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也需要接种！HPV疫苗，到底有多难抢？ | 有数

作者 / 闫语格 胡梦涵 李海璇

指导老师 / 赵鹿鸣

编辑 / 张铃媛

近日，国家卫健委表示，将大力推广广东、海南、福建等省份经验，鼓励地方先行先试，重点推动条件成熟的地区率先出台免费HPV疫苗接种政策，不断提高适龄女孩HPV疫苗接种率。这意味着，“一针难求”的HPV疫苗未来或许能得到更广泛的普及。

HPV疫苗为何如此重要？究竟有多难抢？ 

今年以来，HPV疫苗屡上热搜。 

4月11日，世界卫生组织经过评估和审查，发布研判：单剂次HPV疫苗接种方案与两剂或三剂方案的效果相当，引发全民关注。

6月6日，南京为全市初一适龄女生免费接种HPV疫苗的工作在多区同时启动，该项目计划在6月底前完成初一适龄女生的首针接种。 

无独有偶，6月16日，广东也计划对具有省内学籍、9月份起入学初一且未接种过HPV疫苗的14周岁以下女生实施免费接种。 

自2018年，首批九价HPV疫苗在国内获批上市以来，HPV疫苗就常常“一针难求”。许多人好奇，HPV疫苗为什么如此难抢？会不会更难抢？ 

2020年6月，HPV疫苗微博相关热搜截图

HPV与HPV疫苗，

到底是什么？

首先，来看看人们热议的HPV与HPV疫苗到底是什么？

人类乳头瘤病毒（Human Papillomavirus，HPV）是一种DNA病毒，大部分HPV感染并不会引起任何临床症状，且可在一到两年内经由人体自身免疫系统清除。 

但也有部分高危的HPV病毒，可带来宫颈癌、口咽癌、头颈癌、阴道癌、外阴癌、阴茎癌和肛门癌等病变反向。其中，宫颈癌与HPV感染密切相关。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公开资料，超过99%的宫颈癌是由于HPV感染导致。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提供的资料，宫颈癌是临床妇科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发病率居女性生殖系统恶性肿瘤首位，但也是目前唯一病因明确、可防可控的癌症。 

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的癌症报告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宫颈癌新增患病人数为11.9万人，死亡人数为59060人。

图像显示了长期感染高危 HPV 的宫颈细胞会如何随着时间变化变得异常。图中标注的LSIL和HSIL是宫颈鳞状细胞的两种异常变化。资料来源：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2006年，第一种用于预防子宫颈癌的HPV疫苗Gardasil在美国获批上市。HPV疫苗展现出的有效性，使得宫颈癌的防控和清除成为可能。

2021年，《柳叶刀》发表了一项英国伦敦国王学院和英格兰公共卫生局的研究成果。研究明确显示，HPV疫苗对于宫颈癌和肛门-生殖器疣等HPV病毒导致的疾病，有着显著的预防效果。经过真实世界中的跟踪调查，在接种5-8年后，群体水平的HPV感染率和相关疾病发生率显著下降。

2020年，瑞典卡罗林斯卡大学的研究团队也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公布了一项接种HPV疫苗对女性宫颈癌诊断影响的大型研究结果。研究跟踪的所有女性年龄在10至30岁之间。其中，大约 52.8万 人在 2006 年至 2017 年期间至少接种了一剂HPV四价疫苗（研究期间唯一可用的疫苗），其余 114 万人未接种疫苗。同时，超过 80% 的接种者是在 17 岁之前接种了疫苗。 

研究结果显示，接种疫苗的女性中，有 19 人被诊断出患有宫颈癌，而未接种疫苗的女性中有 538 人被诊断出患有宫颈癌。

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NCI）癌症流行病学和遗传学的研究团队表示：临床试验发现，现有疫苗可以对宫颈癌前病进行治疗，从而预防其发展为癌症。

不过，HPV疫苗对于已经感染的HPV病症没有治疗作用。目前的HPV疫苗是预防性疫苗，不能够治疗HPV相关疾病。国内外学界认同，接种疫苗只是降低了感染HPV的概率，不等于不会感染，更不等于将来不会发生宫颈癌，所以仍要定期做宫颈癌筛查。

HPV疫苗的有效性使其在国内自引进之日起便大受欢迎，而国内女性的需求量和实际供应量之间还存在着的巨大差距。

中国HPV疫苗

依然供不应求

HPV疫苗的类型主要分为2价、4价与9价。价数代表了可以预防的病毒类型数量。例如，2价疫苗可预防HPV16型和18型病毒，价格相对便宜。4价疫苗除了以上两种以外，还包括6型和11型的病毒，而9价疫苗最为全面，能够有效预防6、 11、 16、 18、 31、 33、 45、 52和58型共9种病毒，价格最高，接种年龄的限制相对严格（国内通常仅建议16-26岁间的接种）。

在现有市场中，9价疫苗保护范围最广，最受欢迎。但这并非代表2价疫苗不值得接种，临床资料显示，2价疫苗针对HPV16型和18型这两种主流病毒的保护率也可保持在80%以上。 

