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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额叶切除术

Kuroski 利维坦 2019-07-01

利维坦按:其实,早在1935年,约翰·富尔顿和卡罗尔·雅克布森在伦敦举行的第二届神经精神学会上发表报告,提到他们对黑猩猩实行两侧前连合切断术后,黑猩猩的攻击性行为减少。这引起了葡萄牙医生安东尼奥·埃加斯·莫尼斯的注意,他开始尝试用类似的方法治疗人类的某些重大精神疾病。


现在对脑白质切除术所做出的评价一般都是负面的,冰锥进入后倒也不至于乱搅合一通……主要还是因为在当时的简陋条件下,对大脑所实施的手术精准度很低,对术后效果的评价也没有客观、可信的标准。而且手术对象在经过手术后往往丧失精神冲动,表现出类似痴呆、弱智的迹象(比如文中著名的罗斯玛丽·肯尼迪)。



文/John Kuroski

译/礼物

校对/石炜

原文/all-that-is-interesting.com/lobotomy-walter-freeman


1949年7月11日,瓦尔特·弗里曼医生正使用自己专门发明的冰锥状的手术器具进行额叶切除术。


手术过程很简单。


首先医生采用局部麻醉,让患者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因为医生会告知患者接下来手术的操作步骤(如果患者没反应,医生甚至会用电击让患者醒来)。然后,医生会在位于眼皮底下正对眼眶的骨头上,打入一枚7英寸(约18厘米)长短的钢制尖锥,医生用小锤轻敲钢锥底部,很快钢锥会穿透骨骼和鼻梁骨,进入大脑。


瓦尔特·弗里曼和詹姆士·沃茨克能用的就是这个冰锥(上面的标签显示是由加州的Ice &Fuel公司制造的)完成的额叶切除手术,由乔治·华盛顿大学收藏。


当尖锥进入大脑额叶大约两英寸(5厘米)位置,医生会开始旋转尖锥,以切断在前额叶皮层和大脑其他部分之间起连接作用的脑白质,而前额叶皮层对于我们做出决策,塑造并保持个性十分关键。


整个手术过程花不了10分钟的时间,但病人却可能再也不会是原来那个人了。


詹姆士·沃茨(James Watts,图左)和瓦尔特·弗里曼在额叶切除术后检查病人。日期不详。


瓦尔特·弗里曼


大部分时候,手术的医生都是瓦尔特·弗里曼(Walter Freeman),手术采取的也都是经眼眶额叶切断术(transorbital lobotomy)。


弗里曼因给自己的手术大唱赞美诗并像作秀一般公开展示而著称,他也长期以来都是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额叶切除术医师,而他所做的经眼眶额叶切断术,使用的是同样臭名昭著的、经过不断改进的“额叶切除术专用冰锥”。


此外,不论哪种类型的额叶切除术也都是整个人类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医学手术。


并且也正是因为这种简单粗暴,即使只在半个世纪前应用了30年左右,对它的骂名却不绝于耳,甚至还存在(至少有一部分)某种病态的迷恋。


伦敦惠康医学历史收藏馆(Wellcome Collection of medical history)的馆员莱斯利·霍尔(Lesley Hall)对BBC讲述这个手术过程时说,“看起来一点都不复杂对不对?”而另一位医生则说,额叶切除术根本就是“把针放进脑袋里然后搅和一通”。


1949年7月11日的华盛顿特区内,乔治·华盛顿大学医院精神科医生詹姆士·G·施克林(James G. Shanklin)正在为瓦尔特·弗里曼的新一例经眼眶额叶切除手术做准备,他负责电击和麻醉。


起初,我们很难相信,在一个早已摆脱蒙昧的时代,训练有素的医生竟然会手拿冰锥,刺入人体最为精妙的器官,画面着实恐怖。


然而就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到60年代中期,在华盛顿特区的乔治·华盛顿大学(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外就做了超过3400次的脑额叶切除手术,恰好都是这位瓦尔特·弗里曼先生所为。


尽管手术有14%的死亡率且弗里曼并没有经过正规的外科手术训练,弗里曼和这项手术在20世纪40年代的美国还是风靡一时,在美国和欧洲有据可查的至少就有大约50000次手术。


