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人如何愉快地与设计师交流

    交流是书店从业者和设计师在整个设计过程中必须频繁进行的工作，互相能听懂、互相能提醒、互相能制约，将成为一个好的书店设计作品诞生的基础条件。凤凰传媒苏州凤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为大家分享“如何愉快地与书店设计师交流”。

▌作者曾锋  凤凰传媒苏州凤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

十多年前，书店的设计工作很多都是由书架公司帮助解决的，有些书架公司甚至可以帮助出完施工图。因为书店的主体道具是书架，书架布局好了，其他的设计工作好像不是很难，相当多的书店就是这么摆弄出来的。那时书店与书店的差别往往也就体现在布局、书架、灯光和图书的差异上，似乎其他都差不多，说不出太多道道。从2009年开始，因为苏州凤凰广场建设的需要，我们开始接触国外设计公司，为项目寻找室内设计公司。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有行业标杆——深圳书城中心城之前的案例，深圳书城中心城选择了凯里森公司（Callison）设计，效果及影响力是非常明显的。经过一番比选，包括考虑报价的因素、提报方案的深度，最后选择了RTKL公司来负责设计。2016年6月，这两家世界顶级的商业设计公司合并，新合并的公司名称是CallisonRTKL。到了2013年年中，因为广场内打造自在复合书店的设计需要，我们又找了上海的设计公司负责设计，创办人是哈佛大学的建筑学硕士，国有书店在当时做个性化书店，自在书店算是比较早的尝试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书店改造或者新建的缘故，绝大多数书店从业者在职业生涯中应该不会与书店设计师发生交集和联系。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书店从业者不知道如何与设计师进行有效地交流，进而可以把控书店的设计工作。有艺术细胞、商业头脑、设计思维、建筑功底和项目经历的书店人在这个行业内是非常稀缺的，应该比大熊猫还要稀少。经历了前后数年与国外设计公司的交道、与主创设计师的交道，现在回头来看，当时在做项目的我们，对于商业空间设计和书店设计是真地不太了解，欠账很多。翻看过去的方案资料，我们对于设计师之前的很多设计意图也不是那么清晰，同时也有很多问题在当时没有被提出，交流的水平比较低，在运营以后慢慢发现留下的遗憾还是比较多的。当然一切不可能重头来过，经验和教训将成为我们在书店职业生涯中的宝贵财富。

另外一个情况是，在设计行业内，从事室内设计、特别是从事商业室内设计的设计师远远多于设计书店的，书店毕竟是一个比较窄的分类，其实是没有设计师专门去做的。正如同出版社有强项类别和主打产品一样，设计师也不可能都是全才，也有主打方向。越是大牌的商业设计公司和设计师，反而没有做过书店设计的案例，因为绝大多数项目的规模太小了，他们也看不上。同样，从事书店设计和设计过书店的设计师，往往有时在室内设计方面可能不是那么全面、特别是在商业空间的规划和平面安排上，这些是我们需要了解的背景以及未来在沟通中所需要注意的方面。

基于上述理由，交流成了书店从业者和设计师在整个设计过程中必须频繁进行的工作，互相能听懂、互相能提醒、互相能制约，将成为一个好的书店设计作品诞生的基础条件。

书店室内空间设计的主要流程

书店室内空间设计基本分为五个部分：前期沟通、概念方案阶段、方案深化阶段、扩初设计阶段（施工图阶段）、后续工作。如果项目比较小，基本简化为三个阶段，即前期沟通加概念提报、方案深化、出图，视各设计公司、设计师习惯而定。

1、前期沟通

不管招标与否，选择设计公司和设计师的第一步必然是沟通，沟通的基础是对于拟设计项目的理解。沟通前发送的材料是项目的CAD图和简单介绍、对项目的大致设想，然后设计公司会研读这些材料，并进行沟通和初步设想提报。比较正规的大设计公司第一轮的沟通内容基本是:本公司的详细介绍，过往设计案例及类似案例呈现，然后一般会蜻蜓点水般地介绍一下对项目的研究和思考，出一两张平面手绘示意图，最后是介绍项目的组织及实施团队，一堆设计师都会在上面，其实最关键的设计师仅有一两个人。国外设计公司中负责拿项目的与负责具体设计的不是同一个人，有明确分工。拿项目的更像项目经理，他组织未来的设计工作但不是具体负责主创设计。

