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拍預告】「身體語言」專題:奈良美智 & 藤田嗣治
「在一幅幅油畫中,他賦予身體某部位或各部位某種特殊的敘述能力。於是一幅畫用數種聲音說話──好似一個故事由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觀點講述。然而這些『觀點』只能存在於肉體空間,與地域空間或建築空間不能並立。肉體空間隨著周遭環境,不斷改變其衡量標準及重心。」
──── 約翰 ‧ 伯格〈林布蘭與身體〉
如同英國當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化藝評家約翰 ‧ 伯格(John Berger)在他的著作《另類的出口》一書中所寫到的,林布蘭最好的畫作通常極少提供觀看者任何觀點,反倒是觀看者偵聽到漂泊的身體部分彼此間的對話,而這些對話又來自於肉體經驗。因此,站在林布蘭的畫前,非僅僅停留在單純的觀看,而是觀者的身體往往也能夠想起自身的內在經驗。
在廿世紀現代與當代亞洲藝術的發展歷程中,對於身體的探索同樣經歷了不少轉折與變化,並且累積相當程度的研究成果,而為了詮釋如是無法單純言說,卻益發可貴的特殊體驗,香港嘉德此次特別規劃了「身體語言」專輯,匯集藤田嗣治、奈良美智、羅納德 ‧ 溫杜拿(Ronald Ventura)、常玉、賀慕群、陳澄波、邱亞才、顧福生、黃明哲、羅中立、劉溢、陳飛、賴九岑等十三位跨越不同年代的亞洲各國藝術家,看他們如何譜寫風情迥異的畫像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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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的「自畫像」
奈良美智的繃帶男孩
不只是道理,是自己親身體驗而來的真實感,成為了我以後理解真實的座右銘。
—— 奈良美智
與自己的對話
奈良美智出生於日本青森縣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為家中排行最小的第三子。父母常年忙於工作,與子女感情疏離,因與兩位哥哥年齡相差較大,致使奈良美智自幼便獨自玩耍,相對孤獨的童年經歷培養了其內斂的性格與獨立思考的習慣,此對其日後筆下刻畫略顯孤獨的孩童形象及疏離的藝術風格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 三歲的奈良美智(版權所有)。孤獨的童年經歷對奈良美智日後筆下刻畫略顯孤獨的孩童形象及疏離的藝術風格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1987年,奈良美智獲得愛知縣立藝術大學碩士學位,同年前往德國杜塞爾道夫藝術學院留學,初期因語言障礙與文化差異所帶來的深刻孤獨感,觸動奈良童年獨守家中畫畫的孤寂時光,「我不太說話,但我想的很多,就像小時候一樣,無法說出自己的感覺。」在陌生的異國,他展開追尋童年的旅程,趨於自我內心的省思,對以往人生經歷的追憶成為他作品的最初源泉。「我將德語無法自由溝通的遺憾用繪畫來表現,讓身邊的人意識到自己是存在的。」他開始在紙上勾畫帶有新表現意味的孩童形象,將其視為自我的化身,用藝術解放自我,於九十年代中期後,逐步確立了他創作上的風格,以平面化的空間和獨特的孩童表情,構成典型的「奈良符號」。
▲ 1995年,奈良美智攝於德國(版權所有),再次期間,他開始用畫中帶有新表現意味的孩童形象,視為自我的化身,借助藝術來表達心中難以言喻的疏離與落寞。
反抗意識的純真象
作品《當你所言對我已無意義》作於1995年,該年是奈良美智創作生涯的重要轉折點,此時,他從杜塞道夫學院畢業,不僅在科隆租下工作室,正式開始獨立的創作生涯,更於東京澡堂畫廊舉辦「最深的泥坑中」大型個展,確立了在日本美術界的地位。作品中男孩緊閉雙眼的形象,為奈良美智後期最耳熟能詳、最具代表象徵的作品《夢遊娃娃》的創作雛形,可謂結合了他早期塑造的「邪惡娃娃」至後期「夢遊娃娃」過度的重要見證之作。
▲ 作品《當你所言對我已無意義》中男孩緊閉雙眼的形象,為奈良美智之後最具代表象徵的作品《夢遊娃娃》的創作雛形
