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院大咖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隆国强：进出口贸易关系变化给我们的三点启示

在我院举办的首届中国国际进口贸易高端论坛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党组成员（副部长级）隆国强先生纵览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发展历史，围绕“进口和出口之间的关系”“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何去何从”等等展开探讨。他从进出口贸易关系的变化有的放矢地谈了三点启示，为未来学界研究和业界实战的进一步开展留下了深刻的启思。一起来看看他都说了哪些要点？

要点1

 正确认识进出口关系：扩大进口、提升出口竞争力，深化国际分工

长期以来，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国家，一直特别重视出口。尤其是对中国来说，过去我们的产业竞争力较弱，外汇严重短缺，所以一直把出口创汇作为整个改革开放的核心目标。

纵观改革开放四十年，回看一下中国的战略，从发展贸易、利用外资等措施看，其实都是围绕着出口创汇的核心目标来构造，于是我们搞加工贸易、引进出口型的外资等。到了今天，应该说我们已比较好地解决了外汇短缺的问题，这一点从交易会就可以窥见一斑，早期广交会是出口商品的交易会， 90年代以后慢慢变成了广州进出口贸易的交易会，先有出口，然后有进口，到了今天上海举办首届国际进口贸易博览会，这一发展演变反映了整个国家在全球分工地位的变化，而这背后更需要我们重新去思考进口和出口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重商主义的理论，都在讲国际贸易希望能够追求顺差，能够尽可能地扩大出口。今天我们需要仔细审慎地想：当年我们追求出口创汇是为什么？是实现攒一大堆硬通货在手里吗？实则不然。关于国际贸易的目的，亚当●斯密曾讲过，其目的是在国际之间深化分工，让各国能够把自己的优势充分地发挥出来，从而在整体上提高世界各国的运行效率。

出口可以利用别人的市场，可以创造就业，可以创造税收，还可以换来宝贵的外汇，但是外汇拿来干什么？外汇最终要实现进口自己需要的东西。对中国而言，从供给侧角度看，扩大进口有几点重要意义：

第一，  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通过进口，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这是一个后起发展中国家在追赶过程中希望走的路径；

第二，  参与全球分工后，我们需要进口大量的中间投入品，这就是所谓的全球价值链。要参与到其中，如果没有能力进口，也就没有能力出口。在我国进口贸易中，早期加工贸易的进口、参与价值链的进口，曾经到40%多，现在仍占据三分之一，这是在全球价值链环境下为出口而进口。因为有了进口，才增强了我们出口的竞争力；

第三，  满足我们的资源需求，保证资源安全。中国虽然是个大国，但是人口众多、人均资源贫乏，资源安全、能源安全一定要在全球范围内来保障。观察一下中国的进口结构，另外一个三分之一进口的就是初级产品，包括能源、矿产、粮食，其中主要是大豆等各种农产品。因此，扩大进口对保障粮食安全也意义重大。

从消费角度而言，进口的意义在于给予了消费者更多的选择。习主席讲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就是我们工作的目标。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总干事冈萨雷斯女士讲，贸易是为99%的人服务的，而不是为1%的富人服务的。通过扩大进口，让消费者有更多选择，不是说进口的东西一定好，但是消费者希望能有更多的选择来满足不同的商品需求、服务需求等，通过扩大进口以满足老百姓消费升级的需求。

因此，从供给、需求两个方面，进口对一个国家都大有益处。那么，问题来了，大家可能会问，“既然进口的好处这般多，以前为什么不提倡进口，到了今天才讲？”

这里就涉及到了进口和出口的关系问题。当外汇十分短缺的时候，外汇正如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每个国家的发展都有优先顺序。当年的刀刃是什么？就是技术追赶，所以要把有限的外汇用到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关键零部件等等。当有了足够的外汇后，优先级不断地被满足之后，进口就变成了国际贸易中的主题。

未来，我们同样需要处理好进口和出口的关系。对任何一个国家，除了可以印美钞的美国，其可以长期的承受贸易逆差。其他大部分国家从长期来看，都需要保持国际收支的平衡，其间可能某一年会有点逆差，某一年有点顺差。

从长期来看，要保持国际收支的平衡，中国还要进一步扩大出口。同时，在扩大进口的同时，还要进一步提升出口竞争力，提升中国的出口竞争力不是去为了占别人的市场，不是去追求贸易顺差，而是为了进一步深化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的分工，把我们有优势的东西贡献给世界，同时我们去进口别人有优势的东西，来深化国际分工，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认识。

