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与书】专业书店没有什么新闻

考研考博，或是托福雅思，在走近北洋园的专业书店之前我们想，每家店面无非是诸如此类的工具书。它们不像文艺的主题书店，在那里哪怕读着面目可憎的学术资料起码都伴着晚风及咖啡香，尘俗翻滚自有仙气，可叫庸常变作情意。而专业书店，不会有什么新闻。

北岛在《波兰来客》说，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在网购风行、文化载体变更的大势所趋之下，我们走近专业书店，才终于听得清，原来每一家，都有如此相碰的杯盏。

学一地下书店

醒目的大红色招牌上写着“考研专业课资料”，佐以霓虹灯的红光招摇得不免轻佻，店面外墙是满架琳琅杂志：动漫、时装、言情、时政……迈进店门，略显拥挤的空间里半壁江山又被鼠标、耳机等电子产品占据，各类文具也来分走了一杯羹。

老板苦笑着告诉我们，开店两三年了，这些架子上，曾经全都是书。后来入不敷出了，开始多卖起考研资料，再后来这些也卖不动了，只能投其所好，卖杂志、卖耳机鼠标，杂志每天也卖不出几本，还是挣不到钱。“现在学生都不从书店买书了，大电商咱们怎么比得了。”当提及对将来的打算，“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了一通电话，老板急匆匆地离开了，紧了紧大衣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疲惫，采访的全过程中，店里没有来过一个顾客。或许若干年前谁也没有想过，实体书店的纸质书伴随着智能手机、网络购物、动漫游戏成长，到头来是这样的疲惫与狼狈。如此却又有什么办法，未来本就是一行无法预知平仄的诗。

学四地下书店

穷则变，变则通，学四地下书店带来的是全然不同的感官。店面很大，长长的桌子上各色杂志漫画应有尽有，资料书只占了小小一隅，女生们凑在一起说笑着挑选俏皮精致的头饰和小礼品。店里的氛围像是柜台前收银女孩的笑容，暖洋洋的蜜色。

“我们的店来开了有五年了，刚开始也是做的书店，后来卖得不景气，就一步步改成了现在的格局。”女孩温柔地娓娓道来，“我们这空间大，也比较暖和，离学生宿舍近，学四地下其他店也起到了特别好的带动作用，杂志和这些小饰品都还卖得不错。衣服这一类卖得不太好，我们正在考虑再做调整。”谈到天大的学生，女孩说，上午就有一位来买耳机的同学很诚实，将他们多找的钱特意来补还，正是这种点滴小事，汇聚出相处的感动。

老实说，这里已经不能再算作书店了。然而就像读书一样，当我们读费孝通、黄仁宇累了，去换《浮生六记》《东京梦华录》；读亨廷顿、罗素困了，换聂鲁达、卡尔维诺。这家曾经的书店，也只是读倦了一本狼狈难读的大书，换了另外一本，它熙熙攘攘、讨喜又自在。

毕竟抵挡不了时代的车轮，也没义务做卧轨的诗人，只能把自己想象成某个中途下车的旁观者，走向另一条路，走向另一种可能性。

淘宝书店

从西门外小吃街拐进入口处的小胡同时已是下午，几只不再洁白的鹅在枯萎的青藤前乱晃。午后反常的温暖渐隐，飘浮着粉尘般的黄光，踏入老楼房最靠边那栋的一层，淘宝书店就在这里了，手写的门牌，有些不起眼。

淘宝书店最大的特色便是二手书籍，旧书均以原价的四折出售，而且，同学们可以在这里预定教材，其中以本科教材为主。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创意，可店主告诉我们，问津的人依然不多。"我这家店是2010年开的，之前一直在南方做，南方的大学生都有教材买旧书的习惯，不信你可以问问自己在南方上学的同学。那时生意很好，到了北方之后却不一样了。"店主皱起了眉头，“就像我们天大的同学，没有买旧书的习惯，可能懒得到处跑凑齐教材，也可能只是不差钱吧。”

提及学校要搬新校区的问题，店主透出一种单纯的坚持，他说，没有打算回到南方，“那我就跟过去，租一个地方继续开。”店主有些局促地笑笑，“我们的旧书都很便宜了，质量也不差，其实也想联系上各班的班干部，班级一起买也方便，希望有更多的学生能来我们这儿买书。”

店面看起来有些破败了，没有什么情趣可言。一旁皱巴巴的台布上泼了些水，被烟头烫出两个窟窿，活像一张老面皮嵌着一对空洞的眼：用手往上一推，撅着一张嘴，便是一副可怜的哭相；往下一捻，两个嘴角登时翘上去，又成了喜极而泣。造化弄人的时候，不知是否也像摆弄这么一块脏布。只想也只会做图书的人，只能在大电商与顾客的夹缝之间，卖力站稳身姿。

宇冠书店

“还采访什么啊，年底就关门啦！”老板娘听说了我们的来意，这样笑说道。这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毕竟坐落在校医院斜对面的宇冠书店是天大校园内外最大的专业书店。

“都开了十多年了，但凡能坚持下去我们也不会关门啊，可现在一年赔了好几万，开一天赔一天，要不是看这些12月要考研的孩子，我们10月就走了。”不时有考研的学生走过来结算书款，老板娘戴上眼镜，麻利的动作带着十二分的仔细。“我跟我丈夫都是学图书管理的，把书按照主题分类排列得比别家好，以后要改办网店了，把库存书放到网上销售，实体的可能就只弄一些小型图书批发 50 26678 50 13308 0 0 4999 0 0:00:05 0:00:02 0:00:03 4999场了……”

一旁帮忙的王师傅冲我们开着玩笑，“你们快别问我们老板娘了，等会儿给问哭啦！”

临近搬迁的宇冠书店有些凌乱，原本宽敞的店面堆积了丛丛各类图书，二人忙碌着整理装箱。老板娘告诉我们，现在的宇冠书店更像是个阅览室，很多同学找到书籍问完价格就径自离开了。当被问及是否考虑过改走咖啡书吧的文艺路线，老板娘叹口气，“哪像你们想得那么容易，一行有一行的学问，我们对咖啡一类的进货渠道和生产流程一无所知。”其实，即使是开网店卖书，库房、下单、咨询、配书，每个环节都需要新员工、新经验。

同前几家书店类似，宇冠书店一开始打算做的是纯粹的人文社科类图书而非考研书籍，不为盈利。“咱们天大的学生质量不错，尤其是这两年的英语水平我能感受到高了很多。但是大学生整体的读书风气却大大不如从前了，这也是体制决定的，不是你们的错。”老板娘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我们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上一次静下心来读一本自己爱看的书，是多久之前了？”

是不是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回头凝望，从旧时的书籍中，追慕祖辈拂弦问柳、横笛邀月的烂漫情怀；然后发现，凝结在旧时光中诗意栖息的诀窍，值得用一生去拜读、揣摩、参悟，直到在文字中学会用绮丽的幻想去点化日常的琐碎，以东方的智慧去原谅命运的迂回……我找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专业书店不如清新文艺的书吧或是咖啡屋，它只讲规矩，不论风致，把旁逸斜出的小情小调嚓嚓嚓剪成平头；它前途未卜，行将垂暮，像一轮落日把披散的金发匆匆塞进天青色的睡帽，只留下一丝极细的亮闪闪的发丝。

——照得见的是旧时床前明月光，看不清的是年与时驰枉思量。专业书店没有什么新闻。

供稿人：天外天新闻中心 刘欣佳

审稿人：天外天新闻中心 刘弘然

摄影人：天外天新闻中心 陈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