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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诸葛菜”和诸葛亮,到底有没有关系!

江南蝶衣 物种日历 2020-10-18

当沉寂一冬的大地,被小黄花们唤醒之后,漫山的红粉白也不甘示弱,纷纷加入群芳斗艳的行列。看腻了枝头的缭乱繁花,再寻向路边的嫩绿新芽。不知何时,先前单调的草坪、林下,此刻已悄然变成了一片紫色海洋。正如季羡林先生写到:“在宅旁、篱下、林中、山头、土坡、湖边,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气,间以白雾,小花开得淋漓尽致,气势非凡,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早春林下,梦幻一般的紫色花海。图片:Pxhere

这种白紫相间的小花,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相传它的名称源自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的推广。孔明或许擅长以少胜多,但这种小花的取胜之法,则是以多为胜——在早春时节,能以万朵怒放之势笑傲春风的,一定非诸葛菜Orychophragmus violaceus)莫属了。

笑傲春风的诸葛菜。图片:Pxhere

十字花科的“二月蓝”

在《中国植物志》中,这种小花的中文正式名叫做诸葛菜,因其盛花期多在农历二月,又被人们亲切地称为“二月蓝”。季羡林先生笔下芳名远播的“二月兰”,实际上是个美丽的笔误。尽管这紫气冲天的野花名带“兰”字,但它并非兰科植物。

二月蓝有着典型的十字花科花朵。图片:林月时

二月蓝在分类学中归属于十字花科,与我们日常所食的白菜、油菜、萝卜、甘蓝、芥菜,同属一个大家族。这些被人们戏称为“菜科”的植物,有一个最显著的共同特征:花朵具有四枚花瓣,开花时如同十字形。此外,它们的六枚雄蕊排列成两轮:外轮的两枚花丝较短,内轮的四枚花丝较长。这种雄蕊存在的形式被称为“四强雄蕊”,也是辨识十字花科植物的一大特征。

二月蓝的四强雄蕊。图片:余轻尘

十字花科的典型花卉图。图片:Dwergenpaartje / wikimedia

花期过后,二月蓝会结出许多迷你毛衣针般的线形长角果。在它的学名中,属名 Orychophragmus 由古希腊语 orycho(掘坑)和 phragma(篱笆)组合而成,形容角果中的假隔膜上有孔。

十字花科植物的假隔膜位于子房的两侧心皮之间,它将子房分为两个格室。在二月蓝的角果中,这两个格室是相互连通的。但假隔膜并非十字花科植物特有(被当作染料植物的菘蓝,就是少数无假隔膜的十字花科植物),部分桃金娘科和马鞭草科植物也具备这个器官。

长角果的结构,右侧为子房横切。图片:E. M. Armstrong;标注:江南蝶衣

二月蓝的长角果。图片:汪远

无论是我们餐桌上的大白菜、用来榨油的油菜,还是观赏的羽衣甘蓝,都是二年生草本植物,它们在秋播的播种方式下,通常需要两年时间完成生命周期:第一年是生根发芽、茎叶生长的营养生长阶段,第二年则是抽薹、开花、结果、散播种子的繁殖生长阶段

作为观花地被植物的二月蓝也不例外,它耐寒旱、花期长、易养护,适合在秋季播种,春季观花。在春风的召唤下,成千上万的小紫花悉数开放,此时就是观赏二月蓝的最佳时节。当我们见到叶片青绿抱茎而生,花瓣四出色紫或白,结着长角果的植物,那便是二月蓝了。

你可能想不到,这些小巧可爱的幼苗,长大之后就是我们熟悉的二月蓝。图片:Krzysztof Ziarnek, Kenraiz / wikimedia

将错就错的“诸葛菜”

当二月蓝成片盛开时,大地就如同铺上了梦幻般的紫色花地毯。在它的学名中,种加词 violaceus 之意即为蓝紫色(也称作堇紫色)。

说到春天的小紫花,堇菜属(Viola)植物也是此时的一道风景。其中,香堇菜(V. odorata)就以甜香的气味深受欧洲人喜爱。不过,堇菜的英文名violet,如今却多指紫罗兰。<戳这里告诉你,violet 为何会有紫罗兰这个张冠李戴的译名。>

左:香堇菜(V. odorata);右:紫罗兰(Matthiola incana)。图片:Fritz Geller & Robert Flogaus / wikimedia

实际上在紫罗兰与二月蓝之间,也有一段关于名字的纠葛。据明朝万历年间的《草本花诗谱》记载:“紫罗襕花,草本,色紫,翠如鹿葱花,秋深分本栽种,四月发花,可爱。”书中记载的“紫罗襕”在成为二月蓝的古名之前,本意原指紫色罗缎面料的衣服。原产于地中海沿岸的紫罗兰在传入中国后,逐渐成了人们喜爱的观赏花卉,它不仅霸占了二月蓝的古名,后来还与堇菜共享了violet。同样的,紫罗兰在日本流传过程中,也阴差阳错地与紫罗襕花混淆。原先的紫罗襕花,也就是我们熟悉二月蓝,便改名为大紫罗襕花(オオアラセイトウ)。

《草本花诗谱》中的紫罗襕花,即二月蓝。图片:《草本花诗谱》

当“紫罗襕”逐渐被人们忘却,“诸葛菜”便借着名人效应广为流传。那么,二月蓝是如何成为诸葛菜的呢?根据民间传说,诸葛亮率军出征时曾以二月蓝的茎叶为菜,后将其作为军粮广为种植。用野菜充当军粮,古人是认真的吗?二月蓝的嫩茎叶确实可当作野菜食用,但其苦味明显且受时令限制,并不适合作为主粮。想来智慧超群的诸葛亮,应该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推广种植野菜。所以,谁才是真正的“诸葛菜”呢?