要点2

 正确认识和处理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的关系：货物贸易需转型、服务贸易需提升国际竞争力

中国是一个货物贸易的出口大国。我们看到，中国的国际贸易发展是不均衡的，从全球来看，近几十年服务贸易的平均增长速度是高于货物贸易的，服务贸易占全球贸易的比重是大约23%左右，而中国大约是12%至13%，比全球的平均水平低了近10个百分点。解读其原因，可以说是中国的货物贸易太强了，但是也可以说是中国的服务贸易还不够强。

我前两天刚刚到印度去参加一个交流活动，去了被称为印度的“上海”——孟买：孟买有一个特别励志的说法，“印度人如果再不努力，上海人就要追上我们了。”大家听了都笑得欢心，但到了孟买，看到孟买的大楼，确实觉得印度人说的话太励志了，我们参观了当地的交易所等等，印度总体上来看也是发展中大国，在制造业方面发展仍有不足，但其在软件、服务方面却也有着独特优势，例如，全球做软件服务顶尖一家大公司 Infosys在上海有投资，我问他在中国的竞争对手是谁？他告诉我是IBM，是埃森哲，不是中国的公司，说实话，中国目前还真没有出现可以和infosys竞争的软件服务器，我们拥有的此类公司大多是小的，虽然也很厉害但是规模仍不够大。

中国是一个货物贸易大国，从货物贸易角度来说，我们面临着从劳动密集产业为主向资本和技术密集产业为主升级的坚定任务。这不是个自然的过程，如果实现不了升级，中等收入的陷阱就跨不过去。纵观历史，凡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功经济体毫无例外地，都成功实现了国际竞争力的升级。

从服务贸易角度来说，尽管发展也很快，但是我们服务贸易的逆差持续地快速扩大。这一方面反映出我们对服务的需求特别旺盛，另外一方面说明我们服务的国际竞争力总体仍不够强的。为什么不够强？

第一，因为服务业对外开放不足，所以竞争的压力不够，没有引进先进的人才、模式等等。

第二，对内管制过度。服务业的严格管制妨碍了创新、竞争。要提升服务业竞争力，就需要进一步扩大开放，新阶段服务业开放是我们开放的重点之一，还要辅之以在服务业规范方面的改革。 

要点3

正确处理单边自主开放与多边开放的关系：扩大自主开放，推进多边、区域开放

我们最近做了很多单边开放的重大举措：

在外资领域，采取了“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的管理方式，清单上的“特殊管理措施”所针对的领域比此前我们利用外资的指导目录里的“禁止类”和“限制类”有了大幅度下降，也就是说我们开放领域已经大大扩展了，这里面既有制造业，也有服务业。

在贸易领域，我们自主地降低关税，加入世贸组织时是9.8%，我们今年单边降税到7.5%。这些都是在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经济民主主义、民粹主义抬头的背景下，我们采取的重要举措。

扩大开放不是为别人而开放，是为了中国自身的发展，是我们自己从高速度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是我们这么多年总结几百年中国发展的历史得出的，闭关锁国只会导致落后，开放才会使国家进步。

扩大开放首先是我们自身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在全球贸易组织保护主义抬头的背景下，作为大国，我们的开放举措是有全球影响的，要向全世界表明我们作为新兴的大国，需要去承担应有的责任。我们去支持自由贸易，我们去维护多边贸易体制的权威性，这是向国际社会的宣誓，我觉得在反全球化的逆流下是难得的。

要真正让我们开放、要想进口多，必须出口多，这就意味着如果中国出口出不去了，进口也就进不来了。所以中国一方面要自主开放，另一方面要和国际社会一起来推进在多边、区域层面上进一步深化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这二者是相互促进的。多边的开放会进一步地促进中国的开放，中国的开放也能够起到推动多边开放的作用。

现在WTO的改革已经提到了日程上，怎么通过对多边贸易体制的进一步改革，完善其在全球贸易投资治理领域中的作用，继续保持它的权威地位，而不是回到二战以前的各自封闭、以邻为壑、丛林法则？我觉得这是全世界、全人类共同的责任。中国将继续通过自主开放，和国际社会携手推进在多边、区域两个层面，朝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方面继续前行。

本文根据隆国强在首届中国国际进口贸易高端论坛的演讲整理，具体内容以实际发言为准

讲稿整理 、文字编辑 | 丁婉星

内容审校 | 彭德雷

图片 | 网络 、商学院

图文排版 | 王冲 、丁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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