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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实习记:那些走出象牙塔的年轻人

2017-10-03 王惠民 吕文娟 刺猬公社

导读

也许每个媒体人都曾有过,或正在经历这样的时刻······


刺猬公社 | 王惠民 吕文娟


今年5月30日,刺猬公社发过这样一篇文章《京外大学生媒体实习记:租房是一种必经的“磨难”》,探讨了京外大学生在北京媒体实习时面临的租房难题。

 

对于在北京没有固定居所的学生们而言,租房的确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当实习正式开始之后,他们才发现,此前让他们犯愁的房子仅仅是一个开头……

 

未来,对于临近毕业的他们不仅是个充满希望的词,同时还伴随着无形的压力,以及许多次艰难的抉择。

 

这次,我们尝试寻找了5位媒体的实习生,和他们聊聊现状、谈谈未来,希望对正处于迷茫中的“你”,能有些许帮助。



  “我是一个实习黑户”   


发文前跟阿杰确认信息时,阿杰说把他的岗位改成“打杂”吧。


他不是通过正式的实习生校招进来的,而是“被推荐进来”,通俗一点说就是走后门。


走后门进入单位实习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也是许多媒体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在阿杰实习的这种级别的媒体里,这些费尽心思挤进来的“实习黑户”,不会享受任何的补贴和优待,他们和所有校招进来的实习生一样,加班工作、随时待命。


盛夏八月,阿杰所在的组忙了整整一个月,上到制片人、记者,下到实习生都没休过一天假。


   “实习有什么收获?” 

“几乎没有吧,对我来说,这段实习没有什么具体技能方面的提升,顶多是在眼界和经历上丰富我自己,业务水平实际上还停留在实习之前。”


“哎,还有啊,跟老师出去的时候见的都是**级的大人物……像我这种身份,能见到这些人,虽然不能提问吧,嘿嘿……这算不算收获啊。”


“为什么选择来这里?要出国啊!我的简历太丑了,没什么好写的,所以我必须在我单薄的简历纸上增加一点重量,**这种媒体不是我在国内最好的选择嘛。”


   “你介意实习只能做边缘性工作吗?” 

“完全不会。”


“现在还年轻,最重要的是经历,做媒体就是个熟练工种,做多了就什么都会了。”


“未来还是希望进这种事业单位。薪资待遇高啊,而且正式员工都有北京户口。举个例子吧,单位的小食堂3块钱一次,伙食特别好,每个月还有餐补。”


“但是我享受不到这个待遇,我吃的话要35块钱,因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


   “会因为‘走后门’产生心理上低人一等的感觉吗?” 

“……有时候会。”


“新闻民工吗?我就是民工啊,现在做什么不是民工啊?”


   “实习生之间暗地里会有斗争或者摩擦吗?” 


“哈哈哈……斗争什么?大家都知道留不下来,你说我们斗争什么?”




  “我是纸媒里的「透明人」”  



   “实习结束你还会找纸媒的工作吗?” 


“不会了。”

在学院老师“报社工作最能夯实基本功”的鼓励下,思遥选择了这份实习。


报社的日子略显简单。下午1点半上班,2点的时候开报题会。


在刚入职的思遥看来,报题会显得别开生面,能和一群在业界小有名气的编辑和记者围坐着讨论每天的选题,让她有“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然而这种情况只维持了十天。


随着暑期实习生的不断增加,办公室再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实习生们单独开一场报题会。


“开小会之后,我们报上题的几率变得越来越小了。”


很多时候,实习生们在办公室就是干坐着,直到下班。


报社的工作受制于时效性,大多只能电话采访。有事做的时候,实习生们就是待在办公室打电话,与各种各样的人交流,获得信息。



“纸媒始终慢了网络一步。有时会觉得,自己的工作挺没有意义的,有点像是‘炒冷饭’吧。和我想象的差很远。”


除了这些,思遥还有自己的烦恼。


“指导老师总是说有事会找我,但是只找过我几次,更多的时候都是找别的老实习生。”


“部门里两个实习的久的实习生好像都实习一两年了吧。有一个是在报社里有个沾亲带故的编辑,另外一个不清楚。”


“有一次,我就坐在老师旁边刷微博找题,她隔着我问旁边的实习生,能不能帮忙打电话……”



实习临近结束,学院规定的任务量,她只完成了一半。


这是她第二次在报社实习,依然没有给她带来希望。


毕业直接就业的思遥彻底放弃了纸媒。


“找工作我会更偏向于新媒体。”