瓦尔特·弗里曼就是用这两个“身负重任”的脑白质切断器(图中拍摄的是他本人的外科手术专用套)来对付那些眼眶骨头特别硬的病人的。


这些手术里有的是用弗里曼那种经眼眶切断术,还有很多是在额叶前部的颅骨上钻孔,医生以这个孔为切入点向内注入酒精或者是用脑白质切断器(尾端是线圈状的可以挖出脑组织的利器)进去拧一下,用来破坏脑内的组织。


这两种方法一开始是由葡萄牙医生安东尼奥·埃加斯·莫尼斯(António Egas Moniz)发明的,他在1935年最先将现代的额叶切除术发扬光大。基于前半个世纪欧洲的医生们在人和动物身上所作的类似手术,莫尼斯医生将这些成果经过总结编纂成书并出版,四处旅行推广自己的学说,这最终直接启发了瓦尔特·弗里曼开始干起这项营生。


葡萄牙医生安东尼奥·埃加斯·莫尼斯(AntónioEgas Moniz),额叶切除手术的开创者,1949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此照片约摄于1949年。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莫尼斯会开始做额叶切除术?为什么弗里曼会步他的后尘?以及为什么弗里曼之后还有无数的后来人?不仅如此,为什么会允许给那些不情愿或者完全不知情的病人做这项手术?而且为什么除此之外的病人会主动愿意做这项手术?换句话说,额叶切除术本身的切入点是什么呢?


定义给哪些人进行额叶切除术的过程跟这个手术本身一样粗俗草率。医生会对那些被诊断患有包括从轻度抑郁症、焦虑症到精神分裂症这类严重精神疾病的各种人进行额叶切除术。


总之,那时候的医学专家认为这是在“给灵魂做手术”,可以治好从轻度抑郁症到重度精神分裂症的所有毛病。


这种方法的简单特质有助于其推广到主流社会和大众意识当中,弗里曼就是在《星期六晚邮报》(Saturday Evening Post)上接收了这个“福音”继而开始周游全国向公众传播自己的手术,莫尼斯也因为这个“创举”在1949年获得了诺贝尔奖。


但也正如舆论意识鼓励了一些人来志愿参加手术一样,手术也激起了一些强烈反对的声浪。


人们还注意到,额叶切除术经常会用来帮助那些只是有些焦虑的患者,或许这个手术有点过犹不及了。1960年当时年仅12岁的霍华德·达利(Howard Dully)接受了手术,“我终日精神迷惘,”他在2007年创作的一本书里谈论这件事及其后果时这样写道,“我就像一个僵尸。”


对有的人来说,那种糟糕的感觉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了。可对于另外一些人,却从未消失。


有的案例,比方说美国总统肯尼迪(John F. Kennedy)的妹妹罗斯玛丽·肯尼迪(Rosemary Kennedy)的故事就为后人敲响了警钟,额叶切除术的可怕影响一直延续到如今。


罗斯玛丽·肯尼迪(1918-2005)


罗斯玛丽出生时就有了发育障碍,因为当时接生的医生没能按时抵达,助产的护士就教罗斯玛丽的妈妈把腿合上等医生来了再行生产。结果罗斯玛丽的头就被卡在产道里等了两个小时,致使她严重缺氧,留下终身缺陷。


这种生活持续了整整86年,而且最后的60年她丢失了自我,辗转在各种不同的康复机构内。就是因为在1941年,本可以作为一个相当平凡存在的罗斯玛丽在经历了数年的癫痫和强烈的情绪波动之后,她的父亲老约瑟夫·帕特里克·肯尼迪(Kennedy patriarch Joseph)带着自己这位已经23岁的女儿去了瓦尔特·弗里曼那里。


之后她就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事实上,她根本就是糟透了:罗斯玛丽的一只胳膊还有一条腿都丧失了功能,语言能力也基本丧失,只有“两岁孩子的心智能力”。


虽然也确实有多达三分之二成功的案例,或者说至少是没有失败,但是像罗斯玛丽·肯尼迪、演员弗朗西斯·法默尔(Frances Farmer,但她是否真的接受过手术尚未证实)或者兰德尔·P·麦克墨菲(Randall P. McMurphy,指的是小说及同名改编电影《飞越疯人院》的主人公,只出现在小说和电影中)这样的例子都让我们难以忘怀。


