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珍宝？大陆最强村办动物园，请饶了动物吧
山东威海东部的西霞口村，是个富裕的地方。这个村子办了一个动物园，名叫神雕山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好家伙，一个动物园，挂上了自然保护区的牌子，也是雄心万丈了。
但这个“保护区”，在动物园爱好者圈子里的名声很矛盾：一方面，大家都说这里有许多很神奇的动物；一方面，大家也都说这里动物养得不好，有很多漏洞。神雕山最大的丑闻，便是出过一次海象杀死游客和饲养员的事故。
一开始，我的计划中没有这个动物园。但到了青岛一看地图，呀，原来这么近，来都来了。于是就买了张去威海的票。
各种土里土气的装饰，把这座动物园的大门装饰得无比俗艳。那时，我还想写一篇搞笑文风的游记，和大家乐一乐就算了。
结果，越逛越生气。不行，我想骂人。
可能是最荒谬的设计
我的愤怒是慢慢积聚的。园区门口附近是猛兽区。这个展区面积虽不小，设计理念却很老，各个笼舍都是单调的平地，金虎、雪虎、白虎、狮虎兽、白狮这样长得好看、有噱头但毫无自然教育和保护意义的畸形猛兽，占据了一半的区域。哦对了，还说什么自然教育啊，我又看到了“白狮出自极地”的展示牌，久违了。
当然，神雕山最大的特色，是有很多国内动物园不常见甚至独一份的动物。这个特色从一开始的猛兽区就贯穿了整座动物园。如上图的美洲狮，国内动物园养得就不多。
猛兽区之后是猴山。这个区域几乎是整座动物园的制高点，在猴山最显著的位置，园方搁了一个……猴监狱？？？
整个猴山，猴子是半放养状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唯有这个猴监狱，小小的一个笼子，四面透光、透风，里面就一个小木屋，一个轮胎，单调又狭小，还真像是个监狱。猴监狱旁边有一块牌子，上面有一堆“罪猴”的照片，下列的罪状无怪乎“偷东西”、“打架”和“伤人”。偷东西和打架，那是猴群里常见的状态，这对于猴子来说是什么罪？至于伤人，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毫无隔离的放养？设计这个猴山的人，才应该被放进猴监狱吧？
变本加厉的投喂
为了多赚游客钱，整座神雕山动物园四处都有售卖投喂食物的摊点，这些摊位不限量，看到小孩就想塞一把草，勾引着游客投喂园内的各种动物。无论是大象、长颈鹿，还是兔子、猴子，乃至于各种猛兽，都能够买食料投喂——这种现象，倒是在不少野生动物园里有，但没有一个像神雕山这么过分。
投喂对于动物园来说不是好事。坏处主要有二：第一，瞎投喂会喂坏动物，即使是看起来无害的蔬菜、水果，瞎投喂也可能出现喂多了状况，影响动物健康；第二，只要有投喂，动物的行为就会不正常，会出现乞食行为，这样就无法看到动物的自然行为，那就算是白看了。
神雕山的各种展区中，鼓励投喂得最恶劣的是熊山。这里的熊，生活在围栏不够高的笼舍当中，上方的游客肆意探出身体，往下扔各种从园方那里买来的食物。为了获得投喂，几乎每一只棕熊都学会了原地转圈——转一圈，游客就愿意施舍一块吃的，食物一扔下去，棕熊们抢做一团，疯狂的嘶吼。
面对这样的状况，园方是什么反应呢？
变本加厉的鼓励投喂。如上图，是我在熊山的走廊里看到的一张广告纸条。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不光是活鸡，园方还在这里卖啤酒。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样有安全隐患的熊舍（围墙不够高），又鼓励投喂，哪天熊们跳太高或是游客身子往下探，出了个事故，那就麻烦了。
棕熊展区的对面，是熊猫的地盘。毕竟是国宝，吃的食也贵，园方不敢收钱卖食料，也给展区做好了隔离。于是，我纵横全中国动物园，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幕出现了：几乎所有游客都忽视了熊猫，跑到棕熊的围栏前看熊吃东西、打架、转圈圈。游客忽略熊猫去看熊，这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场景。
熊山的附近有一片互动区。互动什么呢？园方在此用铁链锁住了一头小黑熊、一只小老虎、一头大象和一匹骆驼，搞收费合影。哈尔滨的幼虎合影项目刚被取缔，想和小老虎合影的，请来神雕山好了。
这事儿有没有人管？
神雕山各处都存在着一些为了赚钱而丧心病狂的利用动物的情况。赚钱，不是原罪。动物园赚钱是好事。但是，为了赚钱，罔顾动物福利，甚至毫无顾忌地伤害动物，就让人没有办法忍受，甚至在有的地方，会冒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效果。