RTKL公司在苏州项目第一轮沟通中表现出最大的诚意，除了常规动作以外，很认真地对苏州及苏州项目进行了研究，展现了比其他公司更多的诚意。凯里森公司也与我们进行了接洽，也给出了一定程度的方案，但有着深圳项目的成功光环在，报价就翻倍了。这个过程，相当于书店方和设计方的一次“相亲过程”，有没有缘分合作，第一次见面非常重要，有感觉了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沟通。有时候，国有性质的书店通过设计招标很难找出合适的设计公司，因为价格部分是硬杠，而体现设计能力的技术部分在短暂的评标过程中其实挺难去评判的，这就更需要在招标之前对设计公司有更深入的了解，至于公司资质等等其实都是辅助指标。因为最好的设计公司如果不派出最好的设计师，等于白搭，设计虽然是体系化的工作，但是创意往往就看那么几个人。

查普曼•泰勒公司概念方案中做的项目一层规划草图

凯里森公司在概念方案中对设计元素的介绍

凯里森公司在概念方案中所做的案例介绍——深圳中心书城

2、概念方案阶段

选定设计公司或设计师之后，双方会进行一次或数次比较深入的交流，设计方会逐步呈现一些设计成果，通常来说也就是确定概念方案的过程，之前的沟通如果深入，那么这一轮的沟通相对就比较简单，反之亦然。概念方案沟通是比较重要的环节，这决定着书店设计未来的方向。在这个环节，书店方主要提出的是使用需求（书店、商业、空间部分），提设想、提要求、提概念，但提到什么程度需要有个度。设计师提出的主要是对项目的进一步理解、对设计概念的提炼、对平面的初步规划以及对建筑结构需不需要进行调整等。为什么说书店提要求需要有个度，因为说少了，设计师可能不理解书店方的意图，说多了可能会干扰设计师的思路，把原来需要去创意的一些内容很快具象到一些具体的书店案例上，那就没有发挥空间了（这也是看设计方设计能力很重要的一点），因此这个过程是双方都需要认真准备的。目前的很多设计方案都需要动项目的建筑结构，如果需要动建筑结构，需要原建筑设计单位或者是能够给出结构建议的建筑设计师参与其中发表意见。理论上，建筑设计师都是不太愿意动结构的，而室内设计师为了确保设计效果，往往会坚持，这需要书店方居中协调、评估，最后代表业主给出决定意见。

书店方要注意，在概念阶段，对平面的规划和理解的重要性要超过设计概念的提炼，因为平面规划直接与未来的经营相关，这也是书店方要多思考、多提意见的内容，也是最早要确定的内容。设计概念提炼则和未来的空间呈现相关，这个在后期还可以进行调整。现在很多设计师谈概念谈的比较多，谈平面布局、谈如何使用比较少，这是需要关注的。同时需要说明的是，在概念方案阶段，有时会看到设计师出一些手绘稿（不是针对平面的手绘，而是针对空间的手绘）来表达对设计的一些思考和概念，这不是一个必须过程，其实只是手法的不同而已，也不体现技术和手法。国外的设计公司大概至少在十年前就开始使用Sketchup（谷歌出品的设计工具软件，中文名叫草图大师）进行室内空间的3D模型搭建，用以呈现对室内空间的理解，这可能比传统手绘稿更为直观去了解整个设计方案，这也是目前国内很多设计公司常用的工具软件。

RTKL在无锡某项目的建模导出图片

在概念方案的阶段，特别需要国有书店注意的是：决策层最好不要过早介入。最好还是先在工作团队层面来进行沟通，因为决策层提几条主要意见和方向后，后面的路怎么走有时反而比较尴尬了。比较合适的做法还是由书店方的工作团队在内部按流程进行汇报以便决策，虽然说书店的设计工作一定是决策者最关注的内容，而且是比较容易发表意见的工作，但这个阶段还是让双方团队发挥自由想象的空间为宜。

