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判词可以这样写! ︱ 中法评 · 影像
《吏学指南》云:
判而成文称为“判牍”,其文词称为“判词”。 古时为官,少不了判案司法。拍案司法就要起草判词,这是与功名攸关的实用之学,为官的基本功夫。
凡人少而无凶器谓之抢夺。李二一案,人赃俱失主拿获,盗情逼真,初审亲供伙贼四人,即失主也供四人,狡饰咬扳,将谁欺掩?当日弓刀马匹,失主供之甚真。其未经追获者,彼积贼正恃狡顽,欲留今日之辩窦耳。承勘官但图草草了事,希解缉盗之案,独不思既无凶器,董凤宇耳边刀砍凭何中伤?
看语云:‘绒帽,公共之物,难执为失主之物。’本官更何所据,而知非失主之物?岂当日亲炙之不真,而今日悬揣之反确耶?仰速秉公确审如律缴。
这一判牍从律例入手,连发数问,然后决定驳回案件,责原审判官再审。想原审判官读来应当哑口。 好的判牍,还要以事实、证据为凭依,这离不开妥帖的论证。如在关于一男子被杀案件的判牍中,承审官颜孝叔指出:端方办理的一起钱吕氏控告儿媳杜氏谋杀亲夫钱少卿案件,案件有一重要情节:
钱少卿年关时坐阿掌的船去乡下收账,黄昏时离家,杜氏睡到天明,忽听门外连声高叫“高娘子开门”。开门一看,正是阿掌,阿掌急迫问钱先生何不上船。杜氏大吃一惊,遍寻其夫未果。阿掌教唆吕氏向衙门控告儿媳杀人。此案县令昏聩,将杜氏刑讯。
杜氏的父亲赴省告状,端方审理后依据情理作出判决并加以论证:
原来钱少卿已经为阿掌所杀,
端方将事实查清后一一作出判决,连县令也得发落,革职了事。
古时有一些判词,“以仲由折狱之长,杂以曼弦诙谐之笔,妙解人颐”,引得人们争相传诵。
樊山有数则判牍,读来令人发噱,如“疯秀才又来矣。疑义不能析,尔之恨也;奇文共欣赏,我之幸也。语云:心病需将心药医。本县不会医病。缠我何为?”(批生员刘瀚章呈词)
“尔昨日递一呈,今日又递一呈。写呈不要钱乎?这是何苦。”(批张万智呈词)
“如此胡说,罕见罕闻。孙凤诏将尔马槽拿去,尔即坐视驴子饿死;万一拿尔饭碗,尔岂不全家饿死乎?控称被殴成伤,候验伤再夺。”(批孙树吉呈词)
“欠钱不还,彼此争殴,事所常有。至称尔伙被殴,失没钱帖十一串,则是代书故套,所谓‘八戒上城,倒搭一耙’是也。候验伤再夺。”(批史合义呈词)
原来判词也可以这样写来!
鸳鸯枕上,早应开并蒂之花;合欢被中,何尚待双飞之鸟?虽说家贫,不妨遣媒人代为说合;邵家体谅,怎能有琵琶别抱之心。洞房花烛,只是欢庆之举;鼓乐亲迎,古籍原无记载。
恩恩爱爱,寒窑与华屋争辉;卿卿我我,骑牛与跨骏何异?抢亲过于粗暴,情有可原;悔婚于情不合,不能采信。
婵娟碎玉,悍巾帼诚云厉阶;嬿婉埋香,莽须眉厥为戎首。盖雕梁本隘,鸾栖则雀蹄;芳露虽奢,蕙沾而蓬叹。酷间余辜,忌奚深怪。
若夫倖拥慧姿,有惭情种。问骚雅固无有乎尔,语温柔亦莫知其乡。莺笼深院,携柑之酒翻赊;鸦啄芳林,护花之铃靡设。遂使愁娥陨翠,虚留怨叶题红。
如哀哀越娥者,吾恨恨燕客也。金屋岂其贮娇,怅矣飘茵堕溷;纨扇徒尔工赋,嗟哉向犊操弦。既乏爱情,妒鸥比鹑羹以疗膏肓;复昧款曲,啼颜学珍珠而慰寂寥。
噫!这段文字,颇见文采。不过,文字虽然精美,却多少有点借题发挥之感,作为实用文书来说未免太过,作为文学作品来读,确实沁人心脾。不过,也有一些“妙判”并不妙,如这则判牍,以貌取人,颇不值得赞赏:“看得杜瑜形类山獠,心怀狙诈,借乡民赛社,为公庭斗讼之媒……”
樊山批杨光申呈词也云:“王天作形同豺狗,心似毒蛇。本应处以极刑,姑念……”殊不知相貌与案件事实有无、证据可信与否以及是否构成犯罪、构成何罪、应处何刑并无必然的关系,言之何益!
又如樊山批秦杨氏的呈词,流露出官老爷的专横意识,也不足取:“尔流荡在外,无耻已极,尚敢一再呈牍,尔不知本县善于打人,并善打无耻妇人耶?”读来真觉背寒。
今日之判决,承办人起草,领导审核,不可用典,不可炫示文采,不可带有个性,甚至不可多言,以免失言,判决书遂千篇一律矣。某些判决,虽然文书篇幅相较以往判决有所增加,但只是概括罗列案件证据情况,不能依这些证据进行推论,也不揭示采纳意见或者证据的理由,不解释心证形成过程,名为说理论证实不见说理论证,古人判词如何说理论证,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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