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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德叛逃者的图像全记录

Ladd 利维坦 2018-11-09

利维坦按:前两天重看电影《他人的生活》,里面有一个细节,当东德史塔西审讯疑犯时,会让疑犯把双手放到大腿下面,待审讯结束后,将椅垫卸下来,装入玻璃瓶密封以保留气味。影片中的史塔西特工魏斯曼还将这种审讯方式做成课件给学生传授(当然还包括让疑犯丧失睡眠):




史塔西这个恶名昭著的秘密警察组织,据不完全统计,1950年到1989年柏林墙倒塌,共有60万人为其工作。“史塔西的标语是‘我们无处不在’(WIR SIND ÜBERALL)。至1989年,东德有约600万人被建立过秘密档案,超过东德总人口的1/3。德国联邦国家安全档案委员会保存的史塔西档案,书写材料长达112公里,转作胶片的材料有47公里,图片和幻灯片多达140万张,影像资料16.9万份,碎片材料1.55万袋。”(资料来自维基百科)试想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景象?


史塔西的第二任部长埃里希·梅尔克必须得说一下。因为就是他在当年签署了凡是叛逃到西德的一律格杀勿论的命令:



埃里希·梅尔克(1907-2000)


熟悉那段历史的大概都知道,为了能逃到西德,人们简直脑洞大开,无所不用其极,有打算坐热气球飞过去的,琢磨着偷偷划船过去的,有打算挖地道钻过去的……有兴趣的可以看看电影《逃出柏林》,就是根据当年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



《逃出柏林》剧照,2001



这就是1962年东德边防军发现的地下通道



文/Jeffrey Ladd

译/aly+堆堆

校对/堆堆+aly+进进

原文/time.com/3724509/go-inside-east-germanys-stasi-archives/


冷战期间,基于保护国家和采集或国内或国外情报的目的而设立的机构在各个国家都十分常见,在意识形态对立的两个阵营中,分别以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前苏联的克格勃最为主要。然而要论强权与镇压,它们都不如东德的史塔西。这所机构最为臭名昭著的是其无处不在的监视,监视着这个国家的人民,将他们从挚密的亲友,离间成相互仇视的告密者。


记录在档案和影像中的,除了间谍活动,还有所有试图从东德逃往西德的事件,这些事件经常有被逮捕过的逃亡者参与。


当事人被迫场景再现:企图藏在汽车的后备厢里逃走。年份不明。


由Hatje Cantz出版社出版的德国摄影师Arwed Messmer的新书《再现国安部》用拼贴的方式,向人们重现了关于这些“叛逃者”的珍贵史料,这些都是作者从国安部联邦委员会档案馆的万千资料中整理而得。《时代》杂志Lightbox专访作者,聊聊这部作品以及作为“见证”的照片,拨开东德高压政治背后的重重疑云。


TIME LightBox:您的新书《再现国安部》展现了一些来自国安部档案馆的图像资料。您是怎样获得这些照片的呢?这些照片对公众开放吗?

Arwed Messmer:这些资料对研究者与新闻工作者都是开放的,对我来说这是我研究能够进行的基础。只要研究理由正当,通常都可以获得这些资料。但是出于保护受害人的第一原则,我所看到的资料都是经过检验并且匿去名字的。图片和文字都是这样。


1964年10月4日或者5日的晚上,东德安全局成员在执行拆除57号隧道的任务时,在位于柏林中心的施特莱丽泽街55号庭院里,原东德边境警卫伊根舒尔茨被他的战友M同志散弹击中身亡。照片中显示的是M警卫用AK-47向庭院中扫射。本图为场景再现。


T:您提到这本书是一本“拼贴集”。您能向我们介绍一下这种表现方式吗?

A:可能在这种语境里“拼贴集”这个词有点令人费解。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根据我自身的美学标准和对内容的评估,集合了一些差异很大的图片拼贴成这部作品。


T:很多人对德国分裂时期很感兴趣,而你曾经也就这个主题出过几本书,有些是和Annett Groeschner合作出版的(《另一个视角:早期柏林墙》、《1952年3月27日的柏林水果街》)。对你来说,这段时期,这个主题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呢?

A:我对德国近现代史一直很感兴趣,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成为一个历史学家。我在1991年底搬到柏林。从那时候开始,我对历史的兴趣就越来越多地呈现在我的摄影专题里面。在1994到1995年期间,我制作了《波兹坦广场〇年》,关注从柏林墙被推倒到新发展起步之前柏林中心存在的巨大差异,我也因为这个项目获得了1996年德国摄影协会颁发的Otto Sterneit奖。


原东德边境警卫伊根舒尔茨的在柏林慈善医院的尸检照片,标记处是他的伤口。E代表子弹的射入口,A是子弹射出的地方,T代表距离(近地射击)。照片拍摄于1964年10月5日至7日的一天。


T:以您的年龄来看您应该亲身经历过东德这段历史。请问您或您的家人是否曾经在柏林墙还在的时候居住在东德呢?

A:我们有亲戚住在东德,我们也常常会去看望他们。但是我个人在西德的西南部长大,因此这样看来东德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相对来说,我们更关注瑞士,法国和意大利的局势。


T:只用于记录图像而没有声音,照片所表现的内容并不能反映现实的前因后果,所以作为证据,它们往往并不那么可信,尤其是你选择的图片,许多都是记录所谓的“犯罪”的。你认为这些照片是否揭露出东德政府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A:很多照片确实都是用世界通行的犯罪记录采集方式进行采集的。但在这次的工作中,我猜测东德政府企图通过给政府检查人员展示直观的证据,来维持规则和法律依然存在的假象,即使直到柏林墙守卫的审判结果和逮捕日期已经确定,他们也没有放弃。


上世纪80年代东德安全部总部的模型。现在该模型存于柏林诺曼街的东德安全部博物馆的大厅内。


T:除了这些证据,你是否觉得这些照片是为了羞辱被逮捕的人?

