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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衬衫是理工男专利?牛津郡花也这么穿!

紫鹬 物种日历 2020-10-18

见到花格贝母以后,我终于觉得有必要用心去养一株植物了。 


被广泛栽培的花格贝母,每年初春在欧洲的花市上都十分引人注目。图片:紫鹬

从前,中二的我认为,要成为真正的生态学者,就必须专注野外调查,理所当然地无视所有的栽培植物和驯养动物,最烦别人问“xxx怎么养?” (反正我也养不活)。直到,那天花市上的花格贝母让我主动把它请回了家。只因它真的很美。


花格贝母的花朵特写,这就是我养过的那一株。图片:紫鹬 

Part 1. 花格 

把买回家的花苗养到俯垂的花朵打开后,就可以独自近距离观察了:六枚匀称的花被片呈现出棋盘状的小方格图形,好像克罗地亚国旗。这花格的颜色从深到浅,有深紫色、有血红色,还有几乎纯白色的。值得注意的是,每片花被片中央都有一个黄绿色的小坑,里面有亮晶晶的反光。如果你好奇用手去摸一下会感觉黏黏的,再舔一下手指会尝到甜味。你尝到的是超过50%浓度的蔗糖、果糖和葡萄糖混合溶液,这些小坑是花格贝母的蜜腺,虫子来这里美餐后,相对蜜腺位置的六枚雄蕊产生的花粉自然要在虫子身上搭一趟顺风车,到另一朵花中央的三枚雌蕊柱头去传宗接代了。 


花格贝母的花朵颜色,红色、纯白和介乎二者之间都有。图片:James / Flickr


一只熊蜂正在为花格贝母传粉。而阴霾的天空下,未开放的低垂花蕾启发了它的英文俗名:“蛇头”(Snake’s head)。图片:purperlibel / iNaturalist

不知道为什么英国人非要从那一低头的温柔联想到蛇的形态。还是花格贝母学名Fritillaria meleagris的故事更好,颇似中国“湘妃竹”的传说:这个种加词来自《荷马史诗》中的英雄麦莱亚戈(Meleager),他的许多姐妹在他身亡后不停地哭泣,于是好心的狩猎女神(也是野生动物庇护神)阿耳忒弥斯把她们变成了……一群珍珠鸡,(或者更科学地说:珠鸡Numida meleagris),她们的泪痕成了身上羽毛的斑点。不过,由于脸盲的人类认为美洲的火鸡和珠鸡相似(哪里像了!),Meleagris阴差阳错成了火鸡属的属名,大概英雄的姐妹们不会开心吧,当然这是后话。 


麦莱亚戈的姐妹们,<戳这里>复习。图片来源见水印

因为这个传说,meleagris这个颇浪漫的词受到了许多物种命名人的青睐,于是就像某种潮流一样,不同的植物和动物最后都挂上了这个希腊神话的名字。来,感受一下其中一些的画风:


麦莱亚戈的各色姐妹们。背景是珠鸡羽毛,属名缩写:T. - Tigridia meleagris斑点虎皮花;S. - Stomolophus meleagris沙蜇;A.- Arothron meleagris白点叉鼻鲀。图片:背景 sacredibis / Deviantart;T. López Orihuela / iNaturalist;S. Bill Keim / Flickr;A. Bill Eichenlaub / NPS。制图:紫鹬

参加麦莱亚戈追悼会的还有:兰科 Camaridium meleagris、海鳝科 Gymnothorax meleagris 、玉黍螺科 Echinolittorina meleagris、金龟子科 Golianthus orientalis meleagris 等等……不过,花格贝母与它们的不同之处是:近方格形的色块排成整齐的列,相邻列之间颜色交错,好像临近的色块在相互排斥一样。阿兰·图灵(是的,就是图灵测试那个图灵)曾在1952年发表过一篇45页长却只有6条参考文献的论文,试图给这种类型的生物形态提供理论基础,不过他在摘要里说“完全理解本文需要很懂数学、懂一些生物以及基础的化学……不然普通读者会发现本文很难读。”嗯,那篇文章我果然没坚持看完……


总之,花格很厉害就对了。绘图:翼狼Elang

Part 2.贝母 

贝母属有约130个物种,生长于北半球温带各地。它们是百合的近亲,即使在百合科被APG系统大卸八块后,依然坚持撑着已经缩小很多的狭义百合科。贝母们的花朵颜色从黑褐色到黄绿色都有,而且不少成员都在花被片上有类似格子的图案。只是花格贝母因为颜值甚高,幸运地被广为栽培。还有一位贝母属的明星花卉是原产伊朗高原和帕米尔南部的冠花贝母Fritillaria imperialis,我们会在6月19日与它见面。冠花贝母所在的中亚地区才是贝母属的多样性中心。

不过,其它贝母也是各有各的别致。我还记得多年前在北美野外看到野生的贝母属植物时,旁边的学姐惊呼“巧克力百合”,瞬间被戳中了萌点。它的英文名真的是chocolate lily! 


