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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家刘元春:就业是天大的事,超常规手段要能用尽用

人大重阳 2020-09-04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广州日报人物在线 Author 肖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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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元春系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理事,本文转自6月7日广州日报客户端,原标题为《经济学家刘元春:促就业举措要应出尽出,拓岗位办法要能用尽用》。


今年两会传递出的复苏经济、拉动内需的一揽子政策引人关注。非常之年中国如何动用非常之策,通过政策工具对冲疫情“黑天鹅”,稳住经济基本盘?近日,专访了著名经济学家、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刘元春教授。刘元春表示,“六稳”“六保”就是我们今年工作的落脚点和着力点。我们要加大扩内需,有效对冲外需下滑带来宏观经济的波动;同时,要精准施策,通过制度创新来为企业纾困。总体上看,中国可调整的政策空间还很大。

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刘元春



要准确理解“6亿人、1000元”

记者:“六稳”“六保”和扩内需都是近期的高频词汇,在你看来,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刘元春:扩内需战略,是我们以“六保”为着眼点的一揽子政策中间的一个方面。要实施“六保”,在政策上面来讲,很重要的就是我们一揽子的规模化政策,这个规模化政策里面包括扩大内需,就说在投资和消费上要积极地扩大。扩大内需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它的落脚点是要解决我们目前的“六保”问题,所以,“六稳”“六保”就是我们今年工作的落脚点和着力点,而扩内需是实现“六稳”“六保”的有效方式之一。

记者:扩内需在今年显得尤为重要。总理在发布会上提到一个数字,我国6亿人月收入只有1000块,这让大家对拉内需有一些悲观,你觉得该怎么科学看待这个问题?

刘元春:对于总理的这个话,我们要正确理解。如果我们把这一个6亿人用家庭收入来理解可能就会更好一点。因为这6亿人里面包括了没有收入的小孩、老人这些,都算进去了。但如果你说职工收入,那肯定就不止1000块钱了,比如说,我们的农民工的月平均工资,现在是3600多块钱, 大学生的入职薪资收入平均差不多在3900块左右,这个一说出来大家可能就会感觉正常一点。因为我们的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本身就比较低,就1.3万元,包括农村里面小孩、老人,还有一些没有收入的群体,再加上城市里面的一些失业人员、贫困家庭,这样算下来,平均收入才1000块钱。

所以,一定要准确理解总理的话。第一,这表明我们目前的整体收入水平和发达国家还是差距很大的。第二,这表明如何来提升这6亿人的收入水平是我们未来的工作重点。也表明未来的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第三,不能简单化地理解“6亿人、1000元”,实际上用职工平均收入水平或者工资性收入水平作为指标,可能会更直观一些。

记者:今年的“保就业”被放在突出位置。甚至以往很罕见的一些促进就业的办法都用上了。这传达出怎样的信号?

刘元春:“六保”之首是保就业,“六稳”之首是稳就业,就业是天大的事,是最大的民生。我们一定要认识到,目前的经济形势是处于超常低迷的状况。整个外部环境也充满不确定性。一是世界经济已经步入严重衰退期,世界总需求急剧萎缩导致中国出口需求和订单大幅度下降;二是各国生产停摆,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出现断裂,从而导致中国外贸的供给侧冲击;这几重因素叠加,导致中国经济出现超常态的低迷期。

并且,由于全球经济恶化,欧美经济下滑,二季度下滑可能会达到30%,然后拉美和非洲等新兴市场也面临萎缩。有效需求的大幅下降,以及供给所面临的冲击,还有大家对经济预期的变化,都超出我们的想象。所以,政府工作报告里面谈到,促就业的举措要应出尽出,拓岗位的办法要能用尽用。以往不采取的举措可能都会大规模采用,一些超常规的手段,现在可能成为我们促就业的一个很好的招数,这也凸显了目前我们就业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今年政策既“救急”又兼顾稳增长高质量发展

记者:今年我们的宏观经济政策扩张性很强,包括财政赤字规模扩大、抗疫特别国债、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同时发力。该如何解读今年的这一揽子经济政策?

刘元春:第一,今年我们的经济政策扩张性较强,但它的度是比较适宜的。比如,财政扩张的规模,占GDP的比重6%左右。目前,世界各国都采取了超级宽松政策。全球各国采取的财政刺激已经超过8万亿美金,占全球GDP9%左右,预计二季度刺激幅度将超过全球GDP的10%。同时,美国和欧盟、日本都采取了零利率升值、宽松财政刺激政策和信贷刺激等一系列政策组合。特别是日本,它的财政刺激量值已经达到了GDP的40%,美国达到了GDP的11%-12%,欧洲多国也是7%-8%。中国的这种宽松,是大大低于欧美国家的。

