顶尖的工作水平。
但是特朗普与政府之间的冲突极大削弱了其它关键机构的重要作用。迅速而有效的边境筛查会成为应对疫情的关键举措；但几乎没有任何一位能力出众或经验丰富的领导人还留在国土安全部(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在马克·格林署长(Administrator Mark Green)牢牢掌控美国国际开发署的同时，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的国务院内部却运转不畅——许多能够促进外国灾难应对的老练行政人员已经被清除出国务院。随着疫情扩散，特朗普对大量外交职位的糟糕安排，以及对驻外事务处的严苛对待或许会使我们在一线的领导出现漏洞。毕竟，西非埃博拉病毒流行期间，驻外事务处的职业大使们是应对疫情的重要参与者。
当然，最大的漏洞出现在白宫自己身上。在2015年西非埃博拉疫情的收尾阶段，奥巴马总统接受了我的提议，在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设立了一个常设部门以协调政府各部门对流行病的防备和回应。在特朗普就任总统的最初一年内，他保留了这一机构，并使广受尊敬的、在小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时期便身经百战的蒂姆·齐默海军上将(Tim Ziemer)主管该部门。但是在2017年7月，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接管了国家安全委员会，解散了这一部门，并将齐默下迁至国务院工作。政府将这一变动解释为对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精简”，评论家们却指责博尔顿过于注重硬实力威胁。
迄今为止，特朗普政府仍然拒绝撤销这一决定——无论是永久性撤销还是为了应对冠状病毒的需要而临时改变。在国家安全委员会成立部门需要新增职业人员参与工作，而特朗普对资深政府人员加入白宫的猜忌则阻止了该部门的设立。但或许真正重要的是，白宫进一步参与完成疫情应对很可能意味着特朗普本人的进一步参与。就这一点而言，政府机构的高级官员对总统参与的态度或许正如《屋顶上的小提琴手》对沙皇的祈盼一样：“愿上帝保佑并使他远离我们。”
新闻发布会上发言的亚历克斯·阿扎
在1月28日的新闻发布会中，卫生与公众服务部(HHS)部长亚历克斯·阿扎(Alex Azar)否认了白宫的协调对疫情应对的必要性，并表示机构间的协作可以在较低层次上完成。从他整体上相当不错的表现可以看出，亚历克斯·阿扎不乏从政经验，并十分适应与专家合作。
然而，如果白宫中无人负责，就没有权威可以解决联邦机构之间的纷争；就没有人可以让机构对其实施回应的节奏和强度负责；就没有人可以处理相互矛盾的国会拨款申请；也没有人可以动用政府安全机构的资源来支持应对。
阿扎自己的评论中也有一个耐人寻味的例子，表明缺少白宫领导的代价。阿扎指出,美国疾控中心此前曾提出向中国派遣专家，但并未成功。面对美国疾控中心的请求，中国卫生官员有这样的反应并不令人惊讶。不过这一提议为什么没有在更高层面上提出？为什么没有在特朗普的国家安全顾问和中国相应官员的通话、甚至可能是特朗普本人和中国最高领导人的通话中坚持？
归根结底，冠状病毒或许不会使人们提出上文中的问题，因为冠状病毒的威胁可能没有先前的迹象表明得那么大。但纵然如此，那也要归结于病毒的选择，而非特朗普的。不管怎样，如果危机进一步恶化，椭圆形办公室和特朗普的直接干预根本不能控制局面。
无论是支持自由主义还是保守主义，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五位总统都曾向托尼·福西征求建议。可以想象，特朗普是第一位愤怒地摒弃了福西的建议的总统——只要这些建议与他自己糟糕的本能不一致。这位把将军们称作“婴儿和懦夫”的总统必须面对面地听取经验丰富的全球卫生安全专家们的意见，他必须抛弃他的孤立主义偏见和反科学思维模式，并让专业知识而不是他个人的倾向或者政治冲动指导美国政策。他必须信任不在自己团队中的官僚、外交官、职业人员和机构委派人士。
他必须像之前的民主党和共和党总统一样执政，而不是像他在此前的总统生涯中一直表现得那样糟糕。因为，海外及美国本土的许多人的生命有赖于此。
翻译文章：
Ronald Klain, Coronavirus Is Coming—And Trump Isn’t Ready, The Atlantic, January 30, 2020
网络链接：
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1/now-trump-needs-deep-state-fight-coronavirus/605752/
译者介绍：王允文，北京大学法学院2018级本科生。现为法意读书编译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