北美西海岸山区的“巧克力百合”Fritillaria affinis。图片:紫鹬 

两千六百多年前,许穆夫人“陟[zhì]彼阿丘,言采其蝱[méng]”,《毛诗注疏》把“蝱”就解为贝母。如今,中文语境里我们最熟悉的贝母恐怕不是作为花卉,而是“川贝枇杷膏”里面的那一味“川贝”。川贝母Fritillaria cirrhosa在野外生长于海拔3200米以上的地方,我还没有缘分得见它清新淡雅的花朵,只好借一张图:


香格里拉,盛开的川贝母。在川滇藏地区和甘肃、青海的高山上都有可能遇见它。图片:Tiger / goshangrila.com

四川有许多野生的贝母属植物,民间长期把它们地下的鳞茎食用或药用。由于需求甚高,野生的川贝母其实已经不容易找到。市售“川贝”除了川贝母,也来自暗紫贝母F. unibracteata、甘肃贝母F. przewalskii、梭砂贝母F. delavayi等,也许还有各种从野外采挖来的贝母属近似种。即使不是为了保护生物多样性,也请拒绝野生的“川贝”,因为贝母属不同物种中生物碱的成分和含量各不相同,吃下去之前都需要仔细分辨。比如我们今天的主角花格贝母就有毒,而勘察加贝母(日语名“黑百合”)F. camschatcensis的鳞茎则如大米一样无害,它甚至有可能是被东北亚的原住民当作主食带过白令海峡而踏上北美大陆的。


中国贝母属植物多样性,11个分布于四川的贝母属物种中,有2个是四川特有种。数据来源:Flora of China;图片:紫鹬 

Part 3. 栽培与保护

在欧洲,花格贝母的故事也随着人类的历史改变。从黑海和亚得里亚海北岸向西直到布列塔尼半岛广阔区域内的河畔草地,在许多过去的春季里都有野生的花格贝母开放。然而随着人们将土地的积水排干,将草甸改作农田,花格贝母在许多地方都悄悄地消失了。今天,野生花格贝母在大部分欧洲原产地国家已经列入了濒危的红色名录,只有少数几个范围局促的地方,还有大片花格贝母在野外绽放。比如,英国牛津郡的泰晤士河畔。


东邻牛津郡的格洛斯特郡(Gloucestershire),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在野外见到大片花格贝母的地方。图片:purperlibel / iNaturalist 

然而已经成为牛津郡的郡花的花格贝母却身世不明。虽然自16世纪起,花格贝母就有栽培在英国的花园中,可直到1736年,才有野外观察到花格贝母的首次记录。难道是古代记录不充分?拥有深厚植物学传统的牛津大学那时已经描述了86%的英国本土物种,不太可能没有发现眼皮底下泰晤士河畔这些美丽小花。因此,今天看起来野生的花格贝母,大概只是通过栽培引入花园,然后逃逸到英国乡间的 

1829年,英国大众园艺作家亨利·菲利普斯(Henry Phillips)这样写道:花格贝母是一位法国牧师从野外发现并成功栽培的,可惜那位牧师死于1572年圣巴托罗缪之夜天主教徒对加尔文派的屠杀。在当时的法国宗教战争中,维多利亚一世女王的英国接纳了许多法国难民,栽培的花格贝母也随之带到英国。作为“花语”的发明人之一,亨利·菲利普斯根据这个故事,把花格贝母的花语定义为“威武而不能屈” 


1572年圣巴托罗缪之夜,美第奇王后在卢浮宫里观看天主教众屠杀新教派。图片:François Dubois / Wikimedia Commons 


斯德哥尔摩群岛上的Sandemar自然保护区,这一群生活北欧春寒中的花格贝母最为坚韧不屈,大概也是随着人类来到这里的野外定居的。图片:Holger Ellgaard / Wikimedia Commons

历史会改变很多东西,甚至许多植物最后只能作为栽培种被现代人所知。还好,花格贝母算是幸运的,它在真正的原产地仍有零星的野外种群,而广泛的园艺栽培又保存了它的血脉,并让它随着人类的足迹来到了更多地方。上面这张图中,花格贝母在远离家乡的瑞典,与黄花九轮草(Primula veris:真·报春花,为甚中文名字并不是这样啊)共襄春色,颇让人感动。我第一次认识到,人工栽培与自然分布的界限可以很模糊,它们相互依托着,坚守着花格贝母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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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今天的第二篇文章,是关于重逢的温暖故事。记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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