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淹死在路上，却淹死在了家里
这是「我日」公种号
第 089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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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图拍摄于 俄罗斯 圣彼得堡 列宁广场。
我与 列宁 的雨中舞曲。
这是一篇 意识流。
全文约 3000 字，阅读约需 8 分钟。
今天是2016年7月20日，帝都暴雨成海。
4年前，2012年7月21日，北京及其周边地区遭遇61年来最强暴雨及洪涝灾害，「7.21北京特大暴雨」，有近百人遇难。
幼儿科学启蒙杂志《阿阿熊》 34岁的编辑部主任 丁志健 驾驶一辆途胜SUV行经北京东二环广渠门桥下，因暴雨致立交桥下积水深达4米，车子被整体淹没，无法打开车门逃生的丁志健，被困车中，不幸罹难。
这件事情发生后，身边的所有人都非常震惊。没人能想到，在北京，二环路上，下个雨而已，居然能淹死人。
「分答」突然发来一条提问：
「下雨天，你有什么难忘的记忆？」
好像没什么记忆吧，除了，嗯。
也是2012年，我差点在下雨天，死在泰国。
2012年4月，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普吉岛玩，租摩托车环岛。
租车的是一个荷兰老头，满面红光。得知我们是从中国来的，大爷一再强调，be safe, don't be dead. 结果大爷差点就一语成谶。
回程时天黑了，我跟女朋友一辆摩托，和大家走散了。正在犹豫怎么办，突然天降暴雨。
真的太突然了，就像走进淋浴间一下打开莲蓬头一样，刚才还好好的，一瞬间就四面八方都是水柱砸在身上。我们找了个加油站避雨，觉得很新奇，空气也很好，还挺开心的。
过一会儿雨小了些，我们就骑到旁边的一家小超市，买了件雨衣套上，继续往酒店赶，希望早点和大家会合。
没骑几分钟，雨又大了。头盔的面板上有一层厚厚的雨水，透过这层「水膜」看整个世界都扭曲了。女朋友从后面抱紧我，突然让我有种《天若有情》里的悲壮感。
电影《天若有情》剧照
事实证明，这样的幻想太不吉利了。
公路突然从城镇扎进山崖里，我飞快地骑上了一个很陡的下坡。
积水很多、路面很滑，而摩托车上的重力势能正在快速地转化为动能。
我不敢刹车，因为一定会打滑飞出去，所以我只能两脚伸在地上人肉制动。可是车速还是越来越快。
下坡的尽头，是一个急转弯。
而我也不敢转弯太快，因为一定也会打滑飞出去，所以我只能非常慢地打方向，恐怕是来不及了。
电影《末路狂花》剧照
然后摩托车果然开始打滑了，时间开始变得非常非常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千万不能急刹车和急转弯，否则就会飞出去。于是我松开了油门和刹车，摩托车开始稳定而飞快地从马路边缘往双向单车道的路中央滑过去，对面远远驶来的车辆头灯正在视野里慢慢变大。
这段回忆在我脑海里是无声的，我感觉把自己完全交了出去，不知道交给了什么东西。
然后摩托车突然就停止了打滑。我猛地抓紧车把，保持直行，手捏刹车、双脚踩地，车子在马路上划出一个大约4、50米的巨大的Z字，终于停在了对向行驶的车道边上。刚才视野里还远远的那辆车，呼啸着从我们旁边擦过。
所有声音一瞬间全挤进来了。水柱砸在头盔上，地上汩汩的积水，远去的吉普车马达的轰鸣，我粗重的呼吸，还有炸裂的心跳声。
我还活着，我们还活着。
我安慰着女朋友不要怕，也鼓励自己颤抖着重新起步，继续往酒店赶路。
结果一转过那个弯，雨就小了很多，几乎要停了。
远远地有一座山，黑黢黢地隐在浓浓的夜幕里。山顶上，有一尊金色的大佛，光芒万丈，正垂目看着我。
图片来自蚂蜂窝用户 逍遥一圣 游记照片，侵删
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悸，变成了被命运眷顾的宁静。我向手伸手拍了拍她，说「别怕，我们没事了」。
后来我看到 韩寒 在「7.21北京特大暴雨」后发了一条微博：
在充满积水的道路上行驶，很容易发生水滑效应。
当驶过大滩积水，轮胎会暂时失去抓地力，方向盘会被猛地拽向有积水的一侧，容易失控撞到路边或者护栏。发生这样的情况，抓住方向盘，尽量保持中间位置，可以稍向反方向打一点点，稳住油门，等待汽车恢复抓地力。
