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日历,是如何改变了我一整年的生活的
友人在年初赠了我一本《给孩子的日历》作为新年礼物。在刚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我的内心是相当不情愿的。当时元旦已过,我的毕业论文进展依旧滞后,在焦头烂额之际,我揣摩着,大概只有在案头摆满文献才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吧。这本日历,给孩子的日历,能为我做什么呢?
但是这样的质疑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很快为被这部日历所深深吸引,开始关注种种日历和日常之间的巧合,甚至不经意间开始按照日历的信息组织自己的生活。在这样的互动里,写作论文的压力也不知不觉给卸下了一些。毕竟,日历和它的种种效果让我意识到,不管论文写作再艰辛,它也只是生活里一个个(持续出现的)瞬间,而不是生活的全部。
我与这本日历在精神上的相逢发生在一月中旬。那天晚上七八点钟,在天黑了四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完成了当天规定的字数,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宿舍走。就在我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天上突然开始飘起雪花。虽然这雪花里面夹杂着雨,虽然地面温度依然高于四度,所以根本留不住一丝白色的痕迹,但这依然是四年来我第一次在伦敦遇见下雪天。
回到宿舍,蓦然在桌旁的日历上看见这一天所收录的袁枚诗作,《十二月十五夜》:
沉沉更鼓急
渐渐人声绝
吹灯窗更明
月照一天雪
在这样一个伦敦的雪夜里,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袁枚吟诵的场景和心境。时空交错之际,我对这本日历,还有它与我的生活的关系,也便刮目相看起来。
《给孩子的日历·2017》1月12日
我甚至不再依赖这样的偶然性来看待日历-生活之间的联结,而是主动按照日历的线索去组织和改变日常。比如,当 “绿蚁新焙酒” 在日历里蠢蠢欲动的时候,我便下楼去买回一瓶酒来,对着暖气(而非红泥小火炉)的小酌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当日历告诉我 “诗家清景在新春” 的时候,我也便合上书卷跑去天气尚好的摄政公园 (Regent’s Park) 去当了一回看花人。还有,到了 “蒌蒿满地芦芽短” 的时节,虽然并没有诗句里相配的河豚,但是足可以去中国城买回一尾鲈鱼清蒸着吃。
4月10日
不仅如此,这本日历还给了因为写论文而焦虑急躁的我以莫大的精神慰藉。在思路断掉的时候,我在日历里看见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于是也便能说服自己接着思考,鼓足勇气去和难解的问题 “相看两不厌”。在陷入细节而不能自拔的时候,日历让我看见了白云间的黄河和天际流的长江,让我听见不再怨杨柳的声声羌笛和孤帆过后的碧空如洗。
六月三十号是交论文的日子,于是也就注定了六月是最难熬的月份。这本日历不失时机地在五月三十一号提醒我:“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在我对如期完成论文几乎丧失信心的时刻,它给我送来了杜甫的《望岳》,然后紧接着又吟诵起 “危楼高白尺,手可摘星辰”。这样的浪漫主义鼓励一直持续到最后,和阴浓的绿树以及漫长的夏日一起陪伴我走到最后那个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的时刻。
5月31日:贾岛《寻隐者不遇》
虽然这中间也会偶遇诸如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或者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一类徒增压力和感伤的句子,我也就权当作它是在激励自己不懈地去和论文战斗吧。就这样,这本《给孩子的日历》意外地陪伴我——并且帮助我——走完了论文写作的路程。我很感谢它。
但是日常并不全是论文,日历也不只是诗句摘选。我也在日历里重新认识了很多因为太过习以为常而不再熟悉的汉字。日历里的汉字并不是照抄词典那么简单,而是加上了甲骨文和金文里的原型,甚至考古出土文物的照片,还有深入浅出的解读,如是在古今之间穿行,烛照我们的文明和文化。当我看见 “目” 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商代妇好墓的小人雕像,小人的眼睛是如此有特色,像极了很多青铜器上的 “目” 字本身。
1月31日:汉字“目”
还有 “州”,作为一个领土概念,它对我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日历里把它的古文字形态和蜿蜒曲折的河流照片并置,提醒了我这个汉字最初的意义,不过是来指涉河中的小岛。因为洪水,因为大禹治水,河中的小岛才一跃而成为疆域的指代。而这一整个历史的和文化的历程,全部都浓缩在了一个字里,以至于我们常常只记住了最后的结果而忘却了更为有趣的故事。汉字是故事,这本日历也因此成为一本讲故事的书,不仅能帮孩子们认字,还能让我们这些童心已泯的人找回好奇心。
4月18日:汉字“州”
日历里还有大量的古典画,这同样是一个宝藏。在我们的诗画传统里,内容和形式之间的界限好像并不十分分明。诗可以画,画亦是诗,二者共同的目的是传情、传神,是为着借由山水和自然,或浇胸中块垒,或摹深远意境。在杜琼的《南湖草堂》中,在赵雍的《松溪钓艇》里,还有观察桐荫濯足的沈周,无不描述着画者在幽谷、深潭、峻岭以及孤舟之间的雅致与追求。看着日历上这一幅幅画,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中国美术史》的课堂,于是又构成了另一层次的时空交错。
7月7日:赵雍《松溪钓艇图》(局部)
因为这本日历的陪伴,我的日常好像确乎变得有声有色起来。如果你也想感受一番,不妨在明年的生活里做个实验,用这样一本日历去改造它吧!
活字文化出品:《给孩子的日历》
中信出版集团,2016年11月
2017还有小半年
现在给孩子一本,还不算迟
北岛主编:“给孩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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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孩子的日历·2018》正在编辑当中
即将于年底问世,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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