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现场】讲述：遇害后“签订”的卖房协议

1月10日，浙江省人民检察院举办第二届案例讲述会活动，本次讲述会以“法律监督：依法能动履职 服务两个先行”为主题，来自全省各地的一线办案检察官站上舞台，用TED演讲的方式，为大家讲述自己所承办的11个案件。

今天，带大家一起回顾宁波市奉化区人民检察院许兰宇讲述的《遇害后“签订”的卖房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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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短视频新闻里的线索

2020年9月的某晚，我的师傅——宁波市奉化区人民检察院民事检察部主任沈广应，在睡前刷短视频时，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新昌公安告破一起“十年命案”。

这是一起发生在2009年的故意杀人案，新闻中的犯罪嫌疑人老袁（化名）杀害了朋友老江（化名），但由于尸体面部血肉模糊以及当时的技术问题，死者身份难以查明。直到2020年，新昌警方才通过新型侦查技术手段还原死者面貌，最终将老袁抓获归案。

由于老袁和老江都是奉化人，且这桩命案悬了十年之久，出于职业“好奇心”，沈广应在网络上多翻查了几篇和这个案件相关的新闻报道。有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老袁父子俩和老江签过一份买房协议，但签名日期竟是在老江遇害的三个月之后。难道死去的人还能与别人签订合同吗？高度的职业敏感性让沈广应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一条民事案件线索！

沈广应用“买房协议”以及协议日期等作为关键词，进入中国裁判文书网和“浙江裁判文书检索”搜索，发现法院于2019年12月判决的某件确认合同有效纠纷案最为相似。

一个鲜红印泥露出的马脚

我们马上查阅了该民事诉讼案件的卷宗，发现买房协议中的印章颜色很新，鲜红的印泥甚至渗透到了案卷前后几页。要知道，这可是将近十年前签订的协议，印泥早该干透了，这让我们愈发怀疑这起民事案件是虚假诉讼。

随后，我们走访了奉化拆迁部门和社区居委会，详细了解涉案房产情况以及老袁父子的居住情况。由于老袁故意杀人的刑事案件发生在新昌，我们主动联系绍兴市、新昌县两级人民检察院，在兄弟院支持配合下，了解了该刑事案件相关情况。

事情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老袁杀害老江后，便“鸠占鹊巢”，搬进老江的房子。老江性格孤僻，朋友亲戚都极少走动，而且早年离婚，孩子跟了前妻，因此，他的失踪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后来，小袁要结婚，老袁就把这房子送给儿子做婚房，并专门出钱做了装修。

2014年到2019年，这间房屋被确定为危房，开始规划拆迁，仅30多平方米的房子竟可分到将近60 万元的高额补偿款。问题是，房子虽然是小袁住着，房产所有人却是已死去多年的老江，小袁要拿到补偿款，就要想办法把房产划到自己的名下。于是，老袁想到一招“偷天换日”，伪造房屋买卖合同后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确认合同有效。

一场被告“缺席”的民事诉讼

为了让这个骗局看起来“天衣无缝”，老袁拿着老江生前的签名复印在一些白纸上，然后他再把协议内容写进去，买房人也是由他代替儿子签的名。这样的协议他“制作”了好几张放在家里备用，提交到法院的那张协议还用老江生前的个体工商户印章盖了红印。老袁还用一条烟“收买”了老江的邻居阿平（化名），让他帮忙做伪证来误导法院。

对于老江的行踪，老袁在法庭上编了这样一套说辞：“当时老江和一个洗头房的女人发生情感纠纷，有人到他家来闹，所以房子才急于出手。签完协议后他就拿钱走了，我再也没见过老江。”

法院经过多次传唤，也没能联系到老江。有签名盖章的买房协议，有邻居阿平的证言，有社区居委会证明小袁婚后一直居住在这里的事实，最终，法院判决该买房协议有效。

但老袁的经济情况并不宽裕，购房款从何而来？我们联系到老袁的外甥汪某，确认了老袁在庭上称向汪某借钱买房的说法也完全是在撒谎。

2021年2月，鉴于老袁等人虚假诉讼事实已基本查清，我们及时提请宁波市人民检察院抗诉。同年3月，经宁波市人民检察院依法提起抗诉，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由原审法院再审。同年11月底，原审法院裁定撤销原先确认合同有效的民事判决书，并驳回原审原告的起诉。而在刑事方面，老袁因故意杀人等多个罪名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小袁也因妨害作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目前，我们和拆迁办部门一起联系到了老江的儿子（唯一的法定继承人）领取拆迁补偿款及赔偿款共计近百万元。

虚假诉讼是潜藏于司法领域的“毒瘤”，不仅侵害他人合法权益，还严重妨害了司法秩序，损害司法权威和公信力。我们检察机关应当积极发挥法律监督职能，促进规范民事诉讼行为，全力维护司法秩序和社会诚信，真正体现敢于监督、善于监督的责任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