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 contains exaggerated and misleading content.
01
凉城,杏林堂秦家。
江蓠正在后厢房忙着指挥药童们晒草药,突然听到前头小厮兴奋的喊声:大奶奶,大爷回来啦!”
江蓠大喜,一把丢下草药,直起腰来就要往外走。唬得她身后的丫鬟飞霜赶紧搀住她:“大奶奶,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千万要当心!”
江蓠笑得眉眼弯弯,顾不上答话,只径直往外走。
飞霜在她耳旁低声道:“凉城谁人不知大爷和大奶奶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大爷这趟儿下江南采买药材,一走就是三个月,我得跟大爷说,大奶奶对他惦记得狠了呢!”
江蓠被飞霜挤兑得脸红到了耳朵尖,可她抬头时,那一脸笑意和羞涩就唰地褪了个干净。
风尘仆仆的秦归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雪白衣裙的姑娘。那姑娘的手,正亲昵地扣在秦归的臂弯里。
秦归对江蓠隆起的肚子视而不见,只冷淡地说:“夫人,这姑娘叫白芍,她身世堪怜,无亲无故,暂时让她留下来吧,你好生安置她。”
江蓠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飞霜赶紧扶住她。
众目睽睽之下,江蓠只能强打起精神,让人带白芍去客房安歇。
她回头往书房走去,想要跟秦归好好谈谈。
不料她刚推开书房门,就听到秦归摔砸茶杯,怒斥小厮:“没有经过我允许,你就随便放人进来吗?为什么不先跟我通报一声?”
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江蓠的心直往下沉。
明明是他从前对下人说,只要她来,无需通报,随时迎进来。
怎么才下了一趟江南,他就翻脸无情至此?是因为那个叫白芍的女子吗?
02
小厮退下后,江蓠端着燕窝盅走进去,问秦归,这趟下江南的行程是否顺利。
窗外日光正烈,有些许光亮透过海棠树的枝叶,纷纷杂杂地射进窗格里来。
秦归的影子在这些光亮里摇曳,有些恍惚飘忽。他说这趟行程遭遇水匪袭击,损了好几个护卫,就连他的贴身小厮也为了救他而身亡。
江蓠听得直吸凉气。
秦归似乎不太愿意再回忆起那些刀光剑影的恐怖,他神情疲惫地对江蓠说,他这几天要在书房处理一些事情,让她早点回去歇息。
江蓠的脸色变了变。
过后大半个月,秦归都宿在书房里。
江蓠心里猫抓一般难受。都说小别胜新婚,即使她有了身孕,多有不便,但夫妻两人还是能谈天交心的吧?
可秦归面对她时极其冷淡,他倒是一趟趟往白芍所在的客房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面的玄机。
秦归甚至跟管家明示,白芍的起居饮食皆与江蓠同等,任何人不得怠慢。
满月渐升时,江蓠又一次借口送汤水糕点,走进了秦归的院落,可还是吃了闭门羹。
江蓠没有像从前那样急着离开,而是在院子中的石桌前坐下,气定神闲地问:“夫君这是打算一辈子晾着我?看在我怀了孩儿的份上,你便是发落我,也该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半晌,房门开了,秦归淡淡地说:“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自然以安胎养胎为重,我怎能叨扰你?”
江蓠就着如水的月华看他,他似乎没变,依然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可又似乎变了,他看她的眼神里不再有温情和宠溺,只有隐隐约约的冷淡和提防。
他这一趟下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变成这副冷心冷情的模样?
03
五月初五端阳节,凉城里家家户户挂艾叶悬菖蒲,饮雄黄酒吃粽子。
每年这个时候雄黄都会脱销,以往都是江蓠亲自挑选上等雄黄补货,这次她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左右在家无事,她便也来了杏林堂,想要帮衬一二。
她刚从后院踏进前厅,就看到秦归正在给病人把脉,而白芍坐在纱帘后的茶桌边,正托着腮,眼波流转地盯着秦归看。
这一幕刺痛了江蓠的眼睛。秦归特许白芍不用每天向她请安,特许白芍的待遇与她同等,现如今,他竟连出诊都带着白芍,这是打算要让白芍对她取而代之吗?
