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让肾上腺素飙升而病毒的无声存在令人窒息
阿廖娜•瑟年科
作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一名援助工作者,阿廖娜•瑟年科在尼日利亚的流离失所者营地中,看到了新冠病毒暴发的潜在破坏性。
呼出的气体在口罩下凝结成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此刻我只想摘下口罩,痛快地擦擦脸。
现在是正午,室外温度已经上升到40度。我在尼日利亚东北部一个流离失所营地,这里的人都因为冲突而失去家园,背井离乡。此刻营地中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人们三五成群地坐在阴凉的地方:男人在树下,女人们则聚集在油布屋顶下。
一位尼日利亚红十字会的志愿者作为翻译跟我一起向一群妇女走去。由于戴着口罩,无法露出笑容,我只能尽量用眼神传达善意,然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脑补了一下她们对我的印象,我不免有些尴尬:一个戴着口罩的外国人,离她远点。
语言文化的差异,战争和伤痛,权益和机会,已经让我们产生距离,而现在必须遵守的两米安全距离更加大了彼此间的鸿沟。
丹博阿,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为萨邦加里初级医疗保健中心提供支持。
尽可能地接近是人道工作的必要条件。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抽象,但其蕴藏着既简单又最基本的道理:如果你想帮助某人,无论是朋友、邻居、街头的陌生人,还是生活在另一片大陆上、生活被战争搅得一塌糊涂的人,你必须接近他们,获得他们的信任并了解他们的需要。
阿米娜愿意和我聊几句。我问她,是否担心新冠病毒的暴发?她说,她更担心的是由于道路封闭,物价翻倍,她的家人今天可能饭都不够吃。对于生活在营地的家庭来说,眼前的“近忧”尚且无法解决,思考“远虑”更像是种奢侈。
作为一名人道工作者,我总是想要第一时间走近暴力局势的受害者们,无论是加沙医院里蜂拥而至的伤者,南苏丹2万5千名逃离战火失去家园而只能在树下栖息的民众,还是中非共和国被战争中癫狂的男人们虐待走进红十字办公室寻求帮助的女性们。
想要突破社交障碍,进入安全距离并非易事;然而在疫情期间,当靠近别人可能危及生命时,这件事就变得不仅困难,甚至危险了。
迈杜古里。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和尼日利亚红十字会向因博尔诺州武装冲突而流离失所的家庭分发食品和家庭用品。
在拥挤不堪的营地中,人们根本无法实行社交隔离,又缺少医疗服务。所有人都很担心一旦病毒入侵营地,后果将不堪设想。任何细微的可能性都令人胆战心惊。
然而在尼日利亚东北部,尽管病毒已经出现,持续十数年之久的冲突却并未停止,甚至比前两年更加激烈。人们依旧不得不逃离家乡,亟需医疗服务、水、食物以及一方庇护之所。
"尼日利亚东北部的冲突使近200万人流离失所。"作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新闻官,我已经不记得对记者说过多少遍这句话。但当一个营地中的老渔民向我倾诉他多么想念家乡、想念乍得湖时,我才理解到这句话的含义。
迈杜古里,国内流离失所者营地。一名营地居民在菜园里工作。村庄遭到袭击后,他从乍得湖畔的巴加逃离。
疫情给人道工作带来了方方面面的影响。由于边境关闭,航班暂停,物流和人员轮换都极为困难。在遵守防疫措施的前提下,大规模的援助分发工作要耗费平时两倍的时间。随着世界主要经济体陷入衰退,人道项目的资金筹措也受到影响。然而最大的考验还是如何在保证双方安全的前提下,密切接触到在流离失所营地、监狱或冲突地区的援助对象。
从丹博阿回来的路上,我感到异常疲惫。不仅是因为在高温中戴着口罩憋了一天,更是因为此前几周的各种波折。我在冲突和暴力地区工作了10年,但这次的感觉非常不同。枪声让你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而病毒的无声存在让人窒息。但我们必须继续前行,必须找到适当的方法,在保持距离的同时,又能保持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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