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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在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

C君 Stoooges三士渡 2020-08-17


芝加哥大学校董曾经在一篇新闻报道中向家长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耶鲁大学抑郁还是在亚利桑那大学开心?结果显示,75%的家长宁愿自己的孩子在耶鲁抑郁,因为他们觉得抑郁是可以慢慢平复的……可见名校情结不止中国家长有,美国家长也有。名校不光代表学生的卓越,更是家门的荣光。但是在名校学生精神健康状况堪忧的今天,为了上名校所付出的沉重的代价也应该被正视。


今天C君想与各位分享的是华裔女孩Jenny Lu的文章。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凭借优秀的学术成绩和在学校出色的表现,顺利地进入了藤校。但是开学才三周,她就选择了退学。她的经历也折射出许许多多名校学生现状,走在父母和社会铺就的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却迷失了自我,成为了“空心人”。



(以下为正文内容)


01

8月底,我收拾行装向宾夕法尼亚大学道别,而就在几周前,我刚搬进我的一年级学生宿舍。我回到了马萨诸塞州梅德福(Medford)的家,震惊了家人和朋友,每个人都想知道我哪里出了问题,包括我自己。


十多年前,6岁的我和妈妈,还有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从中国移民到美国,主要目的是接受美国的教育并获得工作机会。从幼儿园到十二年级,我埋首于教科书和家庭作业中,不断地努力成为最好的学生。我的中小学老师称我“异常聪明”。我的高中老师告诉妈妈说,我的前途光明。在300多名学生中,我排名第四。我在学校最大的社区服务项目担任主席,SAT成绩非常好。


我曾是“模范少数族裔”(注:Model Minority,美国人称亚裔“努力工作”,“性格平和不惹事”,“注重家庭观念”,看似是对亚裔的恭维,实际助长了人们对亚裔的刻板印象)。在这里和在中国,我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妈妈的朋友经常对她们的孩子说:“你应该像Jenny一样,成绩好,以后会进个好大学,也会找到好工作,赚很多钱。”这就是中国人对成功的定义。因此,当去年12月我得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时,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了的事情。



02

但是人们看到的都是假象。我经常没时间睡觉,而当我有时间睡觉时,我需要借助药物才能入睡。我不是一个人。我看到学业的压力不断地压迫着其他人,尤其是我们年级的顶尖学生,我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很亲近。这种压力驱使像我这样的学生取得学业上的成就,也正是这种压力持续击垮着我们。它来自父母,制度,也来自于我们自己。


被大学录取后,我表面上迎合着他人的兴奋。然而,对于即将到来的秋天,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在遵循别人期望我走的道路。我一直在追逐父母认为的财富和成功。尽管我不确定自己的道路和梦想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继续跟着别人走,我将永远无法找到它们。



我们这个社会变得如此不敏感,似乎学生面对的沮丧和疲惫是件完全正常的事情。随着大学申请的竞争日益激烈,父母给孩子施加更大的压力,要求他们更加努力地学习,以进入精英学校。


我相信这在中国和亚洲家庭中尤其普遍。当我的第一次SAT考试分数低于预期时,我的家人迫使我参加强化课程以提高分数。在我们的家庭朋友和整个中国家庭圈子中,聘用导师是很普遍的——不仅是SAT考试,还包括作业、论文写作、大学面试准备以及任何其他可以帮助他们的孩子取得进步的事情。在我的生活圈外,看到非亚洲家庭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多么宽容,我感到嫉妒。每种文化都存在着升学压力,但似乎在许多亚洲家庭中尤为严重。


我从未表达过自己感受到的负担和压力。我的家庭对心理健康问题没有认知,也没有讨论过。事实上,我甚至不知道怎么用中文说“心理健康”。我习惯于内化这些情绪,独自应对它们。问题是这些挣扎没有得到解决。它们一直被压抑着,我的许多亚裔朋友也承认了这一点。


03

这种压力带我来到宾大——宿舍,课堂和校园——让我知道这里真的不适合我。在上课的头几天,当我经过食堂,娱乐场所甚至是费城时,我感觉自己一天都待不下去,更别说还要熬过接下来的四年了。由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低落,在大学的学术顾问的帮助下我决定离开学校。这位顾问支持了我,并给了我勇气告诉母亲真相。我们三个人开了一次会,多年来,我和妈妈第一次交流了彼此的感受。