这回,就连飞霜也没了往日主子受宠时的淡定,劝说江蓠要趁着白芍羽翼未丰,尽早铲除,以免威胁到她和腹中胎儿的性命。
江蓠站在垂帘后看秦归给病人看诊,只见他左手给病人把脉,右手在宣纸上书写记录,左右开弓,配合得天衣无缝。
江蓠却越看越心惊。
秦归抬眼间看到她,蹙眉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不在家好好歇息?
江蓠的心直往下沉,荡荡悠悠落不到实地。
秦家世代行医,经过数代人经营积累,所开杏林堂遍布邻近城池,秦家在凉城亦无同行可以匹敌。
江蓠祖辈几代人都出自于太医院,她自幼耳濡目染,加上父亲悉心教导,也练就了一手好医术。
平日里,秦归负责看诊内外伤,若遇上大户人家的女眷因着妇人内疾求医不便,便由她看诊。
这事秦归以前是默许的。现如今,他为了能跟白芍同进同出,竟要让她不再涉足前厅么?
夫妇两人进了后院,江蓠对秦归说,白芍到底没名没份,他们总这么腻歪,只怕要落人口实。
秦归眼里有些冷意迸出:“名份是吗?我正打算娶白芍进门,与你同为平妻,你意下如何?”
江蓠抬头看他,似笑非笑:“你倒是抬举她。平妻,可是要上族谱的,你考虑清楚了吗?”
秦归脸色微变,冷冷地说:“反正我是不可能让她屈身为妾的。”
他拂袖而去,留下江蓠在原地,心绪纷乱不已。
04
苦夏日长,好不容易盼到夜间,终于来了阵阵凉风。
江蓠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肚皮。
她浑身一激灵,倏然睁开眼,正看到秦归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在她的肚皮上摩挲。
迷迷糊糊间,她竟分不清是梦是醒,却被他眼里的宠溺醉得晕了头,一头扎进他怀里。
秦归双手收紧,将她拢在胸前,低声哄道:“我在呢。”
江蓠的眼泪毫无预警地滑了下来,含怨带嗔地质问他,为何这一个月如此冷待她?
秦归没有说话,只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沉沉叹息。
江蓠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说出来一起分担。
但秦归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说没事,别想太多。
后来,秦归也脱了鞋袜爬上床,搂着江蓠陪她睡。
这是自秦归从江南回来后,江蓠睡得最好的一夜。
日光大盛时,她睁开眼,却发现烛火早已熄灭,被衾微凉。
飞霜捧着装了温水的铜盆进来,说:“大奶奶你可算醒了,我都来了三回,你还在睡,再不醒我就得闹你起来了。”
江蓠呆呆地抱着被子,昨夜种种,只是一个梦吗?可是为什么真实得让她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她转过身,突然瞥见窗边的桌子上,有半杯冷却的茶水。
她的心猛地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飞霜边帮她梳洗,边絮絮叨叨地说,秦归一早就去了白芍那里,陪她用了早点,又陪她上街去万宝斋选购首饰。
江蓠安静地听着,心里隐隐有了决断。
05
月底,刘尚书家怀孕七个月的长媳出现小产症状,差人来请诊。
偏偏江蓠前两天贪凉,感染了风寒,这会儿自身难保。
秦归出诊小半天,他的小厮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脸色煞白地对江蓠说,刘尚书的媳妇出现血崩衰败之相,只怕凶多吉少。
江蓠一听,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眩晕。
若那刘家媳妇救不活,只怕秦归也活不了,整个秦家都有可能要陪葬!
江蓠顾不得自身虚弱,在飞霜的陪伴下,乘了一顶金丝软轿,拼命往刘尚书家里赶去。
到了刘家,江蓠给刘家媳妇一把脉,就心道不好!刘家媳妇腹中的胎儿早已没了脉搏,据推算,胎儿前天已经没了气息。
江蓠将实情跟刘家人说清楚,旁边跪伏的另外两个郎中,也佐证了她的话。
刘尚书的独子脸色青白,眼圈发红地恳求她救自己的夫人一命。
江蓠挺着大肚子,忍着满屋血腥气的不适,熟练而麻利地施针,并从随身药箱里掏出一剂“佛手散”,让飞霜亲自去煎药。
小半天过去,刘家媳妇喝了药,在江蓠的指挥下,终于排出死胎,保住了一条命。
看着刘家媳妇小夫妻俩抱头痛哭,累出一身汗的江蓠也虚软地瘫坐在地。她开了药方,细心叮嘱一番护理事项,才在飞霜的搀扶下,走出刘家。
上了马车,江蓠冷冰冰地质问秦归:“刘家媳妇本就气血两亏,虚不受补,她又身怀死胎,理应用当归尾入药炼制佛手散,方能活血祛瘀,排出死胎。你却以行气补血的当归身入药,她不血崩才怪!你这不是给她治病,你是想要她的命!”
