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下开学?教授的命也是命 #PLM
尽管美国疫情仍在扩散,但随着时间慢慢临近秋季开学,近期越来越多的美国大学不得不开始公布自己的新学期计划。
比如哈佛大学刚刚宣布秋季课程将会完全在线上进行,而所有需要I20表格和F1签证入境美国的国际新生将无法在秋季进入美国,只能在推迟入学和在家上网课中二选一。
据此推测,在此前哈佛和MIT起诉联邦政府的案件中,大学们并没有取得外界以为的大获全胜,而是应该达成了有条件的和解:ICE撤销了先前颁布的“禁止国际学生在美完全上网课”的规定,但对大学仍然有所要求。
本科生学院院长Rakesh Khurana在给学生的邮件中写道:“这项撤销并不适用于我们新录取的需要F-1签证的国际学生。”
而像哈佛这样财大气粗、敢于硬刚政府、坚持只上网课的顶级大学其实是少数。在这一波的政府vs大学交锋中,大部分大学都多多少少选择了妥协。
根据《高等教育纪事报》的消息,截止7月中旬,有32%的美国大学决定以混合模式开始新学期授课,有53%的大学计划以面对面授课为主,只有10%的大学打算使用纯网课教学。
换句话说,有至少五分之四的美国大学会在秋季以各自的方式打开学校大门。这样的决定自然并非空穴来风:
1. 来自学生的压力,许多学生不愿意付出高昂的学费却只得到“函授课程”;
2. 来自政府的压力,着力于重启经济的政府以各种手段“胁迫”学校复工,此种胁迫对于公立大学来说尤其明显;
3. 来自财政和学术计划的压力,部分非顶尖学校确实想要维持正常的线下教学以保障稳定的入学人数和学术声誉;
线下开学的计划看似满足了方方面面的需求,但美国大学的教授们并不这么认为。
众所周知,大学教师是年龄段偏高的一个群体,根据美国Inside HigherEd的统计,美国大学终身制教授的年龄中位数为49岁,有37%的教授年龄在55岁以上,比全美平均高出14%。
另外,美国大学的教授“超龄”工作、一把年纪了不退休也是十分常见的现象。据统计,大学教授中,过了65岁不退休的比例,比全美平均高出整整一倍。
从医学数据上看,相比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大学生,新冠病毒对于这些大龄教授的威胁要大得多,一旦感染,中老年人的康复率也比年轻人低得多。在新冠爆发的日子里,美国学术界已有许多老人被疫情夺取了生命。
毋庸置疑的医学事实摆在眼前,也难怪许多老教授会对大学“大踏步”的线下开学计划忧心忡忡,有些甚至对线下上课直接提出了拒绝,或者组织了抗议。
毕竟跟朝气蓬勃的学生比起来,老知识分子们才是真的“拿命去上课”。
今年70岁,在加州5C中Pitzer College的政治学老教授Dana Ward就直言不讳,“现在回到教室简直如同在玩‘俄罗斯大转盘’。在疫苗研发出来之前,我不会踏进校园半步。”
俄罗斯大转盘的规则很简单: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后关上转轮。游戏的参加者轮流把手枪对着自的头扣动扳机;中枪的当然是自动退出,怯场的也为输,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利者。
这样的担忧绝非个例,根据康奈尔大学教务长Kotlikoff的说法,之前发给教职工的问卷反映,有三分之一的教师对“面对面教学”毫无兴趣,还有三分之一对此感到担忧,剩下的也仅仅是在“条件安全的前提下”才愿意来线下上课。
可能这也是康奈尔早早就开启了国际生“异地上学计划”的部分原因,本土教师愿意复工的太少了。
而文理学院和藤校可能还不是真正的“重灾区”,体量庞大的公立综合性大学的教授们可能将要面对更大的风险,因为这些大学的学生更多、教职工更少。
尽管这些决定线下开学的大学们都出台了详细的卫生指导,比如戴口罩上课、控制学生间距、追踪健康状况等等,但这些措施都不足以让教师们放心。
此前,宾州州立大学、伊利诺伊大学、纽约州立大学的部分教职工都签署了抗议书,以此反对学校不和教职工群体作任何商讨就让他们回到线下教学。
伊利诺伊大学的抗议书中提到,香槟校区向来以紧密的“大学城”氛围著称,要指望5万学生完全遵循“卫生指导”是不可能的。
签署职工已超过1000人的宾州州立大学抗议书则向学校要求,授课的教授们应该有权自由选择是线下教学、混合教学还是完全线上教学,并且可以在不透露自己个人健康隐私的情况下,随时更换上课的模式。
可惜,在一些铁了心要开学的学校当中,教授有情,政策无情。
乔治亚理工的教授们就反映,学校的政策要求他们必须年逾65岁或者身患糖尿病、肺病等七种疾病之一,才具备网上授课的资格。
看到这话时不禁心里一酸,美国老教授们一把年纪了得这么些病,居然还得网上授课,这真是敬业。
许多年轻的教授们也不好过。在大学的复课政策中,年纪轻的教授几乎是默认被要求返校教学,并没有上网课的选项,这让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们也感到了冒犯。
在美国,许多教授会选择举家定居到任职大学所在的城市,白天上课、晚上带娃,以保障家庭的完整和工作的便利。
疫情中的开学计划,让这些教授必须白天在学校接触大量潜在的传染者,晚上再回家和一家人亲密团聚,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而这部分向学校申请在家上网课,以便能在疫情中安全带娃的教授,基本也被学校以不符合条件的理由所拒绝。
此外,还有一部分尚未得到终身制合同(tenure-track)的教授,甚至不敢向学校提出抗议,因为他们担心人力部门的介入,会影响他们未来的工作合同和发展前景。把学校逼急了,不解决问题、解决提问题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而最让教授们担心的,不光是疫情的发展和学校的措施,还有一旦开始线下上课,要面对的无数美国“熊孩子”们。
近日,美国南部已经发生了几百起在大学校园里的新冠确诊(德州理工、密西西比州立、路易斯安纳州立),其内容无非是与橄榄球队、兄弟会party、校园附近酒吧有关。南卡罗莱纳大学更是因为疫情收回了之前的秋季线下开学计划,改为了网上授课。
但凡到过美国大学的人就会知道,美国大学的年轻人们最是洒脱奔放,几乎没有人能阻止“二十岁的人去做二十岁的傻事”,三五成群的喝几杯、开个趴,是再正常不过的校园文化。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也充分见识了美国的部分年轻人对疫情的毫不在乎、乃至“作死行为”,再严苛的防控警告也没法扼制反智主义的流淌。
毫不夸张地说,按照疫情发展的势头,在复课后的大学里出现疫情传播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所以,在我们心疼学生没法好好上学,抱怨学校没法正常运转的同时,也别忘了正在左右为难的教授们:作为老师,他们绝大多数深知网上授课的局限性,并讨厌不能面对面传业授道的感觉;作为人,他们也有为自己的健康担忧、拒绝将自己置入危险的权利。
毕竟教书不是救火,they didn't sign up for this.
而教授们即便躲过了这波疫情,克服了种种困难,在这个秋天,他们中的一些人还要面对一个更加头疼的问题——那就是作为招生官,要读完成百上千篇“在疫情中我学到了什么”或者“疫情让我长大了”的大学申请文书。
这不禁让人再度感到心疼,毕竟教授的命也是命。
Reference:
https://www.nytimes.com/2020/07/03/us/coronavirus-college-professors.html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utlook/2020/07/06/im-college-professor-here-is-what-i-think-about-college-preparations-covid-19-this-fall/#comments-wrapper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quicktakes/2020/01/27/aging-facul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