手术的简单化和不精确意味着有时候的确会酿成大患,可谓成也冰锥,败也冰锥。


这也跟瓦尔特·弗里曼的人生经历相呼应。1967年一个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他因此被吊销了行医执照。不仅如此,精神病学和精神药理学都已经确认,并不需要有像额叶切除术这种精神病外科学的东西存在。额叶切除术的全盛时期就这样戛然而止。


然而,额叶切除术在大众的想象里还是会持续存在并不断被负面化,就像罗斯玛丽·肯尼迪那样的真实故事曝光在公众面前后,启发了如《飞越疯人院》(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瓶中美人》(The Bell Jar,美国女作家、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传记小说)这类的故事,吸引着读者们的注意。


因此这个手术所遗留的问题,绝不像手术本身那么简单,我们对额叶切除术的看法也许还不完整,但这个手术实在太让人担忧了。

 

乔治·华盛顿大学(University of Washington)保存的弗里曼和沃茨相关藏品中的两幅照片,一个病人在接受额叶切除手术前和术后的对比。


乔治·华盛顿大学保存的弗里曼和沃茨相关藏品中的另一个病人在额叶切除术前和术后的对比照。


1942年,一位10天前接受瓦尔特·弗里曼的额叶切除手术的病人。


手术中的瓦尔特·弗里曼。日期不详。


乔治·华盛顿大学保存的病人在额叶切除术前和术后的对比照。


瓦尔特·弗里曼和詹姆士·沃茨曾经在额叶切除术中使用过的脑白质切断器。


乔治·华盛顿大学收藏的病人在额叶切除术前和术后的对比照。


1941年,瓦尔特·弗里曼(左)和詹姆士·沃茨正在为手术做准备,观察病人脑部的X光片。

 

乔治·华盛顿大学收藏的病人在额叶切除术前和术后的对比照。


 

瓦尔特·弗里曼和詹姆士·沃茨曾在额叶切断术中使用过的两把弧形脑白质切断器。


这两幅对比照,左边是瓦尔特·弗里曼刚为她做完手术时的样子,右边则是她一年之后的样子。


1941年,詹姆士·沃茨(最右)和自己的团队正在做额叶切除术。


1946年11月在英国的一家精神病院,外科医生正用摇臂和钻子钻开病人的头骨准备为他做额叶切除手术。


图为一把曾在20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的挪威使用过的额叶切除术专用的钻子。


1961年,瓦卡维尔州立监狱(Vacaville State Prison,瓦卡维尔是美国加州城市名)的警卫正在为一位即将接受额叶切除手术的罪犯做术前准备。当时该监狱的典狱官威廉·基廷(William Keating)博士是一个坚信人的大脑某一个区域掌管着“犯罪性”,所以额叶切除术在瓦卡维尔成了家常便饭。


1960年10月28日,一位现在只知道叫“玛丽·C”(Mary C)的英国病人在接受额叶切除术之后拍的照片。


脑部解剖显示接受了额叶切除术后出现在大脑中的两个洞(中间部分)。摄于1942年。


瑞士洛桑的市立动物学博物馆(Musée cantonal de zoologie,英文名为The Cantonal Museum of Zoology)展出的一个年轻的新石器时代女孩的头骨,她生活在公元前3500年左右,在颅骨穿孔之后还活下来了一阵子。


新石器时代(约公元前10000年到公元前3000年)用于做颅骨穿孔手术的一些工具和方法介绍。


这幅1786年的意大利插画展示的是用于颅骨穿孔手术的工具。


这幅1530年的德国插画描绘的是一个正在接受颅骨穿孔的男子。


同样来自1786年的意大利插画,展示用于颅骨穿孔手术的工具。


一幅没有标明时间的画作,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正钻开一个男子的颅骨,旁边还有两个人看着。


1821年的一幅插画,画中是刚做完开颅手术的病人。


画作《取出疯狂之石》(The Extraction of the Stone of Madness),希罗尼穆斯·博斯(Hieronymus Bosch)描绘的正是开颅的现场。


1594年的插画,画中一位医生正在钻开一个男人的头,看来旁边坐着的男人也正在接受同样可怕的开颅手术。


日本解剖学插图,江户时代(1603-1868),疑为颅骨开孔工具。


额叶切除工具,插画来自一本由建立在日本长崎的荷兰商馆所提供的欧洲医学书,1790年。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投稿邮箱:wumiaotrends@163.com

合作联系:微信号 thegoat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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