秦归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江蓠盯着他问:“秦归不会犯这样的错,你不是秦归,你到底是谁?”
06
眼前人脸色大变,死死地盯着江蓠,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江蓠抚着隆起的腹部苦笑:“秦归下江南时,我刚诊出怀有身孕。他离家三月归来,竟对我们的孩子不闻不问,这说不过去。”
对方沉默。
“秦归的右手受过伤,握笔无力,早已练成了左撇子,而你却是左手把脉右手写字。秦归从来不会唤我夫人,他只会唤我阿蓠。”
她每说一句,眼前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江蓠敛了笑:“你是谁?潜入秦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方冷笑:“我叫秦哪,本就是秦家人,何来潜入一说?”
秦哪说,他是秦归的孪生弟弟,本应跟秦归在父母膝下同享天伦,成为像秦归一样闻名四海的医家圣手。可他出生没多久,就被改名换姓送到偏僻的别庄去,跟长工佃户家的儿子劳作着长大。
他不甘,不服,所以趁秦归下江南时,假意制造水匪祸患,乘乱取代秦归。
秦哪嘶声冷笑:“同根双生,为什么他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我却要被丢去别庄自生自灭?就因为他是哥哥吗?他自幼得爹娘亲传,我只能跟着江湖游医偷艺,除了没有佛手散配方,我哪里不如他?”
江蓠沉默不语。他确实厉害,即便没有配方,他也将佛手散这方药剂的合成摸索得八九不离十。
秦家能在杏林界占一席之位,凭仗的确实是祖传的佛手散配方。佛手散轻则能开子宫,助力产妇缩短产程。加重剂量则能下死胎,还能治血虚挟瘀之头痛、痛经、腹痛等症状。
此方能治产后诸症,如佛手之神妙,故而得名。
外头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秦家的配方,却从来没有人能配制成功。
江蓠叹气:“秦哪,你知道佛手散最重要的两味药是什么吗?是当归和川芎。秦归乃秦家传人,是因为他天生为当归尾。而我祖上是云贵最著名的川芎一族,我江蓠,亦是川芎一族唯一的传人。”
秦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归配川芎,方能成就佛手散。秦家舍弃你,不是因为你不如秦归,而是你天生不擅长此道。尔为当归身,更擅长于活血补血。你何苦以你之短,攻你兄长之长?”
07
秦哪嘶声吼道:“那又怎么样?我天生当不了秦家的传人,难道就连当秦家人都没资格了吗?一母同胞,我不跟他争便是,为什么要放弃我?”
江蓠沉默。她曾隐约听说过一桩秦家的陈年秘辛。秦家祖上出了一对双生子,都是龙章凤姿、天赋过人的风流人物。正因为旗鼓相当,互不相让,最后闹得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秦家也元气大伤。
从那之后,秦家便立下家规,若有双生子,必须舍弃当归身,只留存当归尾。
为了防止被舍弃的一方因为不忿而兴风作浪,会将他们送去下等人家,让他们日日为生计发愁,没有资本可以跟家主抗衡。
从前江蓠只当是一个段子听听,听完后,唏嘘感慨一番。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置身于这些纠葛中,终于体会到那些悲凉无奈和爱恨纠葛。
江蓠眼圈发红:“你是他的亲弟弟,我不会报官,我只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她在赌,赌秦哪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那么狠绝。若是他真想取代秦归,自然会将一起下江南的那批人处理干净,会将她收为己有。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不肯给白芍一个名份,只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族谱上顶着秦归夫人的名头。
秦哪惨笑:“今日我被你识破,亦无话可说,随你发落。至于秦归,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江蓠苦劝:“你虽然资质上乘,但若无名师引导,可能凭一己之力修习这手医术?若我没有猜错,你师傅南星便是西北颇负盛名的名医天南星。秦家老仆人皆知,秦归曾七次上西北求见天南星,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秦哪唇角紧抿,但神情已经有些松动。
江蓠低叹:“秦家放弃了你,但秦归没有,你始终是他的亲弟弟。”
说完她命人将白芍带上来,秦哪顿时脸色大变。
江蓠指着白芍的肚子说:“她这里,有你的孩子。你忍心让我们两个女人都失去夫君,孩子都失去父亲吗?”