A:我觉得这类文件带来的羞辱更像一种间接伤害,却被随意地当成了整个流程里的正常的一部分。我第一次看见这些家庭的照片时很自然就想起了阿布格莱布监狱①。


2014年重访伯诺尔大街十一号。


T:在给这些照片加上注解(除了一些放在跟主页分开的小册子里的索引),重新架构这些图片后,你就能让读者跟随编辑的顺序和思路不断猜测这些内容以及这些图片相互之间的关系。这让我想起了上世纪70年代拉里·苏丹和迈克·曼德尔的书《证据》,它展现了科学和工业领域里各种档案的照片。你能谈谈你是怎么挑选这些照片并结集成册的吗?

A:跟《证据》一书的比较还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使用的档案图片的出处并不明确,而且可能永远不会明确。与《证据》对比,在重现国安部时,我的主题变得更加清晰。我特意聚焦在一个具体的问题上——人们对越过柏林墙的企图。这是一种我用来梳理在史塔西档案中发现的材料的方法,也是为了专注于一个主题。我做出一个关键的决定,把图片和对它们的解释分离开来。读者对这些在不同分类的标题下的图片有着不同的理解。利用小册子重组图片是个主动的过程,就像完成任务一样。


东德一家人与帮助他们逃亡西德的奥利弗米尔德夫和卡尔亨斯科的合影。他们在1973年9月21日企图开着欧宝海军上将车走私,但以失败告终。


T:你自己的照片贯串全书,经常被误认为是史塔西档案的图片。你能谈谈包括你在柏林附近一些特定的地方拍摄的照片和“故地重游”系列吗?

A: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故地重游”系列并不取材于史塔西的材料。我的目标不是建立某种图像对比好让这个系列融入到整本书里。我想说明的一点是所有物品和犯罪现场展览的照片的来源并不十分清楚,导致无法一眼就辨别哪些是我在2014年拍的,哪些是我处理过后可以自由使用的国安部照片。我所指的自由使用,既是在技术层面上的也是在内容上的。标准答案并不存在,但在附录上可以澄清一些模糊点,尤其是读者在看这些照片时产生的错误联想。


1983年9月12日,一对母子在黎明前企图逃亡,他们开着慕尼黑牌照的宝马车,在马里恩州高速公路的过境点上被逮捕,被捕之后这对母子和帮助他们逃亡的人被立即押往海关。


T:在未来的作品中,这些档案仍将会是你作品的一部分吗?

A:两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忙着准备一个新项目,即红色军团(德语:Rote Armee Fraktion,简称RAF),这是给前西德带来巨大创伤的事件之一。这个项目的核心是从警局档案中获得的一张照片。目的是再次用一系列旧照,经加工或处理的图片和我自己的新照片去呈现现代的观点。那个时代国家处在威胁之下,我想从这个角度(图片)来观察这一切。我已经获得了一笔资助,就可以在2015年专心做这个项目了。


我想在档案上多花些时间和精力。虽然我有自己的个人偏好,我不想只采用单一的方式。我发现的每个事物、照片和主题。都有其独特的形式和方式。除了这项RAF项目,我现在也和安奈特格罗斯内合作一个新项目,题材是一系列上世纪六十年代柏林城市规划时拍摄的照片。但我们需要很多资金支持来更好地研究和加工这些材料,展览作品并出版高质量的书籍。


波兹坦边界线模型,包括其能以电传递信号的栅栏。这个模型由弗兰兹佩特利制作。他是边防军队克莱恩格里尼克(波兹坦下一个村庄)部分的一名指挥官。这个模型在他自家车库里放了二十年,直到2011年才在公众视野中出现。


T:你的很多作品既有出书也有展览。两者相比,哪个对你来说更重要呢?当你在做新项目的时候,你的脑海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成书的样子?如果有的话,它会影响你的项目进展吗?

A:这些书对我来说比展览更加重要。“另一处风景”和“再现国安部”都是先出版了书。所以,我给自己的定位是“书籍摄影师”,而不是“展览摄影师”。我觉得对书的专注才能创造改变。



***


① Abu Ghraib监狱:伊拉克著名监狱,萨达姆·侯赛因政府执行对不满分子酷刑的地方,因美国媒体公开其相关图像而闻名。


一个用汽车轮胎,风扇马达和汽车电池做成的漂浮物。制作者是一名来自茨维克萨克森灵国营汽车厂的车身制作工人。他于1989年6月26日晚九点三十被捕,在讯问中他承认那天想要从波尔腾哈根出发通过波罗的海逃离东德。


自制救生艇逃离案。救生艇由聚苯乙烯(塑料)板,尼龙绳和木板制成。他于1981年7月9日从波尔腾哈根的波罗的海岸畏罪潜逃,然而在快达到海岸时,在边境线附近被逮捕。


逃亡者开着一辆持有巴黎牌照的车,车型为菲亚特124。这桩案件最后以逮捕了一对企图出逃的夫妇和帮助他们逃跑的人告终。图片中为再现场景。摄于1975年。


一个五口之家藏匿在面包车里,最后出逃失败。摄于1972年8月。


1965年9月9日晚上8:45,两名美国人企图用一辆标致403偷运一个年轻女子,被捕于柏林弗里德里希街和茨默街交界处。这个年轻女子藏匿于车前部的变速箱处,她被藏在座椅前方和司机脚下,并用毯子盖住以防被发现。


柏林中心施特莱丽泽街55号一个院子的厕所。在粪坑下藏有一个通道的入口。这条地道帮助57个人逃到了柏林西边。


摄影师Arwed Mess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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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诗歌、小说、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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