3、方案深化阶段（50%方案和100%方案）

概念方案基本获得双方认可后，设计方一般会分两次（规模小的项目基本一次也可以）提交深化设计方案，差不多分别是在50%程度和100%程度。方案在50%程度时，整个书店的所有平面布局基本必须是确定的，主设计风格已经确定、主要设计概念进行呈现、在局部细节处会有详细呈现。在这个阶段，书店方工作的方式是：书店方的工作团队要对50%方案进行详细论证，首先研究平面规划方面是否符合书店方面使用的需求，总体设计风格是否符合之前概念方案阶段双方达成的共识，在涉及空间部分的一些细节性设计是否具备合理性和适用性（如活动空间、储存空间等）。在这个阶段，书店方可以参考的是什么？就是过去很多年看各种各样书店所积累出来的资料，包括图片、包括调研报告。在这个阶段，书店方的决策层是需要介入的，通过听取书店工作团队和设计方的汇报，来决定是否继续深化还是对方案的方向进行局部调整，工作团队的审核意见其实也是为决策做参考的。但需要提醒的是，对于设计的评价往往是个人的、主观的，书店方尽可能多听取各方意见，对设计的创新、实用性方面多予以关注，设计好要有好的道理，这是未来宣传推广时可以用到的，不好也需要明确指出问题所在，便于设计方进行修改和完善。

设计到了100%方案程度，设计方需要提供完整设计方案，给出未来施工中所需要用到的主要材质的参考样板（参考样板一是定颜色、二是定材质）。在这个阶段，设计方一般会给出可能数百页的PPT或PDF文档，从最初的概念思考到最后的设计方案呈现，之前设计过程中所有的内容均在这个方案中进行呈现，从最初的概念方案开始，整个设计过程中最有价值的方案也就在此。书店方的工作团队一是审核设计公司对前期修改意见的落实情况，二是对方案中提到的设计细节进行全面审核，在很多比较细致的部分，要注意有没有疏漏。设计公司需要给出施工节点图或者模型图，如果采用草图大师建模的，这个阶段所有的模型应该已经建完，应该把所有的模型在汇报过程中展示一遍。在这个阶段，书店方的工作团队需要给出最后的审定意见，并召集设计公司向决策层进行最后汇报。补充说明一下关于方案的效果图，效果图往往是设计公司在外面找专业公司进行渲染的（按单张收费），设计公司会交代主要材质、颜色等，然后专业公司根据要求进行渲染。效果图的主要问题是平面呈现，并不能反映出空间效果，所以对于效果图也不要有太高要求。

RTKL苏州项目的100%方案示意

项目中庭的设计意图介绍

负一楼的设计概念介绍及模型节点展示

负一楼的平面布置及主材质对应

三楼书店的模型节点示意

四楼书店的模型布局示意

四楼书店的墙壁图案

书店内楼梯上的图案细节

苏州凤凰广场整体模型

4、扩初设计阶段和出施工图阶段

扩初设计相当于已确定方案的深化设计，苏州凤凰广场在2011年完成了方案设计，在2012年初完成了扩初设计，扩初设计分为三个阶段，50%、90%和100%程度，这项工作仍然是由RTKL公司负责的。在扩初设计阶段，已经涉及施工图纸的程度，但稍微有些区别。

苏州凤凰广场50%扩初设计文件示意

苏州凤凰广场100%扩初设计文件示意

由于国外设计公司都不具备在国内出施工图的资质，因此基本上需要在国内寻找具备出图资质的设计公司进行合作（在国内很多大的设计项目中可以看到联合投标，也正是这个原因）。从书店方考虑，也可以找未来的装饰公司（如果具备出图资质的），根据原设计公司的扩初设计进行进一步深化及出施工图（这笔费用有时可以节约下来），这个过程其实已经不是很复杂了。

如果是国内设计公司，应该都具备直接出施工图的资质（从概念方案做到出施工图结束），扩初到出施工图阶段可以分开也是可以合并的。如果原设计公司不能出施工图，那么原设计公司和负责出施工图的公司需要进行设计交底，这个设计交底主要是交代主要节点的设计细节及施工要点，便于出图方设计师能够理解并准确在施工图中予以反映。这个过程相对简单，基本都是技术性问题，书店方的工程相关人员应该介入，并参与具体沟通过程。施工图出具完毕后，可以编制工程量清单、编制造价等，组织招标工作，在编制工程量清单和编制造价过程中，对项目相当于进行了大致匡算，根据造价高低以及控制成本等因素，可能会对设计方案进行调整，需要设计单位的配合。

