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华当时正站在门口，看到我突然僵硬呆滞的样子，满脸狐疑地走过来。
我正盯着手上的那粒小药丸，他瞥了一眼，伸手拿了过去，放在掌心。
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皱起眉头，然后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下，瞠目结舌地说：“速效救心丸！”
这个名字让我大惊失色，它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猝不及防的发现，让警察们很快都围拢过来，把四散在地上的小药丸，一个不漏地捡了起来。
通过对比很快分析出，这些小药丸中，大部分是速效救心丸，但还有三粒特制的、形似救心丸的奎宁丸。
和崔叔那个小药瓶里一模一样的。
不难想象出，这应该是凶手手忙脚乱把救心丸倒出来，再把奎宁丸换进去时，不小心漏掉了几个，混在了一起。
昨天黄昏下班前，保洁阿姨分明过来打扫了秦姨的办公室，清理了字纸篓。
也就是说，这些纸团应该是今天早上，秦姨在开会前扔进去的。
可是，会议开始时，崔叔还没到公司，秦姨也说了，晓慧根本联系不上他。
他是在九点以后到的，当时秦姨已经在会议室开会了。
她怎么可能有时间把崔叔内兜里的药换下来？
分明是有人嫁祸！
我情绪激动地提出了这个疑点，为首的警察沉思了会儿，可能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但片刻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命令道：“叫大楼保安，调出楼层监控！”
02
刚开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监控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
昨天晚上十点以后，大楼里开始陆续有加班的员工走出去，到十一点半，人潮散尽，一片沉寂。
午夜的崔氏大楼，静谧安详。
从十二点到一点，没有任何异常，征求了意见后，大楼保安点了快进。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紧张地奔波了一天，看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我也乏了。
正哈欠连天时，身边突然有个警察大喊一声：“停，倒回去，慢放！”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屏幕上正显示凌晨两点十五分，有个黑影开门进来，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我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人正是崔叔。
原来，昨天半夜他和秦姨吵过架后，独自跑到公司来了。
可是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怎么会联系不到他呢？他难道一直躲在办公室里吗？
我一头雾水地继续往下看。
03
只见崔叔上楼后，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阖上了门。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楼道里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凌晨四点五十五分，又有个人影出现了，这次是秦姨。
怪不得今天早上起来后看不到她呢，她竟然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秦姨上楼，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正要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崔叔应该是听到了动静，出来了。
他的办公室就在秦姨隔壁。
他突然出现，秦姨吓了一跳，然后，崔叔不知道和秦姨说了什么，两个人很快一同走进秦姨的办公室。
大约二十分钟后，崔叔怒气冲冲地从秦姨的办公室里出来，甩上了门，脚步匆匆地下楼，走出崔氏大楼。
也就是说，今天早上，在我上班之前，秦姨和崔叔在她的办公室会过面。
不欢而散后，崔叔才愤然离开，不知去向。
04
正想着，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仿佛整颗心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因为我看到，崔叔从秦姨的办公室里出来时，他进去时穿着的那件西装外套，这会儿是拿在手里的。
监控里显示，他一边飞快地下楼，一边把外套往身上披。
崔叔走后，又是长时间的沉寂。而秦姨，始终没有走出那间办公室。
早上八点后，大楼里重又热闹起来，公司的中高层领导都步履匆匆脸色沉重地走进来，他们分明一大早就接到了秦姨的紧急通知。
再然后，从八点二十到八点五十，几乎所有的高层领导和部门主管，都陆陆续续地、轮流来到秦姨的办公室。
每个人待的时间不一样，最短的两分钟，最长的五分钟。
一直到上午九点零三分，崔叔又从外面返回，只见他飞奔上楼，站在会议室门口侧耳倾听了几分钟，愤然踹开门。
05
监控到此为止，再后来的就没什么有用信息，多是崔叔出事后的杂乱，跑进跑出，医生护士，纷至杳来。
从上午九点四十，抬着崔叔的担架下楼之后，公司的员工虽然慌乱紧张，议论纷纷，但再没有人进出过秦姨的办公室，包括宋晓慧。
当着我们的面，警察什么都没说，他们拷走了相关的监控视频，然后离开崔氏。