我现在只想把这份实习熬过去,能做到完成任务就行。



采访当天,本来是思瑶应该去报社上班的日子。


她没有去,也没有请假。


“没有关系,老师从来不管。”


“很多实习生几乎就没有出现过。”




  “我成了一个现实主义者”   


来新媒体公司实习之前,北辰自称是一个“新闻理想主义者”。

 

实习的第十一周,他总算做出一篇“勉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那是一篇关于最近热映电影的分析,为了做好这个题,他前前后后采访了十多位观众、影评人,每天在网上翻看着相关的消息,原本计划千字的稿件,最终写了将近3000字。

 

稿子完成以后,他满心期待地交给编辑,被告知“可以发在明天的头条”,那一宿,他激动到睡不着觉。

 

但当文章发出来以后,电影粉丝们的口水差点把他淹没,看着下面清一色的批评和嘲讽,那一刻,他觉得“说不出的难过”。


“看完留言,差点就崩溃了。”


更讽刺的是,这篇文章碰巧被一家知名媒体转载到网站上,短短半小时,下面网友的留言已经把他“骂爆”。


但这却意外地成为了他实习期间取得过的最好成绩,巨大的争议带来的阅读量,远超之前他做过的任何一篇稿件。


“我想我终于领教到了网络暴力的厉害。”


“这个时代难道只有备受争议才能成功?”


“我后来想明白了。我觉得一个人最大的悲哀,不是他被骂得有多惨,而是无论他发出什么声音,都没人听得见。”


“我以后还会抱有理想,只是不会再时刻挂在嘴边了……”


在新媒体,每天都焦虑地到处寻找选题,采访被拒、稿子被毙、文章被和谐都是家常便饭,受访者满口公关腔,甚至私下出钱让他帮忙写一篇推广的软文……


这些学校没教过的事情,实习中的每一天都可能发生。

 

幻想被现实打破,象牙塔里学到的理论知识,只适合报道乌托邦里发生的故事。


三个月的实习过后,北辰决定在大四继续寻找实习,他意识到,对于传媒专业的学生而言,课堂上学到的仅仅是第一课,实践是此后更重要的必修。


   “经历过这些,还会想做记者吗?”


“会。”


“我现在依然认为,做新闻是件很酷的事情。”



   “我一定要留在北京”  



今年九月,凯雯收到了北京某国家级媒体的实习offer。


她在大学学的是经济,高考几分的差距,让她与中传失之交臂。但她决心要进入媒体,这是她的第二份媒体实习。

 

凯雯所在的部门负责短视频新闻运营,高层很重视这部分内容。



“之前一位领导来检查工作,最关心的竟然是B站的浏览量。这和我想象中的国家级媒体可一点都不一样。”


“工作内容很明确,没有坐冷板凳的情况,而且对自己的用户思维培养也有一定的锻炼。”


“目前在做的偏视频多一点,这份实习结束以后会考虑一下纸媒,现在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状态。”


对于凯雯而言,实习不仅仅是在积累经验,更是“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工作”的过程。

 

凯雯的上一份实习在北京某省级广电媒体,在采访过程中我们注意到,她很看重事业单位,不仅实习选择在省级媒体,而且就业更青睐北京的媒体事业单位。

 

在就职单位选择上对凯雯影响最深的,是她的父母。


“我挺想让他们满意的,因为他们希望我成为有编制的媒体从业人员。进入到体制中,意味着稳定的收入和更多保障。”


“我爸妈生我比较晚,我很担心自己还没真正独立的时候,他们就老了。”


“我其实不喜欢人太多的城市,尤其像北京这种,但是做媒体又离不开这里。父母也特别希望我能留下来,留在北京也能实现我父亲的一个年轻时的执念。”


自己的梦想,父母的衰老,生活的压力,这些就是一个现实中20岁的女孩所要面对的,实习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但,赛跑也有慢下来的时候。


“拼事业很重要,但是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


“有次下班以后,我跟我爸妈说自己的颈椎有点疼。其实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结果爸妈的电话从那天开始就接二连三地轰炸过来,每天都要询问我的身体情况。”


这个夏天,凯雯刚刚做完一个小手术,她在自己的公众号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全麻四个小时”。


这个在术后休养期间还想着找实习的姑娘,后来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最后父母走的时候都对你不放心,再怎么拼都得不偿失了。”


“父母希望我出人头地,希望我实现梦想。但说到底,父母最希望我平平安安。”



  “我想让自己沉淀下来”   


藤子很幸运,在新媒体汹涌的浪潮中上了一艘很快的船。


在大学的专业是历史,但藤子一直向往媒体的工作,当同班同学大多在准备考研的时候,她决定利用大四上半年的时间在媒体实习。



   “有没有坐过冷板凳?”