这个阶段的工作专业性比较强，书店方需要有物业或工程方面的专业人员对接图纸沟通工作，如果有可能，书店方的工作团队应该对提交的图纸文件集中审图一次，将疑问点整理出来并与设计方进行沟通。

5、后续工作

根据国内现行法规的要求，在施工图出图完毕后，需要报送各地的施工图审查中心审图，然后是施工合同备案、报质监、安监、办理施工许可证，最后是消防审图（在苏州，消防对商业面积超过1万平米的项目采用的是必审必验，300平米以上的项目、30万元以上装修金额的项目必须报窗口，以便抽查，以各地规定为准），这些过程都是不能省略的。在这些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复，比如说相关布局不符合消防要求（一般设计师在设计时要考虑这个问题），必须进行调整。

与设计师交流的注意事项

1、在尊重彼此专业的前提下坚守业主方利益

书店和设计师是甲乙方的关系，但不是说作为甲方就是“上帝”，“上帝”的位置能否坐实，还要看具体设计工作过程中双方的交流和沟通，前提是尊重彼此专业。我的理解是：一是要摆正双方的位置，对于设计师不能产生依赖思想，术业有专攻，设计师不是万能的。设计师会设计，但是能够把握书店行业发展方向、实际使用需求、具体经营过书店等的设计师是没有的，还是需要依靠书店自身的判断和理解。设计师应该在消化吸收书店意见的基础上进行设计创作和发挥。二是要敢于提意见，即使提出的意见水平不高也必须要提。提意见的基础就是我们过去在书店经营过程中和书店考察调研过程中所积累的点滴，在于我们对书店未来的期望和目标。不要因为设计公司和设计师大牌，就不敢提意见，意见提的多，设计方才会越重视设计工作，否则很容易出现糊弄的状况。三是认真开好每一次沟通讨论会，在沟通过程中，首先要认真听设计方说，不要急于表达自身观点，在该提意见时理清脉络、和盘托出。

2、将沟通的过程作为研究和学习提升的过程

所有参与书店设计工作的书店方各层级人员都应该将设计工作中的沟通过程作为研究和学习提升的过程。什么是研究，就是为了搞好设计工作，独立开展或与设计方合作开展的对书店设计案例的分析研究工作，吸取别家书店在设计方面的亮点,最好能形成一个案例库，以便与设计方在沟通中使用。什么是学习提升，设计不是书店从业者的本职，对设计流程、专业术语不懂是很正常的，要放下架子，不懂即问，不懂的一定要搞明白。我认为：交流其实也是相当于设计方对书店方进行设计知识及经验转移的过程，这是最好的学习过程，而且是可以在实践中进行验证的学习过程。在工作中，要学会使用相关的工具软件，比如草图大师，你可能不会建模，但一个模型文件给到，怎么看，各项基本操作是要学会的。对于很多书店从业者来说，书店工作生涯可能碰到大中型建设项目的可能只有一次，不要错过这样学习提升的机会。

3、保管好各种资料、做好必要的记录和整理，这是对双方的尊重。

在整个设计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文件资料，这些文件资料包括书店给到设计方的各种基础素材，也包括设计方回馈的各类方案、图纸等，双方历次沟通过程的纪要，形式可能包括纸质文本、电子文本，这些需要由专人分类、编号并进行保管。如果是电子邮件来往，所有来往的电子邮件及其中附件应该下载保存并编号，设计方一般会有自己的文件命名规则，可以在了解清楚的情况下，沿用设计方的命名规则。建议与设计单位的沟通工作由专人负责（设计方可能也会指定专人负责），包括电子邮件来往，以免产生多头联系、反馈重叠等情况，相关文件在书店方内部传递可以自行规定。一般来说，回复设计方的电子邮件，应在书店方内部形成一致意见后，以公司名义回复，不要以工作组个人的名义进行回复。

从概念提出到最后项目呈现，设计是费时、费力、烧脑但颇有成就感的工作。在未来某天，你可能会为你参与并呈现的书店设计工作而自豪，可能也会为工作中的一些疏忽而遗憾，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可以与书店设计师进行愉快地交流了，最起码，你已经入了书店的设计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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