我告诉妈妈,我不会在宾大感到幸福或充实,我需要休息,从学术压力中摆脱出来。她告诉我,作为移民,她迫使我走的那条路是她知道的唯一一条路,她只想为我争取最好的。在顾问的帮助下,妈妈接受了常春藤之外的可能性,可能是另一所学校,间隔年或是其他。那是一次艰苦而动情的谈话,但我感到安心,因为妈妈对我的期待是出于爱和善意。知道妈妈即使失望也会支持我,这驱使我在遇到挫折的情况下继续前进。


在我待在家的几周里,我一直在工作,做志愿服务,与我爱的人共度时光,并对我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情重新进行认真的评估。尽管这两个问题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我现在知道我不想在哪里以及不想做什么。更重要的是,我并不急着要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并不是说我没有野心。我会在明年春季或秋季再次申请大学,但是这次会有所不同。尽管它可能不是我家人的首选学校,但我知道我会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并让家人为我感到自豪。我想让学生知道,无论你在申请学校,还是在现在的学校过得不快乐,你都不会只有一种选择。而且,如果你不知道大学是否适合你,或者不知道自己想从事的职业,那就休息一下。


我知道我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我只有18岁。未来的路还很长。


by Jenny 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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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这篇文章,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为了上名校,为了所谓的幸福人生,我们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同时也感到轻松,我庆幸本文的作者能正视自己心灵的疾病,及时进行治疗。因为还有太多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隐忍、压抑着,最终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名校学生的心理健康已经不容忽视。近几年,学生自杀事件层出不穷:宾夕法尼亚大学从2013年至今,已经发生了14起自杀事件;康纳尔大学光是在2009-2010学年就有6起自杀,前不久又传来了学生自杀的消息。而在自杀的学生中,亚裔的比例更高。在康奈尔大学1996至2006年间自杀的21名学生中,13名是亚裔。美国心理协会(APA)的一项调查显示亚裔无论是有自杀念头的,还是试图自杀的,比例都比其他族裔高,这种倾向在大学生中尤为显著。


造成这种现象的因素有很多,除了亚裔群体所要承受的来自社会的种族偏见和刻板印象之外,家庭施加的压力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追求完美和成功,走一条“正确”而稳妥的道路,是许多中国父母对于儿女的规划和展望。而父母对于成功的定义,似乎都有一个公式:成绩名列前茅,课外活动拿奖,大学富有声望,工作体面高薪。只要照着这个公式,就可以过上安稳又舒适且人人羡慕的生活。但人生不是一道待解的考题,没有标准答案更没有公式可循,将人生公式化的结果,就是孩子的个性、创造力和所有的情感需求被忽略和压抑,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成为流水线上的合格产品。


如此的教育理念造成的结果,就如前Facebook华裔高管Julie Zhuo在她的文章《我曾像无数亚裔孩子一样渴望完美》中提到的,她在自己的高中毕业典礼仪式上,心怀的并非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的憧憬,而是自我否定:为什么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人不是我?我还不够完美。


没有哪个对孩子抱有热切期望的父母是带着恶意的,不都是“为你好”吗?在父母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因而对于他们来说,通过奋斗获取稳定的收入和丰厚的物质条件就是幸福。对怀揣美国梦的第一代移民更是如此,想要在异国他乡立足,得到这个国家的认可,就需要外在的条件来彰显身份和地位。而接受好的教育,是实现阶级跨越的前提。


如同本文作者所说,妈妈的期望是出于爱和善意,在竞争的社会中,我们的孩子需要具备竞争意识和生存能力。但当教育竞争是以孩子的身心健康,甚至是生命为代价的时候,我们需要不停追问的问题是:牺牲幸福的童年换取将来的成功是不是值得?一个人可不可以不成功?教育的目的是生产出一个个完美的商品,好获得他人的艳羡和赞美吗?


而当我们深入挖掘追求成功的表象的时候会发现,虽然每个家庭,每种文化的教育方式和手段都各有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希望孩子能有选择的自由,有幸福生活的能力。正如曾任耶鲁大学校长的教育家理查德·莱文所说,“不传授任何知识和技能,却能令人胜任任何学科和职业,这才是真正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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