千万不要因为惊吓大幅转向和重踩刹车。
如果汽车发生甩尾，驾驶者又没有经验，只要失控的速度和幅度不是灾难性的，最好的办法是松开双手，抬起双脚，不要踩刹车踩油门……不要碰任何地方。
大部分情况下车辆会自己恢复轨迹，在恢复轨迹的瞬间，迅速抓住方向盘。
听着有点神奇，但的确是这样。
是的，听着有点神奇，但当时就是这样。
我前几天发了一篇 #鞑夷# 的文章，《我想离婚却做不到！救救我！！！》
很多人留言表示不理解，觉得一个外企女高管有钱有房，怎么会长期面对一个渣男的家暴而忍气吞声。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猜测：
我猜就像是在盘山公路上驾驶一辆失控的汽车，过于急迫地想要避免撞上山，却猛打反方向结果冲下了山坡。
当事人姑娘经历了充满被人控制的童年和青少年生活，来自父亲的暴力威胁，来自母亲的情感折磨。终于，天亮了，她考上了大学，走了出来。
她的自我意识开始快速、甚至是过于快速地觉醒，她拼命地想要找到自己对于以后生活的控制感，甚至想要弥补自己过去生活中丢失的控制权。
于是，她太急迫地要给自己的人生做一些重要的选择，以证明自己才是生活的真正控制者。她悔不当初地嫁给自己现在的人渣老公，只是为了能摆脱可怕的原生家庭。
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确实是真的。
所谓的「孕妇效应」是说，当你自己怀孕之后，你就会发现身边其实有很多孕妇，只是自己平时没注意到。
而她作为一个长期的家暴受害者，也心知肚明在她所处的那个所谓「有钱有房」的「精英高管」圈子里，很多在人前优秀出色的职业女性，回到家里都会变回那个无助的家暴受害者。
我还是想用游泳来举例。
很多人学不会游泳，是因为在水里无法真的放松自己，僵硬的肌肉只会让你快速地下沉呛水。
我在游泳池遇到过一个扫地僧一般的大爷，他主动游到我身边对我说，「小伙子，你游得挺好的，所以你遇到了瓶颈，你越用力，就越费力，你需要放松下来，不要去游泳，想象你是一根圆木，你只是顺流而下」。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大爷，但我每次游泳时都会告诉自己，「我是一根圆木」，然后我就放松下来了。
放松，入水，等待自己浮起来，像圆木一样，开始顺流而下。
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追求控制感，是人类的本能。但「控制」可能是相对的。
或者不那么坚持地去控制进水熄火的车辆，在2012年7月21日的北京东二环广渠门桥下，就会有不一样的可控的后果。
或者想要重新控制一辆在雨天已经开始打滑的摩托车，就真的需要先去经历一段让人大脑空白的失控的过程。
或者在水里不要去刻意控制每一个动作，而是放松下来想象自己变成一根圆木顺流而下，反而学会了游泳。
或者妳当年不那么迫切地做出选择和改变以证明自己对生活的控制权，妳就不会反过来被自己现在的生活控制。
拼命地追求「控制感」，可能反而被对于「失去控制感」的恐惧所控制，变得再也不敢去追求「控制权」，于是真的失去了对一切的「控制力」。
假如人生是一场冒险，我们坐在探险车里，发现车子已经开始打滑了，怎么办？不一定有普适的答案，但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都不做，不一定是不做选择，而是我们已经选择了，我们选择了暂时先「不选择」。
最后找不到名人名言了，用电影台词充数吧：
「Life will find its way.」
——《侏罗纪公园》
PS：
为了找回对生活的控制感，
最近在看《失控》这本书，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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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暴雨，差点死在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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