可是从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上来看，分明是满载而归。
送走警察后，我和崔茂华面面相觑，都觉得现在的形势对秦姨不利。
如此以来，秦姨就有了作案时间和作案机会，凌晨五点左右，崔叔在她的办公室待了约二十分钟，并且脱下了外套。
这二十分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
但是，秦姨如果利用这二十分钟，偷偷换下崔叔的药，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甚至连崔茂华都战战兢兢地问我，会不会是秦姨和崔叔在办公室里爆发了剧烈争吵，言语冲撞后，她被一时的愤怒和仇恨冲昏头脑，趁崔叔不备，偷偷换了药。
他小声说：“至亲至疏夫妻，痛到极致时，是恨不得对方去死的！”
我知道他怕什么，身份刚刚明朗，就得知亲生父母疑似自相残杀的消息，肯定满心惊恐。
06
我笃定地摇头，崔叔发病的一瞬间，秦姨掀翻椅子，跌跌撞撞扑过去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
那种关心和焦灼，是发自内心的，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她如果想让崔叔死，何必大费周章，由着他们去折腾崔叔不就得了，或者有意延缓时间，错过最佳救援时间。
干嘛还紧急施救，手忙脚乱地喂药。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可能是秦姨，绝不可能！
可是这些情况怎么跟警方解释，他们要的是证据，证据！
我总不能说：从秦姨的表情上来看，她是爱着崔叔的，所以不可能杀人！
不行，想要救出秦姨，就一定要找到证据，找到真凶！
07
我静下来跟崔茂华分析，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可以这么认为，如果不是秦姨，那么凶手就一定是公司的人，而且还是今天早上出入过秦姨办公室的人。
不然，那些药丸不会凭空出现在秦姨办公室的字纸篓里。
会是谁呢？从监控上看，今天上午开会前，不止一个人进出过秦姨的办公室。
那段时间，她肯定是在问询公司中高层领导对崔叔的意见，所以才会在会议上满脸坚决地做出那个决定。
出入秦姨办公室那些人的面孔一一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大脑迅速旋转，把每个人都分析了一遍。
似乎都形迹可疑，又似乎都没有动机。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作案机会。
早上八点以后，这些人进入秦姨办公室的时候，崔叔已经不在公司了，更不在秦姨办公室。
谁能把他贴身带着的药换了呢？
我束手无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满心的郁闷和空茫。
08
深夜，我和崔茂华从崔氏出来，他开车把我送到崔家别墅门口。
院子里的灯亮着，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物，神情有些凄然。
我也是满心伤感。一夜之间，这个房子只剩下我、聂芬还有小保姆小菊了。
崔茂华默默地站了会儿，说了声再见，便钻进车里，掉头离去。
看着他的车灯迅速远去，我叹了口气，拿出钥匙开了门。
“呦，崔太太回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抬头一看，是聂芬。
她从院子一角闪出来，看样子，她是专门在这儿等我的。
想必刚才我和崔茂华道别的一幕，她已经尽收眼底了。
聂芬上下打量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小蔓，崔新宇这才走了几天，你就另找新欢了？骂你无情吧，你找的这个，居然跟崔新宇神似……你这是搞什么呢，莞莞类卿？这可是深情的最高境界啊！”
聂芬的嘴真厉害，骂人不带脏字，居然把《甄嬛传》的梗都用上了。
09
我又累又困，懒得跟她掰扯，便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回复道：“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还是你的日子安逸啊，白天无所事事，晚上无事生非！”
她一愣，自然听出了我话里话外的含讽带刺，立刻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谁白天睡了？一整天闹哄哄的，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能睡得着……昨天晚上也是，老两口半夜吵架，惊天动地的，我到十二点才睡着……还有比我更辛苦的孕妇吗？”
十二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我突然想到，崔叔和秦姨吵架时，聂芬还出来劝过架，如果她是十二点才睡着，那也就是说，崔叔是在十二点前离开别墅的。
从别墅到公司，最多不过二十分钟，晚上不堵车，还会更快一些。
而他凌晨两点十五分才到崔氏大楼，这中间的两个小时，他去哪儿了？有没有见什么人？
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他在这两个小时里，见到公司的某个人，而这个人完全可以在这个时间段换掉崔叔身上的药。
然后在早上见秦姨时，把换掉的药，用纸包起来，偷偷扔在秦姨办公室的字纸篓里嫁祸给她。
这是行得通的！
·第1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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