举个例子，神雕山几乎所有的公孔雀，屁股都是秃的。尾羽去哪儿了？十块钱两根卖了呗。讲讲价格十块钱三根也是可以的。游客拿着这长尾巴喜滋滋的走了，可能转身去逗熊，毛就被熊给扯了下去。只剩公孔雀秃着屁股开屏，毫无雄风，母孔雀都不乐意理。
满园珍兽，大跌眼镜
即使动物养得不怎么样，投喂丧心病狂，神雕山还是保有很多宝贝。
他们的红毛猩猩非常帅。这个雄性个体身材魁梧，一身飘飘然的长毛，脸盘很大，这在这个物种里，是深受欢迎的帅气样貌。然而，居住在如此凑合的笼舍里面……
还是灵长类。神雕山里养了一笼子“黑叶猴”，其中有两只白头个体，这其实是极罕见的老挝乌叶猴，全世界的动物园、救护中心都没几只。这个种和白头叶猴很像，但头顶上是一块黑色，白色部分几乎不延伸到肩膀上，尾巴也是全黑的,不像白头叶猴有一段白色。
这样在动物园里极罕见的猴，让人不禁怀疑来源。究竟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通过什么渠道和手段，才获得了这种只有老挝深林里才有的动物，然后跨越重山大海，送到了山东来？吊诡的是，同笼合养同样被标为“黑叶猴”的黑头猴子，有朋友跟我说那其实是来自越南的河静乌叶猴，也是极少出现在动物园里的动物。
乌叶猴这个类群，生存状况都不太好。如果动物园还得依靠捕猎从野外获取，那真是太糟糕了。但更糟糕的是，运都运来了，还不好好展示，给一个正确的名字，利用它们好好做自然教育。于是乎，游客们走到这群乌叶猴旁边，也只不过看上两眼，毫无兴趣。
这样的追求新奇物种，有什么意义？
神雕山还拥有全中国动物园中最丰富的鳍脚类收藏，园中有好几种海狮、海豹、海豚，这在一般动物园里是根本看不到的。比方说，上图中的巨兽名叫北海狮，这可是海狮当中最大的一个种，雄性的体重可以超过一吨。这可是当之无愧的巨兽，国内就连海洋馆，也没几个拥有。
包括北海狮、海象在内的海中巨兽，都在不算宽阔的水池里来回打转、嘶吼着，展现着自己的力量和无处宣泄的精力。
那么，园方对它们是什么态度呢？
这完全是不把海兽当猛兽嘛。
我看到，有一处鳍脚类的挡板并不高，一只海狮轻而易举地跳了上来，攀附在围网上，想从人手上要吃的。这样的高度，如果海狮愿意，一伸脑袋，就能把人给拽下去。
连养殖场都算不上
开头我讲过，神雕山当年出过一次极为惨烈的事故。2016年，一名游客意外失足掉进了海象池，被海象抱着沉下了水中，饲养员看到情势不对跳下水救援，结果也被海象给拽住了。最终，两人身亡。
为什么游客会“意外”失足呢？那时，想要出动物园，就必须从一条狭窄、潮湿、没有护栏的小路上穿过海象的地盘，那时，神雕山还提供坐在海象身上拍照的服务。你可以把那次事故当作“意外”，但这种意外，几乎是必然。
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奇葩”的动物园？最重要的原因是理念。神雕山的建设者，大概想不到一座好的动物园是什么样的，于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建了一座动物园。他们也许认为野生动物应该是可以拿来玩的，也许认为只要有钱就能买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也许认为动物在自己手上不马上死就是养成功了，也许认为游客能在自己这儿度过欢乐又疯狂的一天就已经足够。
但现代动物园根本不是这样的，一座好的动物园不止要能让游客快乐，还需要让游客看见世界，理解并喜欢上动物。这样的动物园需要变成保护、教育和科学的中心，而不是一个养殖场。但神雕山连养殖场都算不上，养殖场好歹要能解决各种动物的繁育呀。
这样一座动物园，本身就存在不少安全隐患，存在许多让人近距离接触野兽的机会，还为了赚钱，如此鼓励人和野兽更多的互动。如果再出类似的事故，我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饶了动物吧。
本文授权转载自公众号“花蚀的人间观察”，图文来自物种日历作者@花落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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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花老师看中国动物园
物种日历作者@花落成蚀 正在集中造访中国的动物园。他会在最近3个月时间里，去40个城市，造访50座动物园。觉得他做的事情有意义？快去关注他的公众号里的全系列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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