秦哪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芍,看到她双眼含泪地重重点头,他颓然跪倒在地。
08
秦哪走了,除了白芍,他什么都不要。
他跟江蓠说,秦归没死,但人在哪儿,他也不清楚。
江蓠执意将秦家一半地契和产业都给了他,并让他带着白芍去京都,那里有她之前置办的药膳坊。
当归身辛而甘温,能活血行气;白芍静而敛阳,能养血止痛,两者合用能相辅相成。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不足,扬长避短,才能事半功倍。秦哪加上白芍,一起打理药膳坊正好。
看着秦哪和白芍远去的身影,江蓠感慨不已。也许秦哪潜意识里一直在等,等着他被识破,等着秦归回来。
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要取代秦归,他只是心有不甘,想要证明自己不比秦归差。
江蓠摸着肚皮下那一双圆圆的脑袋,心想,秦归一定会同意她这么做的。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即便是为了她腹中的一对孩儿,她也要将这条不合理的家规废了。
晚间,江蓠从床头八宝格中取出一串黄铜钥匙,又转到耳房里,掀开墙面的一幅古画,露出墙面的方形钥匙孔。
她将钥匙塞进孔中一扭,墙面突然裂开,出现一扇门。
她提着灯笼,缓步走下地室。
地室干燥温暖,石桌前端坐着一名男子,眉目朗朗,璨笑如星:“阿篱,你终于来了。”
江蓠眼中浮现雾气,她很想冲上去狠狠打他一顿,但最终还是扑向他,欢喜地掉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一夜,秦归陪她睡,她也以为是故人入梦来,但第二天她看到桌面的半杯凉茶,便知道秦归真的回来过,因为飞霜不会动她房中的茶具。
地室一端连接着主房,另一端有小道通往后山,若遇险情,可以多一条生路。这个地室,只有秦家每一代家主才知道。
秦归宠她,放话说对她没有秘密,她自然也晓得这个地室。
若秦归回来,还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房中,只可能在这里藏身。
秦归说,在江南途中,秦哪将他踢下江面,又杀了他的贴身小厮。他泅水上岸,捡回一条命。
江蓠问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秦归笑了笑:“你和孩子攥在他手里呢,我哪敢轻举妄动?在他的目的未明之前,我贸然现身,说不定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我总得看看他想干什么,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万一他真的取代你,跟我同床共枕呢?”
秦归叹气:“不会的。凉城谁不知道我水性了得,是赛龙舟的好手?如果秦哪真想取代我,他在江南就可以让我一刀毙命,何苦留下我这个祸患?他若真的有异心,我留在秦家的暗卫会保护你,我也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江蓠闹起了小性子:“若他一直想不通,就赖在这儿不走,你就一直不出现了吗?”
“我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等我安排好了,自然会让他带着他的女人,麻溜地滚蛋。”
江蓠默然,难怪她交接产业地契时那么顺利,原来是他早就在背地里打点好了。
秦归又笑了笑:“你这娘们可真败家,一出手就送了半个秦家出去,恁阔绰!”
他话里调侃,神情却是赞同的。
江蓠想,此番若能化解秦哪的怨气,能让这世上多一对同心的兄弟,散尽家财又何妨!
秦归牵着她的手,缓步拾阶而上。
出了地室,外头月华渐渐稀薄,星子寥落。
江蓠看着星空笑了。
山头月落,故人当归。
PS:本故事纯属虚构,主人翁为几味中药。
当归:别名秦归、秦哪,补血活血,祛瘀止痛。
川芎:别名江蓠,活血行气,祛风止痛,温通血脉。
白芍:苦酸微寒,养血敛阴,柔肝止痛。
天南星:燥湿化痰,祛风定惊,消肿散结。
这是中药故事的第三篇,前两篇请点击这里:
往期精选
野花躺在ICU,求我救命。“老公不在家,我偷偷处理了儿子。”
老婆给我织的绿帽子,真暖和。
和男友秀恩爱,被人当众撕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