目前，中国内地已上市的HPV疫苗品类为5种：

默沙东的Gardasil 4价苗于2006年获FDA批准上市，为全球最早上市的HPV疫苗。葛兰素史克的Cervarix 2价苗于2007年获EMA批准上市，成为全球第二款HPV疫苗，并在2016首先进入中国市场。2017年与2018年，默沙东旗下的Gardasil与Gardasil 9价也先后进入了中国市场。

2019年，中国万泰生物的馨可宁2价苗获批上市，成为全球第四款，也是中国第一款本土自主研发上市的HPV疫苗，并在2020年5月开始在中国大陆地区销售。2022年3月，中国沃森生物的沃泽惠2价苗获批上市。6月28日，这款国产二价HPV疫苗在云南正式开打。 

高价疫苗保护范围广，但制作工艺复杂，目前全球只有默沙东可供应，市场定价也较高——2018年起，Gardasil 9价疫苗在国内上市时，定价约为1327元一针，三针接种完毕需要约4000元。 

根据智飞生物（默沙东九价HPV疫苗国内独家代理）公布的数据，2019年国内默沙东九价HPV疫苗全年批签发量为332.4万支，2020年为506.6万支。

供应量快速上升。然而，全国适宜接种的女性人数和疫苗供应数上仍然存在着巨大差距。 

2020年，中国适宜接种HPV疫苗的女性人数（9-45岁）为3.15亿人。通过计算，达到HPV疫苗基本覆盖的90%接种率，所需疫苗数量约为7.7亿剂，这远高于2020年的供应量（约1500万剂)。

近年来，伴随疫苗供应量增长、女性接种意识提高和政策鼓励的多重影响，国内HPV疫苗的接种率在逐步上升。但受限于疫苗供应瓶颈，这样的HPV疫苗接种率仍处于较低水平——每年，仍只有不到2%的适龄女性能够接种HPV疫苗。 

以需要摇号的深圳为例：2018年首期摇号结果于同年11月26日出炉，首期摇号共95111位有效申请者，1305名申请者中签，中签率为1.37%。 

而在2022年6月的第五期九价HPV疫苗摇号中，合计445909人的申请，中签指标仅有32358个，中签率仅为7.26%。比率上升，但明显也不够。有参与者表示，自己定了几个闹钟等待摇号开始，但“抢苗”系统页面甚至还没打开，就已经结束了。

显然，这样的供应量远远不能满足国内的接种需求，这也导致九价HPV疫苗一直十分难抢。我们在采访调查中发现，目前国内有人排队接种HPV疫苗等待时间超过两年。 

馨馨（化名）在上海某大学大二就读，本想利用上海丰富的医疗资源，在大学期间完成HPV疫苗的接种，但现实情况却让她陷入两难： 

“九价疫苗真的很难抢，而且定价很高，上海一些私立医院提供的九价疫苗三针定价甚至达到了八、九千。”馨馨表示。

“我又去价格相对较低的社区医院咨询，却被告知可能要排队等到三年后才能接种。而社区医院的HPV九价疫苗价格，其实也达到了近四千元。” 

据媒体早前报道，国内甚至催生出代抢、现苗、走私港苗等业务，不少黄牛借机赚得盆满钵满。

高价疫苗预约难、价格高，阻碍了疫苗接种的广泛普及，很多女性对其望而却步。甚至有不少人并不知晓HPV疫苗。

小陈（化名）是一位来自中部某省份偏远乡镇的女孩，她通过微博了解HPV疫苗的相关信息后，产生了接种的想法，但到当地卫生询问后的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本来想在家乡预约，结果去当地卫生所以后，发现那里的工作人员甚至不知道什么是HPV疫苗。” 

2021年，据国际乳头瘤病毒学会及中国癌症基金会统计透露，中国民众对HPV的知晓率仅为30%，且疫苗接种率远低于发达国家。

世卫组织呼吁所有国家

采取HPV疫苗接种行动

考虑到HPV病毒是宫颈癌等多种癌症的关键致病因素，实施HPV疫苗的接种对于降低相关癌症的群体发病率有着重要作用。全球国家与地区都在积极部署公共卫生政策，来促进HPV疫苗的接种行动。

2018年，世界卫生组织呼吁所有国家共同采取行动，以消除宫颈癌。2020年11月，世卫组织联合194个国家（包括中国），发布了《加速消除宫颈癌全球战略》，目标是通过疫苗接种、定期筛查和治疗，到2050年减少40%以上的新增病例和500万人的相关死亡。 

同年，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妇幼司表示，中国将全力支持该战略的实施，包括鼓励符合条件的省份逐步将HPV疫苗纳入公共接种范围。

2021年起，鄂尔多斯、济南、成都等首批15个健康中国试点城市已开始适龄女孩HPV疫苗的免费接种。可以预见，随着相关政策的部署实施，中国HPV疫苗的接种条件及接种率将会大为改善。 