明代文学家张岱在他编著的《夜航船》一书中,给出了较为合理的解释:真正的“诸葛菜”叫做蔓菁。“诸葛武侯出军,凡所止之处,必种蔓菁,即萝卜菜,蜀人呼为诸葛菜。其菜有五美:可以生食,一美;可菹,二美;根可充饥,三美;生食消痰止渴,四美;煮食之补人,五美。故又名五美菜。”

根据张岱的描述,诸葛亮率军出征,在驻扎当地推广蔓菁以解决粮食问题。此菜不仅可生吃、煮食,连同地下的块根也可充饥,受益的蜀人就将蔓菁叫做诸葛菜。单从食用角度看,有“五美菜”之称的蔓菁显然比味苦易老的二月蓝更为靠谱。

这种酷似萝卜的植物就是真·诸葛菜——蔓菁。图片:Peter Presslein / wikimedia

蔓菁即芜菁Brassica rapa var. rapa),是十字花科芸薹属的成员。它的扁球形块根肉质肥厚可食,又被叫做“大头菜”“盘菜”。由于蔓菁的耐寒性强,至今它仍是青藏高原主要的食用、饲用作物。

或许因为二月蓝和蔓菁是同科亲戚,基生叶也都是大头羽状分裂,所以区分不清的古人就将二月蓝误认成有“诸葛菜”之称的蔓菁。久而久之,人们印象中的“诸葛菜”早已不再是蔓菁,于是索性将错就错,不仅让二月蓝成了诸葛家的娃儿,还为它改了植物中罕有的复姓(当然东方紫金牛跟东方不败没有关系)。

蔓菁的花是黄色的,有点像油菜花。图片:JK Marlow

二月蓝的花多为紫色、浅红色,少数为白色。图片:汪远

舌尖上的大好春光

清明前后,时令野菜陆续登场,我们又迎来了舌尖上的春天。正如前文提到的,二月蓝颜值虽高但口感不佳。然而,京城老饕王敦煌先生,竟将这种非主流的野菜吃得令人惊艳。他在《吃主儿》一书中对二月蓝的风味赞赏有加,认为它是唯一可以与枸杞头媲美的野菜。在采摘二月蓝时,要选择带着嫩绿花蕾的芽尖。它的吃法也类似炒枸杞头,“切点姜末儿,加绍酒、盐、糖,急火快炒,噼里啪啦,出锅盛盘。”

二月蓝嫩茎叶最适合食用。图片:木雁中间可置身

至于二月蓝味道如何,据王敦煌先生的描述,清炒二月蓝有其他青菜不具备的浓郁香味,是菜肴中的佼佼者。二月蓝时令性强,一旦开花后就老苦不堪,若非要在此时食用,唯有用开水焯烫做馅儿尚可了。虽说二月蓝不像蔓菁那般实用,但作为野菜的它能得此美誉,也算是没白担了“诸葛菜”之名。

清炒二月蓝。图片:飞猪

人要吃,动物当然也要吃。对于传粉昆虫而言,植物的花粉和花蜜就是它们的食物。在早春植物中,开花量惊人的二月蓝总能吸引许多昆虫。不过,在前来访花的昆虫中,并非都是勤恳的传粉者,也有少数带着小心机。例如黄胸木蜂,多数个体会正常采集花粉花蜜,助其传粉,但少数会利用口器在花萼基部打洞,偷食花蜜

昆虫的盗蜜行为,是一种非常复杂且有趣的生态现象。二月蓝的花瓣或花萼上的破损孔洞,多是盗密者为了提高访花效率,投机取巧留下的盗蜜孔。如果耐心观察,说不定你还能发现其他盗密者重复利用现成的盗蜜孔,做出更为取巧的二次盗蜜行为

黄胸木蜂在二月蓝的花萼基部打洞盗蜜。图片:Natural Beekeeping

对于舌尖上的春光,不同昆虫有着不同喜好。有的昆虫喜食花粉、花蜜,有的则喜欢叶片。二月蓝的叶片上,就会经常出现一团团蜿蜒的白色线条,酷似卡通迷宫。这些线条可不是天然形成或者人为涂鸦,而是潜叶虫的杰作。“潜叶虫”是一个统称,主要来自蝇类、蛾类、叶蜂以及一部分甲虫。

潜叶虫“作画”,全靠嘴啃。例如潜叶蝇的母虫,它们会将卵产在二月蓝的嫩叶上,孵化后的幼虫会沿着叶缘向内取食叶肉,如同挖隧道一般,只留下叶片的上下表皮。受到啃食的叶片虽看似完整,但内部却布满了的白色蛀道。这种病虫害会造成叶绿素降低,进而影响植物的光合作用,甚至还会造成植株死亡。因此,出于病虫害防治的需要,城市公园和公共绿地中的二月蓝可能会进行化学防治,切记不要采摘食用。

二月蓝的叶片上的潜叶蝇蛀道。图片:林月时

在众多小野花之中,我独独偏爱二月蓝。它们总是迎着呼号的寒风,默默孕育着花蕾。在寒暖交织的早春,以星星点点的朴素小花,顽强地撑起黯淡的天空,又在春风召唤之下,连缀成迷人的紫色花海,万朵怒放,延续暮春的芳菲。当绚烂的花事过后,它们迅速回归寂静,以平凡的姿态,重复着生命的轮回。

笑傲春风的紫色花海。图片:林月时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5年第96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江南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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