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等 | 高校扩招、过度教育与职业陷阱
作 者 沈 煜 孙文凯 谷宇晴
内容提要 过度教育现象已出现在全球劳动力市场中。从高等教育扩张的视角考察我国过度教育的来源及其在劳动力市场的持续性，评估高校扩招的实施效果，对全面认识教育扩张的政策影响、理解过度教育的成因以及提升就业质量有重要现实意义。本文基于1999年高校扩招改革这一自然实验，利用CFPS数据通过截面双重差分法识别了教育扩张对过度教育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高校扩招明显提高了个人处于过度教育状态的概率，幅度在8%左右，约占平均过度教育水平的20%。进一步，本文发现过度教育提高了劳动力的职业流动性，但在短期过度教育仍然具有持续性。因此，在当前新一轮高校扩招背景下，应该考虑扩招可能对劳动力市场造成的教育错配，最小化高等教育扩招的潜在负面影响。
关键词 过度教育 高校扩招 职业匹配 职业流动
作者简介
沈煜，南京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讲师、博士，210023;
孙文凯（通讯作者），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100872;
谷宇晴，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博士生，MI 48109。
刊 期 《财贸经济》2023年第4期
教育是民族振兴和社会进步的基石。为支撑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既需要高质量人力资本，也需要合理配置教育资源、将人力资本有效配置到相应部门。当前我国劳动力市场已经出现了整体性的过度教育。过度教育是教育不匹配的突出表现。最早由Freeman（1976）提出，指劳动力受教育水平超过工作实际所需教育水平的现象。对个人而言，过度教育是劳动者接受低于自身受教育水平对应的工作岗位，会造成教育资源的无效利用；对劳动力市场而言，普遍性的过度教育会增加社会成本，有损就业质量，整体上就体现为人力资本供给结构和工作技能需求结构无法良好匹配，而且在短期内难以自行缓解或调整。
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明确过度教育的来源。对此，本文尝试以高等教育扩张为切入点考察过度教育的成因，并进一步分析过度教育在劳动力市场的持续性。理论上，教育扩张如何影响过度教育存在两种相异的可能。一方面，受教育水平较高的劳动力供给增加，在对其需求没有快速增长的情况下，大量高学历劳动力难以找到与其教育水平相匹配的工作，只能接受低于自身学历水平的岗位，于是出现过度教育。另一方面，在经济转型期，教育扩张也可能会通过带动产业发展、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促使职业结构向高级化发展，使更多高教育需求岗位被创造出来与增加的高学历劳动力供给相匹配，未必会导致过度教育。所以，教育扩张对过度教育的影响究竟如何，还有待于进一步检验。
从已有研究成果来看，一些文献从信号机制等视角讨论了扩招会带来过度教育，但较少研究针对扩招如何影响过度教育进行深入定量因果验证，而且关于过度教育如何影响劳动力流动性的问题仍然存在明显分歧。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问题：第一，教育扩张是否会造成过度教育？第二，过度教育如何影响劳动力的职业流动性？基于1999年高校扩招改革这一自然实验，本文通过各地区的扩招力度差异与劳动力出生队列构造出截面双重差分，利用CFPS数据考察了教育扩张对过度教育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高校扩招明显提高了个人过度教育的概率。进一步，过度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者的职业流动性。不过，并非所有过度教育者均能过渡到合适的工作岗位上，过度教育在短期具有持续性。
本研究的边际贡献如下。第一，定量检验过度教育的来源及其对职业流动的影响，为我国过度教育的研究提供经验证据。从理论研究来看，关于中国过度教育的文献相对较少，且主要集中在对过度教育状况的描述与总结上。从现实价值来看，过度教育是衡量就业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本研究有助于从教育扩张的角度认识过度教育的现状与来源，为我国进一步健全劳动力市场改革、建设人才强国提供可参考的解决思路与政策建议。第二，基于过度教育的视角，对评估高校扩招实施效果的文献进行有益补充。诸多以教育扩张为主题的研究，更多注意了扩招对受教育机会、失业、工资收入和代际传递等的影响，在我们的知识范围内，目前还鲜有文献对扩招影响过度教育的问题进行深入因果关系论证。
在我国出现整体性过度教育的背景下，本文从高等教育扩张的视角出发，讨论过度教育的来源并分析过度教育对劳动力职业流动性的影响，研究结论有明显的政策含义。一方面，高校扩招会加剧劳动力市场的过度教育，将造成教育资源的无效利用与社会成本的提高。从这个角度来看，快速的人力资本积累未必能提升社会的整体产出水平。在当前新一轮高校扩招背景下，应当注意到如何最小化高等教育扩招对劳动力市场带来的潜在负面影响。另一方面，考虑到劳动力与其就业岗位的错配问题，过度教育在长期可能不利于我国劳动力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因此，在教育资源的布局调整中，如何改善劳动力市场的教育错配现状，使劳动力学有所长、学有所用，仍然是值得讨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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