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嫁给了前婆婆
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鱼翘
1
周一早上，杜琳骑着小电驴送女儿欣欣去上学。正是早高峰期，塞车塞得厉害。她有些着急，车速就快了点。
在经过小区外面那条路时，栅栏处突然冲出一只黄色小狗，杜琳刹车不及，一下子把小狗撞飞了。隔壁车道刚好有一辆小轿车经过，小狗还没爬起来，就被小轿车碾成肉酱血末。
杜琳被这一幕惊呆了。
一个老太太凄厉地嚎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小狗扑了过去，又被一辆经过的电瓶车蹭倒了。
场面大乱，杜琳也傻眼了。
等杜琳反应过来时，小轿车和刮倒老太太的电瓶车都趁乱跑得没了踪影。老太太抚着腿，疼得哎哟哎哟叫唤，脸色苍白。
杜琳一看老太太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她搬到这个新小区，无论是去买菜还是接送欣欣，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有一次，她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就看到这个老太太正在她身后晃悠悠地牵着小狗散步。
当时她以为是错觉，后来她多次回头，都能看到老太太的身影。这让她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
杜琳不敢去扶老太太，怕被讹诈。她帮忙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后，又掏出三百元塞给老太太，说是赔小狗的钱。
杜琳推着小电驴走了两步，回头看时，发现老太太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心里有些烦躁，担心老太太留在马路中间会有危险。她咬咬牙，折回去对老太太说：“阿姨，我撞飞了你的狗，这个责任我愿意承担，赔你三百块钱。但撞伤你的人不是我，我现在要把你挪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可不能讹我。”
老太太挤出一丝笑：“谢谢你，我保证不讹你。”
杜琳悄悄松了一口气。讹她也不怕，她刚刚用手机录了音。
2
急救车来了后，这位叫李月秀的老太太被送去医院。因为没有家属跟随，医护人员让杜琳跟上。
杜琳本来有些不情愿，但看到老太太说自己没有亲属，并且再次保证绝对不会讹诈她时，她才带着欣欣一块儿上了车。
到了医院检查后，医生诊断说脚踝韧带损伤，打上了石膏。
杜琳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李月秀，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有没有人照顾她？
李月秀说自己一个人独住，没有亲属在这个城市，让护士帮她找护工。
警察来了后，说查过小区外面路段，附近没有监控，只能寻找目击者，靠目击者提供的信息寻找肇事者。
意思就是如果寻不着肇事者，这事估计悬。
李月秀不甚在乎地笑笑。
杜琳看她的穿戴，知道她的家境应该还可以，才放下心来。
过了两天，杜琳寻思着李月秀一个人躺在医院，也不知道护工有没有尽心尽力照顾她。
她想到孤零零的李月秀，总忍不住心里酸涩，想到自己的母亲。
当初她执意远嫁，留下母亲独自在老家生活。母亲夜里摔伤头后没人发现，失去了抢救的机会，丢了命。这件事成为她心里永远的遗憾。
杜琳买了一袋水果，带着欣欣去医院看李月秀。
本来坐在床边陪护椅上玩手机的护工，一看到杜琳就神情慌乱，跳起来给李月秀掖掖被角，拎起暖瓶说要去打开水。
杜琳看到李月秀的衣服前襟沾了一些酱汁，中午吃饭的餐板还摊在床上没有收起来，她心里有些生气，冲着那护工就是一顿数落。
护工撇撇嘴不吭声。
护工走开后，杜琳问李月秀，怎么能让护工这么胡来？
隔壁床病人的家属笑着说：“老阿姨没有亲属子女过来盯着，护工一听说她孤身一人，肯定欺负她啦。老阿姨多说两句，需要去上厕所时护工就耷拉着脸磨磨蹭蹭，摆明了欺负她没人撑腰呢。”
杜琳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等护工回来，她声色俱厉地说：“我阿姨是花了钱雇请你来照顾她的，你要是做不来就尽早说，我们好换人。”
护工涨红着脸，眼神躲闪。
杜琳征得李月秀的许可后，给她换了一个护工。
李月秀对杜琳千恩万谢。
杜琳心想，只要不讹她，啥都好商量。
3
杜琳每天晚饭后，都拎着自己做的饭菜或者汤水，带着欣欣去医院看看李月秀。
这桩事故说到底是她引起的，李月秀一个老人独自躺在医院里，也没个人照应。护工也是看人下菜碟，她时不时去盯着一点，总比完全没人过问好。
每次杜琳过去，李月秀都乐得合不拢嘴。她尤其喜欢欣欣，总拉着欣欣的手问她功课，问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杜琳每天忙生计带孩子，脾气难免有些急，李月秀就比她有耐心得多。有几次李月秀听说欣欣学校要做手工，杜琳又忙，便让杜琳带欣欣去看她时，把手工材料带过去，她教欣欣做。
