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龙等 | 中国制造企业绿色转型的自愿性环境规制路径——以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的作用与局限性为例
作 者 吴 龙 于千惠 平 靓
内容提要 在经济与环境矛盾日益突出的当前，兼顾环境绩效与经济绩效的绿色转型对中国制造至关重要。本文从自愿性环境规制的绿色声誉和组织学习双重效应入手，构建理论模型考察其对中国制造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机理，并基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与从国家认监委网站获得的企业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数据，运用双重差分方法进行实证检验。研究发现，参与自愿性环境规制在显著降低企业污染排放强度的同时，也能有效提升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机制分析表明，以ISO14001认证为代表的自愿性环境规制通过绿色声誉的需求引导和组织学习的效率提升共同促进了中国制造企业绿色转型。本文的拓展讨论部分显示，自愿性环境规制的绿色转型效应在需要大量技术投入才能减排的重污染行业较弱，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此外，企业的“漂绿”行为和所面临的融资约束都会抑制自愿性环境规制的绿色转型效应。为充分发挥自愿性环境规制对制造企业的绿色转型作用，除应降低参与成本、提高企业参与自愿性环境规制的积极性外，政府还应从强化监管和发展绿色金融等方面来克服自愿性环境规制当前的局限性。
关键词 自愿性环境规制 制造企业 绿色转型
作者简介
吴龙，江西财经大学产业经济研究院讲师、博士，330013;于千惠，大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116024;平靓，浙大城市学院法学院城市数字治理系讲师、博士，310000。刊 期 《财贸经济》2023年第4期
近年来环境问题的大量出现已成为许多地方的民生之痛、发展之患，威胁着我国已取得的经济成果，极大影响了人民的生活品质与幸福感。2021年两会上关于生态环境的建议提案达到了1024件，而“十三五”期间为700—850多件，同比增长20%以上，环境相关提案建议的迅速增长说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在“双碳”战略与绿色发展的新时期背景下，如何加快推进制造业绿色转型以实现经济与环境绩效的双赢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
在环境污染治理实践上，中国长期以来主要采用传统的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近年来则通过补贴、税收和排污权交易等市场激励式规制的方式加速企业的绿色转型。已有研究发现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因其强制性特征见效快，但政府部门执行成本较高，也更容易形成市场扭曲，甚至产生会负面的减排效果，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的效果依赖于政府的执行力度和财力投入，规制效果可能在政策退出后迅速消退，难以为企业绿色转型提供支撑。自愿性环境规制由产业组织和独立第三方机构设定标准，企业根据自身情况决定是否参与或申请特定标准下的认证认可标识的自愿性环境规制。与传统环境规制相比，它具有更高的灵活性和响应效率，企业能够结合自身禀赋调整策略以控污减排过程中内部成本的最小化（潘翻番等, 2020）。自愿性环境规制主要由市场机制发挥作用，在相当程度上规避了前文两类环境规制手段的缺陷，因而可能是促进中国制造企业绿色转型新的规制路径。
本文将从自愿性环境规制的外部需求引导和内部组织学习视角，同时从理论和实证两个层面系统考察自愿性环境规制对中国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具体而言，我们在Forslid等（2018）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企业能参与自愿性环境规制的理论模型，考察自愿性环境规制如何影响企业污染排放和全要素生产率。经验研究方面，通过结合从国家认监委的认证认可信息公共服务平台抓取的1996年—2021年间的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数据、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1999年—2013年）和中国工业企业污染排放数据库（1999年—2013年）等数据，我们基于匹配后双重差分方法考察了参与自愿性环境规制对企业污染排放强度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探讨影响的内在形成机制。研究发现，在绿色声誉的需求引导和内部组织学习的效率提升的共同作用下，自愿性环境规制助力企业实现了污染减排与生产率提升的“双赢”。除上述工作外，本文还讨论了这一环境规制路径可能的局限性。
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一是现有关注环境规制与企业绿色转型或污染减排的研究主要关注传统的强制性规制，认为环境规制主要通过“成本效应”和“补偿效应”对企业的绿色转型结果产生影响。与上述机制不同，本文揭示了自愿性环境规制的绿色声誉效应不仅可以促进企业通过增加环境相关投资，企业也能通过在申请和保持认证的过程中遵循内嵌与自愿性环境规制标准中的规范而形成有效的组织学习，进而实现减排与增效双赢的绿色转型。二是现有关于自愿性环境规制对企业绿色转型的研究仍多集中于发达国家场景，国外关于自愿性环境与企业绿色转型关系的研究对中国而言可能缺少适用性，本文基于中国背景研究了自愿性环境规制在现实中可能的局限性，对丰富和完善中国新时期促进企业绿色转型的政策工具箱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三是以往针对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的研究所集中于案例分析或小样本界面问卷调查数据不同，本研究利用认监委的认证认可信息服务平台数据，结合已有的微观数据集，可以减少实证研究中因样本偏少导致的偏差，能够提高研究结论的准确性并进行更为细致的检验。
基于上述发现，我们认为自愿性环境规制是促进中国制造企业绿色转型的重要路径之一，但在实践中应关注其可能的局限性。鉴于中国制造企业的自愿性环境规制参与率仍较低的现实，政府应在加大对环境管理体系认证为代表的自愿性环境规制宣传的同时，同时加大认证机构引进力度、降低认证标准收费和利用互联网等技术手段提高认证服务效率，切实降低企业的自愿性环境规制中的认证成本负担。为降低企业的“漂绿”行为，政府需从检验技术升级和认证人员素质提升等方面提高认证机构的专业认证能力，加大对虚假认证的处罚，完善虚假认证企业“黑名单”机制，提高企业“漂绿”的成本。为缓解企业绿色转型中的融资困境需要政府制定精细化的绿色金融措施，一方面相关部门可通过季报、年报等方式加强对银行绿色信贷执行的监督并落实好对绿色信贷的风险补偿机制，另一方面建设好环境信息披露制度，加强环境部门、第三方认证机构和金融机构间的信息互联互通，为企业的“绿色转型”提供更多的金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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