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書按：旧街巷的老书店，熙熙攘攘中风雨不变的坚守与本心。“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老店与书卷见证了耄耋之年的爱书惜书的拳拳之心，南北过客的故事与承诺，也被雕梁青砖无声地目睹，由梅雨轻轻慢慢诉说。本文作者宋柯将用文字带我们到绍兴的旧书店，聆听老爷爷的故事，他与其“黄金屋”的故事。
浙江省绍兴市书圣故里破旧街巷里藏着一家旧书店——老爷爷书店。绍兴因鲁迅的故乡而知名，这里既有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也有乌篷船和社戏。书圣故里是绍兴市越城区老居民古旧巷子，四街六弄之间错落着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民居。民居既经营着种类繁多的小店也有当地的爷爷奶奶还在当地实实在在的生活。除了卖炸年糕黄酒冰棒，很多小店中有一家斑驳的书店——老爷爷书店。老爷爷书店位于书圣故里西街96号，踏着青石板穿过窄窄的小巷，看见苔藓浸淫出半黑的墙，随意修补过的低矮的砖瓦，低低的门头上面挂着一帆破旧红色雨棚，红底白色印着大字“第一好事只是读书”，这便是书店了。书店迎门处挂着“群贤毕至 少长咸集”招牌，旁边自顾悬着“屋中自有黄金书”“一览天下五千年”招牌。店面促狭，甚至有点昏暗，店里由一方帘子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满满当当的堆着各类古旧书籍，品类不多，并无太名贵的孤本，主要以红宝书、鲁迅书籍还有一些介绍绍兴的古旧书籍为主，这些书大多是从绍兴、上虞等地的古玩市场或者一些居民家中淘来，经店主整理分类后售卖，售价在几元到几十元一本不等。从店内侧面的书架一直挨挨挤挤的摆到门外的摊前才算罢休。此外还售卖店主现写书签、扇面题字价格不贵，氛围不错。随着绍兴旅游的发展，这两年也逐渐成为网红书店，很多人慕名而来打卡拍照，逢年过节店内外门庭若市。游客来了又走，记住了老爷爷书店，却鲜有人关注老爷爷其人。老爷爷本名王志兴，绍兴城关人，1965年毕业于浙江船舶工程学校，随后分配到天津研究所制造潜艇。他出身教师世家，三代教育人曾在绍兴南池教小学。当初为了能与家人团聚，王志兴放弃了天津的优厚工作，回到绍兴自行车厂工作，退休后开办了古旧书店。那时候绍兴还不是旅游热门城市，他最早将店开在兰亭，原名老王书店，断断续续10年时间，后来搬到了现在的书圣故里，标语也是自己想的，取材自楹联“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这里房租便宜，小小一方天地被他堆满了字画、海报、古旧物件，自成一派文艺气息。想不到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他和他的书店成为绍兴旅游热门打卡地点。王志兴今年80岁了，顶着一头毛躁躁的白发谈笑风生，他耳聪目明，是个铁e老头。天南海北的游客都能聊上两句，销量最好的是鲁迅文集的旧书，均价30元一本，购买者络绎不绝。销量第二的是王志兴的墨宝，35-40元一副可以写扇子、书签等文创用品，时不时还要调侃他的老太婆写字便宜，15元一副书签。销量第三是王志兴自己，拍照合影、午餐小酒也是游客慕名而来的原因。不过人太多的时候，王志兴也会生气。游客有时候并无心看书，只不过想拍照发圈，他就会客气的提醒他们小心书籍。有年代的书页，纸张脆弱，遇到不爱惜之人，他会动怒。毕竟开书店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本人爱书看书，退休之后充实自己的晚年生活。看到很多人“目的不纯”还是会显露出倔强的一面，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店内的宝贝。他笑称自己的近视眼就是年轻时看书太多导致的，平时都歪歪斜斜的架在眼前，题字的时候会摘下来。他很时髦，能够及时接触高质量的新鲜事物，他也清楚自己在网上有人气，并不清高。反而希望来往的人群借着这个机会除了拍照、打卡、修图，还能放下手机，多看几页书。每每遇到来店里的小朋友，他都会用绍兴普通话，指着自己做的楹联教育一声，“天下第一好事就是读书，多读书，读好书！”他希望自己和书店都是媒介，能在电子信息横流的时代沉下来、静下来、在书中找到一方净土。书店里除了诗书画卷、黄酒还有说不尽的故事。从老爷爷书店买走的图书，爷爷会在空白处盖一个自己独有的印章，印章里的机缘要等有心人来认领。大可和小木曾经有过很多约定，终因为各自的工作凑不齐相同的时间，生活中有无数的事情优先级排在恋爱之前，下次一定是每一个小小约定的结束篇章。大可为了没完没了的工作和还未实现的理想离开了城市也离开了她。一次出差路过绍兴，大可想起曾经许诺去迅哥家乡看看的约定，他专门探访至老爷爷书店，书店里泛黄的纸页薄如蝉翼，像欲说还休的情话脆弱而过时。他并不怎么看鲁迅，除了耳熟能详的几篇对他来说都一样，但是他知道她是爱的。以书传情，是这个时代有些迂腐却独具浪漫的心意。千里之外两处相思，无一字表达却处处写满思念。大可买了一本旧书赠予小木，印章盖上的还有曾经那许许多多无法实现的约定，都尘封在这旧书之上。几年后，小木休假特意去了老爷爷书店。爷爷更老了，书店依旧，时光依旧，在相同的书架上翻阅着相似却不同的旧书。照旧是那一排排书籍，物是人非。他们始终未能同游一地，老爷爷和他的书店锁住了那一份思念，在他曾经驻足过的书架前、楹联前，只等她来认领。那微微熏染过梅雨季潮味的书脊、木雕。她知道他也曾如抚触过，陈旧的青砖他也曾徘徊过，却终究是迟了一步，未曾出口的思念和未竟的爱。一切熟悉又陌生，喧嚣的小店挤满了不相干的人，只有懂得人能看到那凝结在店里的情意，像蛛网细密爬在屋檐上。就算走过你来时的路，也不过一句好久不见。尘尽光生之处，是一处相思、两处遗憾，倒不如多读读书罢。希望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不仅仅是拍照而是沉下来沉下来，多认识一下老爷爷本人，多认识一下鲁迅，多认识一下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