言谈间，杜琳才知道她竟然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只隔着两栋楼。
半个月后，李月秀出院回家休养。
杜琳惊讶地发现李月秀家里有一面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客厅一角还摆着一架古筝。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温馨，阳台、电视柜上、玄关鞋柜上，都可以见到用玻璃瓶养着的水培植物。
看样子，李月秀是个有情趣、会生活的精致老太太。
杜琳又帮着物色了一个保姆来照顾李月秀，她天天来李月秀家看看保姆有没有尽心照顾老人。
李月秀跟她说，这个保姆话不多，手脚麻利，做事可靠。
杜琳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你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一个老人在家，没人照应可不行。”
李月秀笑了：“这些日子真是要多谢你了。我呀，不愁吃穿，就是天天躺在家里，也没个人陪我说话。你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多带你家小姑娘来坐坐？人老了，就爱看热气朝天的小孩儿。”
杜琳打着哈哈：“得空我会带她过来的。”
李月秀有些失望，转头让保姆将下午刚包的一碟子饺子给杜琳带回去，说是欣欣最爱吃的香菇猪肉馅的。
4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月秀总算养好了脚。
杜琳去她家看她时，跟她说自己给欣欣报了个舞蹈班，时间比较紧张，以后可能没多少时间过来了。
李月秀大惊失色，拉着杜琳说：“反正我闲着没事，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每天帮你接送孩子。”
杜琳赶紧推辞。
李月秀又说：“你是不是担心我要收你钱？我就是看你一个女人忙得像陀螺，你又帮了我这么大忙，我顺便搭把手而已。”
杜琳还是推辞。之前李月秀没人帮衬，她才多帮忙盯着点。如今李月秀好了，她也放心了。
李月秀沉默了一会，才跟杜琳说，她喜欢欣欣，是因为欣欣长得特别像她的小女儿。那女孩儿四岁时被拐子拐跑了，至今没寻回来。
杜琳狐疑地看着她，这年代的骗子太多了。
李月秀从书架上的一本硬皮书里掏出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女人的轮廓明显就是李月秀，而依偎在她身旁的小女孩，确实跟欣欣很像。
杜琳还是不答应，李月秀失落得眼圈都红了。
从那之后，只要杜琳一出门，李月秀就等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欣欣。她大约跟踪了杜琳，把杜琳两母女的作息时间摸得一清二楚，就连欣欣每周三、周五下午去上舞蹈课，也能看到李月秀趴在舞蹈室窗户外，看着欣欣笑得见牙不见眼。
杜琳从一开始的防备，到习惯，再到心软。
杜琳慢慢理解了为何当初李月秀对欣欣不同寻常的热情和爱怜，说到底，李月秀是想要多跟欣欣相处。
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让欣欣多跟李月秀亲近？
5
杜琳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跟前夫在一起十年，对他无比信任，但前夫不但在外头有了女人，还谋算着转移财产离婚，逼她净身出户。
杜琳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了，只能尽力争得女儿的抚养权。要不是娘家妈妈还给她留了一套旧房子，她们两母女说不定得流落街头了。
越是深情错付，越无法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杜琳满肚子怨气无法发泄，便闹去前夫的单位，让他声名狼藉，仕途尽毁。
两人撕扯得相当难看。前夫怨恨她，连带着也不待见女儿。他不但从来没有主动来看过女儿，甚至在女儿给他打电话时骂女儿是野种，是扫把星。
从那之后，欣欣就变得郁郁寡欢，不爱说话，胆子也越来越小。
杜琳心急如焚，后悔为了一时痛快，伤害了孩子的感情。前夫再不是人，也是孩子的父亲。
她带欣欣回来家乡住了三年，欣欣还是融不入这里。她试过带欣欣跟楼里其他小朋友玩，但欣欣并不合群。她让欣欣跟别人打招呼，欣欣还会大哭。
让杜琳惊奇的是，欣欣并不排斥李月秀。每次下楼时如果没有看到李月秀，她还会问保安，为什么李奶奶没来看她。
杜琳觉得，难得欣欣喜欢李月秀，只要她盯紧一点，不让欣欣跟李月秀单独相处，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让她对李月秀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两个月后，那天杜琳接欣欣回来，她手上拎着刚从卤肉店买的卤猪蹄，香气扑鼻。
途径小区花坛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大黑狗，大黑狗扑向卤猪蹄，欣欣吓得转身就跑。