淺黃綠色的純粹背景之中,奈良筆下經典的「頭部碩大」、「臉頰側歪」、「小嘴微撅」的叛逆又不失天真的孩童,有如肖像畫般置於畫面中央。童年孤單的經歷賦予奈良美智藝術表現的敘述內容,留學期間耳濡目染的西方傳統繪畫則對其構圖呈現的表現手法產生了一定影響,尤其是義大利中晚期和文藝復興早期的作品,使他甚為著迷。如同中世紀的歐洲肖像唯美的象徵,奈良美智作品中反復出現,不存在於現實中的孩童形象亦為藝術家心目中理想的化身——孩童天真不羈、帶有反抗意識,便是他對於「美」的定義。
繃帶符號的雙重含義
作品中,男孩全身及頭部被繃帶層層包裹,左下露出噘起的紅色小嘴、畫中央兩筆棕色弧線勾勒的緊閉雙眼,與右上翹起豎立的棕色頭髮相呼應,幾筆線條之中,男孩倔強與默然的神情呼之欲出。清晰的輪廓線與柔和而極具平面性的色彩融合了漫畫表現手法與塗鴉藝術的隨意性,藝術家將傳統日本畫(Nihonga)層層疊疊的上色技法,與壓克力和畫布等現代媒介相結合,使色調呈現出深淺的層次變化,營造出樸實溫和的畫面氛圍。在奈良美智畫面中多次出現的經典「繃帶」元素在描繪孩童受傷後的孤獨與憤怒表像之下,暗喻個體因環境或體制所受的創傷之深意。繃帶作為內心與外界的鈕帶,在治癒身體外部傷口的同時,也保護了情感的傷口及脆弱的內在,以繃帶為視覺媒介,激發觀者憐愛及省思的強烈情緒共鳴。
▲ 《當你所言對我已無意義》作品局部
畫面下方,紅色塗料書寫的英文文字「WHAT’S WRONG WITH MUM(媽媽怎麼了)」,一語雙關的點出了畫作的主題,小孩心中的媽媽即是世界,藝術家用「MUM」暗指世界,借男孩對母親的質問,發出對這個複雜世界亂象的疑問,用看似小孩與媽媽之間的矛盾,除隱喻世間的複雜,更深入顯示出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都曾有過對成人世界的困惑與不解。
▲ 1968年,八歲的奈良與母親合影(版權所有)
2001年,奈良美智的個展在橫濱美術館揭幕,以近十萬人的觀眾人數打破了日本國內當代藝術館的記錄,在成為市場最炙手可熱的藝術家的同時,也得到學術界的認可,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於廿一世紀初購入藝術家近十件重要作品作為館藏。
奈良美智的創作超越了國家與民族的界限,體現出現代人的普遍心理與真切渴望,那些天真爛漫、倔強率真的孩童有著令人過目不忘的特徵,率真純粹的造型及色彩,引領觀者情不自禁的回味那久已逝去的兒童時光和在忙碌奔波中消磨殆盡的童真。他的畫仿彿一把記憶的鑰匙,一面回照初心的明鏡,讓人隨著其筆下孩童嘟起的嘴巴會心一笑,攥起兒時的拳頭,心生一股堅定真我、義無反顧的前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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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盛宴中的東方絕響
藤田嗣治
▲ 藝術家藤田嗣治
藤田嗣治向歐洲投射出遠東的新光線,將日本繪畫傳統作為照耀歐洲繪畫傳統改革的光芒。
—— 法國著名藝術史學家 伯納德 ‧ 多利瓦爾(Bernard ‧ Dorival)
自十九世紀末明治時代以降,日本畫壇被分割以「日本畫」和「西洋畫」兩支,藤田嗣治以日本傳統的美學理念為本參與歐洲現代繪畫運動,將日本畫中纖細的線描和潤滑的平面性與西洋油畫的寫實天衣無縫的結合,成功開創出前所未見、獨出一幟的創作風格,徹底打破「日本畫」和「西洋畫」界線的同時,對歐洲繪畫傳統的革新產生積極影響,成為連結東西方美術發展的重要橋樑,更是明治維新後最具國際影響力的日本畫家。
巴黎的寵兒:黃金年代
1905年,出身東京名門、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藤田嗣治進入東京美術學校西洋畫科,師從日本留法先驅暨外光派大師黑田清輝(Kuroda Seiki),獲西方現代藝術思潮的薰陶,由此開啟對藝術之都巴黎的無限憧憬。1913年,27歲的藤田前往巴黎,並以其嬉皮的性格迅速打入核心社交圈,成為「巴黎畫派」(Ecole de Paris)的一員。通過自身對西方經典的不斷學習、鑽研,加上把自日本浮世繪的啟發加以融會貫通,獨創出在象牙乳白底色上勾勒纖細墨線的創新技法。1920年的秋季沙龍上,藤田作品中膚若凝脂的裸女驚艷了整個巴黎,其畫中高妙被譽為「絕妙的乳白色」,與此同時,他舉辦了多次個展,大師畢加索(Pablo Picasso)更多次親臨現場並在其畫前駐足良久,對他作品中細膩且優雅的氣息大為讃賞,使他在抵達巴黎的第七年便名副其實成為「巴黎的寵兒」,並開啟了之後在巴黎為期十年(1921-1929)的個人創作之黃金階段。
