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便利店，藏着我们最大的秘密
夜色柔和，24小时便利店发生了许多事：
故事从晚上八点一刻开始，两位穿校服的女学生划拨着手机，其中一个说，「看这篇推文，有个人因为写的文章不温不火，要回家继承父亲的养猪场。」
「文科这么惨吗？前段时间我爸爸拉着脸说，央行发文称文科生太多会影响国家发展，我爸爸就是中文系毕业的；话说回来，他告诉我这些，非常影响我以后选专业的考虑——我是说，央行发文影响了爸爸，他影响了我这样一个当代青年。」
关东煮还冒着热气。
便利店正对面800米左右，是一家公立医院，门口的汽车在缓慢排队，出来一辆，放进一辆；大厅里的人依然很多，急诊大厅有人在墙角默默伤心，有人从医院径直走向便利店，买下了一天来的第一顿饭。
便利店里，一位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打电话，「什么我在便利店，我在医院；什么你才在医院，你逗我呢？我们都在医院，我坚信这一点，我们从未离开过医院。你不理解，没关系，我只想问你，你离开过社会吗？没有吧！社会就像一所医院，到处都是遍体鳞伤的人。」
九点一刻，一个中年男人在刷短视频，同伴对他说，「我早就把短视频软件全部卸载了，一个都不留，它会偷走我的时间，我就要把这些贼赶出我的手机。」
中年男人赞许了他的做法。「如果照你这么算，一个国家，一个地球上，每天有多少人的人生被短视频偷走？」
“如果按照我们这样的国家——十四亿人算，每个人被一段垃圾视频偷走1分钟，那就是……”他打开了手机的计算器“1400000000/60/24/365=2663年，三十个人完整的一生就被偷走了。“
「每分钟会消耗掉三十个人的一生，每天人们要沉迷其中多长时间？不敢想象啊！」
中年男人颔首，「我讨厌短视频，为了我们的民族，我恨这玩意儿。」
「你是恨短视频，还是恨短视频平台？如果按照你这种逻辑，应该谴责乔布斯打造了苹果手机、推动了移动互联网的爆发。如果继续往下推算，你恨的名单，从长江头可以排到长江尾。」
「我有个想法，短视频劝退师，这个职业潜力无限。」他们达成共识，肩并肩愉快地走出了便利店。
十点一刻，一个女人在肩上斜挎了个帆布袋，里面塞满了东西，一个泡面桶几乎快要掉出来，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很安静，她目视前方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怀里还抱着个洋娃娃。
十多分钟后，一个看上去年长的女人在喊她的名字，「玲子，你和我回家吧，小波要到明早8点才下班」玲子不为所动。
程小波趁着店里没来客人的间隙，先是倒了半杯开水，又兑了半杯凉水在杯子里，「小玲，你跟我到店里面去坐着吧。」小玲不为所动；她接过水杯的时候轻轻用胳膊托着洋娃娃，抿了一口水，佝着背看着怀里的娃娃。
一对夫妻带着个小朋友来店里买酸奶，小朋友胳膊上缠着纱布，小玲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吓得躲到父母的身后。
1996年出生的程小波在这家便利店上班刚满一个礼拜，最开始两天因为上夜班，小玲不能和小波一起，就一人到处晃，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第三天他把小玲带了过来，跟店长说：「她很懂事，会在门口安静坐着等我下班，困了就靠着墙眯会，她不会坐到店里来，他不愿意影响我工作。」
晚上十一点一刻，留着寸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瓶二锅头，一袋花生米，结完账，走到一个逼仄的座位上，独自喝酒。
他刑满释放刚刚几个月的时间，因为有案底，目前还没有找到愿意接纳他的公司，以前一起玩的朋友也早已远离他，他白天躺在家里睡觉，晚上就出门找地方坐。
「这个大哥一坐就是一个通宵，喝多了就趴着睡，有一次我和他聊了很多，我记得他说来这家店坐通宵的原因，就是因为看那些生病的人，看着那些比他还惨的人，他的心里才会觉得平衡。」程小波说。
一个中年妇女，在店里绕了好几圈，她手里拿过的商品都被她看得仔细，后来她走到放奶类的冷柜前，翻来翻去，「牛奶最容易过期，有一次还真被她翻到一包过期的饼干，店长被讹了一千块钱。」程小波说。
「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一个公交车师傅，后来因为突发疾病意外走了，她就经常在医院附近这些店里搞事，有时候还故意掐坏我们的外包装。」程小波说。
两个男人买了两瓶啤酒，在交流股票，其中一个说，「这股票已经到了最低点，我套了好多钱，现在我手里没有钱，要是有，我就梭哈抄底了。」
另一个中年男人说，「这股市，连洗脚水都比它干净，你趁早收手吧。」
「你真没眼光，这么好的股票你都看不懂，我要是你老婆，早就跟别人跑了。」
「我可不像你，当了韭菜还不忘记拉别人下水；我要是韭菜，就算被割也要让刀口磨到卷刃。」
「你还是颗钢铁韭菜……」
午夜十二点一刻，小玲靠着墙，团着身子睡着了，小波拿了个毯子披在小玲身上。程小波说，「我和小玲曾经有个孩子，5个多月的时候，孩子突然得病走了，她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附近不时听到救护车的警报声，车流人流，同一个夜晚，人们忙忙碌碌，有的出于责任，也有的为了自己。便利店里灯光如常，整夜不打烊。
作者丨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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