第二,为了稳增长,达到“六保”,特别是保就业,要达到今年城镇新增就业900万人以上,城镇调查失业率6%左右,经过测算,经济增长速度不能低于4%。在不进行采取任何强制刺激,就说这种一揽子政策时,IMF预测,需要有2.5%的增长。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一般可能需要4-6万亿元的财政扩张。今年我们赤字增加了1万亿元,特别国债扩张了1万亿,再增加1.6万亿元的地方专项债,再为企业减税降费2.5万亿元,加在一起是6.1万亿元,这个量与我们的一些就业目标和相应的经济增长目标基本上是契合的。
第三,今年我们的经济政策是以财政政策为先导,而不是以货币政策为先导,它避免了大水漫灌这一类,吸取了4万亿的不足。
第四,今年我们的政策,问题导向、目标导向非常明确,所有的政策都围绕“六保”展开,因此,它的实施路径、项目载体、投放渠道,都是非常精准的。
第五,今年我们的政策要解决应急的疫情救助,又要解决经济循环的常态化,还要达到稳增长、高质量发展的目标。就是说,方案里面,除了短期扩张有效需求,短期救助企业之外,还要与中长期的高质量发展相接。它并不是简单地以传统产业的救助和大规模的救济为主体。很重要的一个是新老基建相结合,以新基建为先锋。新基建很重要,它不仅仅有扩需求的功能,还能促进增长方式转变,构建新动能。
第六,这样的一揽子、规模化的经济复苏政策,它是建立总体配套改革的基础上。在出台这些政策的同时,从两会前到两会中间,我们陆续有三个很重要的改革。第一个,4月9号出台的要素市场化改革意见,第二个,5月18日出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第三个,两会期间通过了的民法典。这三个纲领性文件为我们化疫为机,为我们短期和中期走出目前困局打下了很好制度基础。也就是说,我们要通过改革机制,优化我们的资源配置,改善经济体系和配置方式,来扩大内需、促“六保”,不是单纯、被动地进行。



要精准施策通过制度创新助企业渡过难关

记者:就是说我们的政策其实是留有余地的。

刘元春:是的。中国的政策空间不仅有,还比较大。第一,我们的财政债务率,并没有超过60%的临界线,在全世界都属于偏低的,而美国都已经超过100%,日本已经超过了200%。第二,我们的货币政策方面,贷款基准利率也还在4%,总体上看,与西方的零利率和极度宽松的政策相比,回旋的还非余地常大。比如说今年我们确定的财政赤字率是3.6%以上,意味着未来可以根据情况再提高一些。比如稳健的货币政策更加灵活适度,接下来,降准降息,使货币供应和融资都有明显的提升,都还有很大的空间。总书记和总理在两会期间都表达了同一个理念,要为未来留有余地,为我们的中长期布局提供更好的政策支持。

记者:保市场主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要让企业活下来,可能不止是减税降费,不止是钱的问题,在你看来,该如何为企业精确纾困?

刘元春:是的。要精准实施纾困计划,而不能够简单化,精准就是要识别在这次疫情中间受到重点冲击的市场主体和人群,同时要识别在我们经济恢复过程中间的一些关键的短点、断点和堵点。中小企业是这次救助纾困的一个重点。对中小企业的救助,很重要的一点是要保证它的资金流、物流、人流的通畅,特别是资金流,所以要及时地给予直达的资金支持、财政补贴。因此我们的新增财政赤字1万亿元,特别国债1万亿元,它是通过特殊的转移支付机制,直接到中小企业和受救助的群体。这也是我们财政政策工具上的创新。

记者:今年减税降费超过2.5万亿元,怎么让那些小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也能够享受到政策的雨露?

刘元春:第一,针对小微企业税负减免要有专门的政策规划,因为他们交税的方式不一样。很多小微企业很难通过传统的金融工具和税收体系来获得当前的各种救助,特别是数量庞大的个体工商户,因此对于中小企业的救助必须在目前政策的基础上启动疫情补贴政策等超常规扶持政策,以维持这些经济主体的生存。

第二,对于有些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救助,应当直接给财政补贴,而不是简单的减负。第三,在通过转移支付救助小微企业或这一类边际人群的救助上,要有制度、政策的创新,救助要直接、更高效。不能简单地依赖于传统的银行体系和税收体系。比如,我们可以加大稳外贸的力度,通过内部采购,使部分外贸企业出口转内销,渡过难关。



新基建是中国经济新增长点和支撑点

记者:新基建现在被提得很多,你觉得它能达到预期的刺激效果吗?

刘元春:新基建是我们推进一揽子扩大有效需求的政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基建明确了是以下一轮的新技术、新经济作为投资方向,尤其是支持那既促消费、惠民生又调结构、增后劲的“两新一重”建设,5G、物联网、工业互联网、大数据、建设充电桩推广新能源汽车等,而不是过去的传统产业。当然,它的核心主体还是一些传统基建和一些传统项目。我们也要避免“小马拉大车”,需要新旧产业、新旧基建同步发力。

同时,它的资金来源方式和传统基建不一样,实施主体也不太一样。新基建的建设主体、资金来源肯定是多元的。不单是政府投资,而是会通过PPP、REITs(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等方式募集社会资金来参与。比说,这一次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可提高专项债券可用作项目资本金的比例。通过一系列改革,它的杠杆性可能会更好,能撬动的资金会更多。
此外,它的一些项目落脚点与原来也不一样。比如,5G为核心的新技术和新产业,这是我们高质量发展和新旧动能转化的关键。

记者:在疫情之下,有没有一些你看好的产业,有哪些机遇我们可以抓住?

刘元春:第一个机遇在于是无接触经济的发展,这是这次疫情中全球的新共识。第二,国家加大了新基建的投资力度和战略布局,这肯定是我们未来的新增长点和支撑点。第三个机遇在于“两新一重”里面的另外一个新——“新型城镇化”。我们的城镇化仍在高速推进中,城市群和城市带的构建必定带来内需的提升和增长方式的转变。这是我们可以抓住的机遇。

记者:那是不是从第二季度开始,我们经济是不是就可以止跌回升了?

刘元春:目前看来复苏的态势很不错。复工复产推进得很顺利,但真正的产能全面复苏,可能需要我们很好的落实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政策,经济全面回升还得靠下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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