这一幕刺激了大黑狗，大黑狗扭头，凶猛地朝欣欣扑过去。
6
眼看大黑狗扑倒欣欣，张大的嘴巴就要咬上欣欣的头颈，杜琳吓得心跳都停了。
李月秀突然以一种老年人罕见的迅猛冲过来，手上的擀面棍啪地一下狠狠打在大黑狗的脑袋上。
大黑狗暴怒地跳起来，一口狠狠咬在李月秀的小腿上。
李月秀惨叫一声，血流如注。
在邻居和保安的合力帮忙下，大黑狗终于被撵跑。欣欣毫发无损，李月秀却脸色苍白地晕了过去。
杜琳后怕不已，一边搂着欣欣安慰，一边拨打急救电话。
过后，警方经过围追堵截，终于将那条大黑狗击毙。大黑狗是处于饥饿状态的野狗，攻击性强，闻到猪蹄的香味更是发狂。
杜琳请了几天假，将李月秀接到自己家里亲自照顾。她很感激李月秀，要不是她仗义出手，欣欣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月秀欢喜得跟中了大奖似的，总跟欣欣腻在一起。她每天戴着老花镜，捧着书给欣欣讲故事，教她念古诗。
欣欣也很喜欢李月秀，经常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分给李月秀。她还跟杜琳说，希望李奶奶一直住在她们家。
杜琳有些心酸，小孩子最敏感，能感知谁对她是真心，谁是假意。
李月秀养好伤后，再次跟杜琳提出，以后帮她接送欣欣上学。
杜琳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一个不顾生命安危救欣欣的人，她相信她对孩子没有恶意。
可杜琳没想到，她的这个决定，差点把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欣欣的老师给杜琳打电话，说李月秀把孩子接走了。
老师给杜琳打了十几个电话，可她因为开会错过了。因为平时也是李月秀接送，老师只好让李月秀把欣欣带走。
杜琳懵了，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她打李月秀的电话，关机。
她去李月秀家，发现大门禁闭，没有人在家。
杜琳急得报警。等待警方的消息时，她焦灼得坐立不安，恨自己轻信，不该随意将孩子交给别人。她更不敢想象，万一李月秀带着欣欣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7
第二天早上，杜琳刚拉开门，就看到李月秀带着欣欣站在门外。
欣欣欢喜地扑上前抱住杜琳的腿撒娇。
杜琳的眼泪瞬间就滑了下来，她将欣欣搂进怀里，无声地掉泪。
李月秀等她哭够了，才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报警抓我吧。”
杜琳一脸寒意地喝了一声：“你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就想扔下孙女不管了？”
李月秀的身体抖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杜琳早就发现，李月秀是欣欣的李奶奶，前夫的亲妈。
李月秀出现的时机太巧，偏偏她的故事中有一个女儿跟欣欣长得很像。所有的巧合凑到一块儿，就显得刻意。
前夫的渣大约是遗传的。书香门第出身的李月秀，年轻时被杜琳前公公这个穷小子用甜言蜜语哄到手。后来，杜琳前公公经常家暴李月秀，不但打得李月秀子宫破裂，还在离婚后不让她看儿子一眼。
李月秀的二婚老公条件挺好，她过了半辈子好日子。二婚老公去世后，孤身一人的她回头找杜琳的前夫，想要跟儿子一起生活，却被拒绝了。
杜琳离婚后没多久，就听说前夫和新欢飙车出了车祸，双双丧命。
大概从那时起，李月秀就盯上欣欣了吧，毕竟欣欣是她在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杜琳的前夫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在四岁时被人贩子拐走，后来被扔到江里溺亡。李月秀大约以为杜琳不知道这些家族秘辛，在她面前，言语间还盼着女儿能找回来。
所以，李月秀刚掏出那张照片，杜琳就猜出她的身份。这也是李月秀带走欣欣时，杜琳虽然着急，却不担心的原因。因为她知道，李月秀不会伤害欣欣的。
李月秀老泪纵横：“我知道我儿子对不起你，你恨他恨得要命，不可能让我跟你们一块儿生活。我想带走欣欣，可她说想妈妈，怕你找不到她会哭，娃没妈怎么办啊......”
李月秀哽咽得说不下去，杜琳也红了眼眶。
那个早早逝去的女儿，是李月秀心中的隐痛。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李月秀，母亲的心是相通的。
孙女是她唯一的盼头，她想带走孙女，却又不忍孙女承受母女分离的痛苦，将她送了回来。
杜琳想，就这样吧，欣欣喜欢李月秀，李月秀也需要欣欣，她们本就是一家人。
她和李月秀，不过是两个被渣男辜负了的女人，却又因为同一个孩子而纠缠在一起。如果能让欣欣感受到真心的疼爱和呵护，她愿意放下成见、接纳李月秀。
想想缘分真是奇妙，她刚和前夫离了婚，却像是“嫁”给了前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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