▲ 1950年,畢卡索(左)出席藤田嗣治(中)個展開幕式
是次春拍呈現的兩件作品《靜物》(1922)與《夢》(1927)便為藤田聲蜚巴黎、名利雙收,個人藝術魅力全面綻放時期的代表作,全面展示了他象牙色白底畫的標誌技法、精湛細膩的寫實功力,以及具有日本浮世繪韻致的優雅線條,將上世紀20年代巴黎的浮光掠影、若夢浮生凝結於畫境。其中《靜物》更是其親贈予比利時藝術家德•沃斯汀(Gustave Van de Woestyne)留念之作,為兩位藝術家間彼此欣賞、相互共勉之美好見證,別具意義。
浮光掠影 和洋合璧
《靜物》描繪了藤田嗣治巴黎家中案桌一隅,一尊從跳蚤市場蒐購,帶有十九世紀穿著打扮風格的瓷偶靜置於錯落有致的東洋裝飾風格圖樣桌布之上。桌上臥放的煙斗與一旁擱置的火柴盒,均乃藝術家日常生活慣用之物,且常見於其畫作中,如《室內靜物畫—鬧鐘》、《自畫像》。藤田通過寫實的手法將煙斗的木質握柄、火柴盒上的商標文字描繪出猶如中世紀古典靜物畫般精細入微,如火柴盒側因長期使用滑擦而生的斑駁歴歷在目,可見其超群的畫技。瓷偶、煙斗、火柴盒三者構成三角型構圖,形成靜謐祥和的平衡感,並在象牙白色締造的溫潤背景的烘托下,創造出時光雋永的空間美感。
▲ 藤田嗣治《自畫像》油彩畫布,99×80cm,1921年作,比利時皇家美術館典藏(版權所有)
▲ 《靜物》作品局部
受浮世繪的啟發,藤田將日本傳統繪畫中用筆的技法融入至西式的油畫中,他使用日本畫中筆鋒極細的「面相筆」蘸墨在乳白底色上勾勒出細如髮絲的輪廓線,賦予畫中的瓷偶、煙斗、火柴盒等物件精準無誤的形體,並通過效仿浮世繪中「暈色技法」,用沾了木炭粉的脫脂棉反復擦拭畫面,使象牙白的底色和墨色線條間,呈現暗灰色的過渡,巧妙的將西方寫實中的光影入畫,賦予物體強烈的立體感。藤田將傳統東洋技法與西方寫實相結合,給著重主觀意象的東方平面性構圖更客觀的形體寫照,賦予此靜物畫靈動通透、靜美悠揚的氣質,交匯出「和洋合璧」的獨有藝術魅力。
相識共勉的美好見證
《靜物》畫背後附有藤田親筆題字,註明該作為贈予比利時藝術家沃斯汀之作。沃斯汀為比利時重要的現代繪畫先驅之一,曾於1923年,作為比利時意象派(Belgian Imagists)團體成員,與安杜 ‧ 卡特(Anto Carte)等獲選參加該年於巴黎舉辦的法國沙龍展(Salon de Paris),藤田十分欣賞沃斯汀畫作中極具現代感的構圖風格,而後者也對藤田融合東西的繪畫魅力印象深刻,兩人在結交為友、交流藝術理念的同時,更互贈得意之作給對方留念。《靜物》便為藤田精心挑選贈送給沃斯汀之作,乃兩個傑出藝術家在巴黎相遇、互勉之歷史見證,其特殊性不言而喻。
▲ 《靜物》作品背面附有藝術家贈予比利時藝術家沃斯汀的親筆題詞
佳人築夢 妙筆生輝
在另一件作品《夢》中女子雙眸合起,睫毛細長濃密、根根分明可見,豐頰細眉、鼻高唇豐,卷如波浪的髮絲柔軟的垂散於腦後。佳人美夢中,給人若似置身於良辰美景中的憧憬,以及東方傳統畫作中的靜謐內斂之境。在藤田地畫作中能由隱約的東方文化影子觀察到他對日本文化的眷戀,但同時又保有掙脫標籤與開創全新語彙的抱負。女子微微抬起的下顎,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篤定自若的臥睡於滑如錦緞的軟榻之上,近在咫尺,卻又高貴如天上之星般遙不可及,展露出與東方柔弱溫順的傳統女子所不同的高傲獨立現代女性之美。雖未有著色,但藤田通過對線及陰影的卓絕技巧,完美再現其標誌性「乳白膚色」中吹彈可破的肌膚質感。
▲ 藤田嗣治的情人瑪德蓮
畫中的織夢女子,從其豐盈的體態,深邃的五官輪廓以及濃密的捲髮造型判斷,應為彼時與藤田陷入熱戀的情人——瑪德蓮(Madeleine Lequeux)。其為藤田筆下最鍾愛的繆斯之一,許多重要的人生代表作皆以她為模特,本幅畫作乃藝術家最早以其為主角所畫的作品之一,飽含他濃烈的愛意和隔外專注的全情投入,令人心醉於愛與夢的甜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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