从全球范围来看，西方发达国家的HPV疫苗接种率整体较高，在冰岛、马耳他、挪威等国，适龄女孩的接种比例已在九成上下，接近人群的全面覆盖。当然，不同国家间也存在着不小差异。

事实上，部分发达国家已在2010年前制定了相对完善的HPV疫苗免疫规划政策。但也要注意到，全球已上市HPV疫苗品类稀少、总体供应紧缺。这意味着，HPV疫苗在经济条件和疫苗生产研发能力欠缺的中低收入国家，可及性较低。

为了提高疫苗在中低收入国家的普及率，世界卫生组织、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盖茨基金会等机构也在与各国政府紧密合作，旨在提高HPV疫苗在中低收入国家的普及率。 

 男性也加入

HPV疫苗接种大军

目前，中国HPV疫苗的接种人群以9-45岁的女性为主。但男性也需要接种HPV疫苗的科学观念，已经在学术领域逐步达成共识。

2020年，“宫颈癌HPV疫苗之父”楚尔·豪森（Harald zur Hausen）在第三届世界顶尖科学家论坛中接受央视新闻采访时明确表示，男性也需要接种HPV疫苗。“为男性接种HPV疫苗，首先可以保护他们的伴侣。其次也可以保护男性自身，因为HPV病毒也会导致其他癌症，尽管比起女性宫颈癌，他们患病的概率要小得多。” 

从致病机理上看，感染HPV的男性同样会暴露于口咽癌、肛门癌等恶性肿瘤或皮肤疣的患病风险中。因此，男性群体接种HPV疫苗，对于相关疾病的预防也具有重要作用。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保护伴侣的一种做法。

2020年，欧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明确指出：男孩将成为未来推进HPV疫苗接种的重点目标。同年数据显示，全球约17%的HPV疫苗需求来自男性。

当然，作为一种前沿科研观念，男性需要接种HPV疫苗的公共卫生政策并没有在全球普及开。现阶段，各国青年男女的接种水平差异极大。例如，在加拿大与丹麦，青年男性的HPV疫苗接种率分别仅为24.7%与15%。意大利的青年男性，HPV疫苗接种率仅为0.49%。

而在美国，男女HPV疫苗接种率已经接近。在美国18岁至26岁接种了HPV疫苗的的成年人中，有超过40%为男性。

在中国，尚无明确面向男性的HPV疫苗上市，但已有相关疫苗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其中，默沙东将其适用群体拓展至男性的Gardasil-9，已在2021年10月开展Ⅲ期临床实验，有望在近年推广至全球市场。男性HPV疫苗市场未来具备广阔的增长空间。 

根据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数据，截至2021年12月，中国的在研HPV疫苗管线共涉及18个产品，进入或完成三期临床的本土HPV疫苗产品共有8款。其中，九价HPV疫苗的管线竞争激烈，多个国产疫苗相继进入三期。

预计未来3-5年，中国本土研发的HPV疫苗将相继上市。这有助于改变当前市场集中度高的竞争格局、供应能力不足的瓶颈，更好满足现阶段居民对接种HPV疫苗的需求。 

不过，随着待接种人群的累计扩大和居民接种意识的持续提升，HPV疫苗的未来供应能否满足更广泛的人群需求仍是未知数。 

参考资料：

[1]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https://www.cancer.gov/news-events/cancer-currents-blog/2020/hpv-vaccine-prevents-cervical-cancer-sweden-study

[2]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https://www.nmpa.gov.cn/directory/web/nmpa/yaopin/ypjgdt/20190722080001877.html

[3]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https://www.cdc.gov/cancer/hpv/

[4]深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 http://wjw.sz.gov.cn/

[5]中国癌症基金会 http://www.cfchina.org.cn/

[6]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妇幼健康司 http://www.nhc.gov.cn/fys/new_index.shtml

[7]世界卫生组织 https://www.who.int/publications/i/item/9789240014107

[8]药融云中国临床试验数据库https://www.pharnexcloud.com/database/1/table/39?q=%E4%B9%9D%E4%BB%B7%E4%BA%BA%E4%B9%B3%E5%A4%B4%E7%98%A4%E7%97%85%E6%AF%92%E7%96%AB%E8%8B%97

[9]欧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https://www.ecdc.europa.eu/en

[10]药物临床试验登记与信息公示平台 http://www.chinadrugtrials.org.cn/clinicaltrials.searchlist.dhtml

[11]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评审中心 https://www.cde.org.cn/

[12]全球疫苗免疫联盟 https://www.gavi.org/

[13]华夏时报 https://view.inews.qq.com/a/20220610A0D8LD00?refer=wx_hot&ft=0

[14]Falcaro M, Castañon A, Ndlela B, et al. The effects of the national HPV vaccination programme in England, UK, on cervical cancer and grade 3 cervical intraepithelial neoplasia incidence: a register-based observational study[J]. The Lancet, 2021, 398(10316): 2084-2092.

[15]Lei J, Ploner A, Elfström K M, et al. HPV vaccination and the risk of invasive cervical cancer[J].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20, 383(14): 1340-1348.

上海外国语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数据可视化》课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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