“这个没有。因为它还是一个创业公司,会充分调动每一个人的潜力。”


“大家都充满干劲和希望,有明确的目标感,没有迷茫。”


“办公室占了两层楼,同事清一色都是年轻人。”


“非常自由,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完成工作随时都可以走。”



现在,藤子和她组里的另外两个人共同负责电子书板块,负责电子书上架、写推荐语、联系出版社,工作忙碌但井然有序。


藤子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也喜欢这家公司的轻松氛围。


她也渐渐意识到,性格对一个人的工作影响很大。



“如果你愿意去寻找生活家园的一方净土,那你适合做一些沉淀下来的工作;但如果你的性格是想每天都接受一些新的刺激,才可以感受到生命力的话,你更适合去追逐热点的一线媒体。”


“我其实更偏向于能沉淀下来的工作吧,之前在我们大学官微工作的时候,也要每天去追校园热点,渐渐觉得自己更愿意去沉淀下来。”


“我觉得能写出一篇爆款文章也是一种能力,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自己没有那种能制造话题的能力。我昨天看书上写,这个时代凡是跟娱乐沾上边,就非常容易赚钱,但是那些不会真正震撼人的心灵。”


“真正能够震撼心灵的东西,永远不会让人一下子就沉进去,一定是日后慢慢回味的。这样的东西才真正有价值。”

……

    “以后工作有什么打算?”

“这份实习转正好像还是挺容易的,但我还在考虑中。”


“其实我还是向往传统媒体,杂志之类的,稿件周期长,有时间沉淀。”


“专业并不能成为我的劣势吧!做媒体还是更看重实践经验吧!”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们(刺猬君)每天都要经历这个世界的变化,时刻保持敏锐嗅觉的同时,不会感到 浮躁 吗?”

  ……


对于笔者,答案是肯定的。


注:这是一个非虚构的采访。

以上被采访者形象皆做了模糊处理;除思遥、北辰为化名外,其余人名仅做模糊处理。


  还有一些没有机会当面交流的人  


@Elain(报纸)

这边工作压力非常的大。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非常的大。


因为在我们报社不能出错,从大错到小错都不能出错,然后规矩上面也不能出错。对于我,这个压力会很大。


然后接下来是因为任务量很大。就比如说我可能经常就一天睡四五个小时吧。


我以前一直觉得,就是读了几年大学后觉得,我很不适合记者这个行业,可能我当不了记者。但是在这里实习之后发现,其实记者这个行业我还是能做的。


第二个收获是发现我比较适合什么工作。首先我一直觉得自己适合当一个学者,这个我在这里得到了验证。后来我在这里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又有当秘书的潜质,真的非常有当秘书的潜质。


然后,我觉得这是我的很大的收获——为人处事,人情世故和处理事务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新媒体)


有一次下班很晚,和同事拼车回家。其中一个大学学理科的同事问另外一个工科专业出身的同事:“你觉得大学四年的学习对我们现在有意义吗?”


虽然我是新闻专业出身的,但我也在想,我的大学四年对我有意义吗?


好像在媒体这个行业里,你的出身并没有那么重要,反而还会有很多人觉得新闻专业出身的学生有那么点“理想主义”,不够现实。


而且现在好像谁都可以写文章、做公号,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能和媒体实践沾点边。


同事还在讨论大学四年有没有意义,我却在想我的offer会在哪呢?


毕竟理工科的他们已经是正式员工了,而我还只是个为拿不到理想offer担心的实习生。



十月份,全国各大高校陆续开学,又一批“小鲜肉”带着好奇与憧憬步入校园,而大四生们尽管刚刚结束实习,却没时间歇口气,因为秋季招聘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学生临近毕业时面临的考研和就业也是如此。

 

暑期实习结束,有些人坚定心中的新闻理想,并做好了投身于全职工作中的准备;有些人则更加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去向何方。

 

事实上,传统意义中的大学新闻学教育与现实新闻行业严重脱节。

 

据刺猬公社了解,一个高校本科新闻班30人,到毕业时真正去到媒体工作的甚至不足5人。

 

媒体像是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我们的访谈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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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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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刺猬公社的实习生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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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惠民 吕文娟

编辑 | 吕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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