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艺术 | 卡塞尔文献展有史以来第一次启用非策展专业的亚洲艺术家组合策划
卡塞尔文献展(Kassel documenta)是卡塞尔五年一度的文献大展。可以用“奥斯卡”来形容,它与威尼斯双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巴西圣保罗双年展(Sao Paulo Art Biennial)并立为世界三大艺术展。作为先锋艺术的实验现场,卡塞尔文献展已不仅仅属于德国,它已经成为国际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坐标,是西方文化界关注的焦点,也是西方社会的时代镜像。
近日,卡塞尔文献展宣布,已选定印度尼西亚艺术小组 ruangrupa 将策划第十五届文献展。这标志着是漫长的文献展历史上首次由团队且由亚洲策展人担任艺术总监,而该组合则选择了十位成员作为核心的策展团队。这也是卡塞尔文献历史上首次启用艺术家,而非专职策展人进行策展。文献展将于2022年6月16日至9月25日举行,为期100天,维持着其“100天博物馆”的绰号。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综合报道。
在世界上,最为著名的文献展当属德国卡塞尔举行的当代艺术文献展。人们常常满怀期待地等待和接受它们,当然有时它们也会引起争议。在确立它合乎历史之预言与它在当下之合法性声誉的情况下,已经成为围绕当代艺术的意识形态以及美学话语的一个焦点。但1955年夏天在卡塞尔举行的第一届文献展,却不必然被认为是这一系列的开端:它仅仅被称作“文献展:二十世纪的艺术”(而不被称作第一届卡塞尔文献展),而这个标题本身,就涵盖了这一系列计划的抱负:它举办于一年的中点、十年的中期、世纪的中期,把自身定位为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一个支点,并有意识地使当代艺术在它的发展过程中历史化,并与此同时,对此后的所有此类展览产生影响。
▲ 德国卡塞尔文献展(Kassel documenta)
ruangrupa 的名字可大致译为“艺术的一种空间”或“一种空间形式”,由一群艺术家于2000年在雅加达成立,从那时起,它就在本国和国外参与了各种策展活动。ruangrupa 在雅加达南部运营着一处艺术空间,用于举办展览、节日活动以及其他项目,其展览经历包括2002至2008年的光州双年展,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双年展,2011年的新加坡双年展,2012年的亚太当代艺术三年展以及2014年的圣保罗双年展。2016年,ruangrupa曾为荷兰城市艺术计划Sonsbeek策划主题展“TRANSaction”。其也曾发起了一个针对创造性合作者的教育和网络工作计划GUDSKUL。在前年第十四届文献展中,ruangrupa 与去中心化的电台计划“Every Time A Ear di Soun”呈现了一个网络电台工作站。
▲ 文献展国际委员会和 ruangrupa 代表成员埃德 · 达尔马万(Ade Darmawan)、弗莱德·拉琨(Farid Rakun)、茱莉亚(Julia Sarisetiati). 摄影:Nicolas Wefers.
在经历了2017年的艺术总监亚当·希姆奇克(Adam Szymczyk)亏损超过640万元的风波后,第15届卡塞尔文献展委员会代表,比利时策展人菲利普·皮洛特(Philippe Pirotte)在一份声明中说道:“我们最终选择了 ruangrupa,是因为他们展示出的跨领域社群能动性——超越纯艺术社群的观众,更推进了在地社群的参与。该团体的策展方法主要是以当地社区艺术组织的国际化网络为基础。在如今这个创新力量常常活跃于社区层面独立性组织的时代,将这种集体协作的艺术实践方式链接于文献展的平台,似乎是更加合乎逻辑的选择。”
▲ 2017年第十四届卡塞尔文献展策展团队,照片前中为总策展人波兰籍策展人和艺术评论家亚当·希姆奇克(Adam Szymczyk),他于2003至2014年担任瑞士巴塞尔现代美术馆艺术总监和策展人
而在最近的新闻发布会上代表集体,成员弗莱德·拉琨(Farid Rakun)和埃德 · 达尔马万(Ade Darmawan)发表了以下声明:“我们希望创造一个全球性、合作性、跨学科的艺术文化平台,使为期100日的第十五届卡塞尔文献展充满碰撞,我们的策展关注一种不同的社区性资源运转模型,关乎于其经济性,同时也将创造力、知识、创新、项目纳入考虑。如果说源自1955年的文献展是为了面对战争创伤,那么第十五届文献展有何理由不注目于今日的疼痛?特别是人们生活在根植于殖民主义、资本主义、家长制的环境中,而他们需要基于合作关系的模型予以面对,这将使人民拥有对于世界的不同视角。”
黑森州高等教育、研究和艺术部长安吉拉·多恩(Angela Dorn)则表示,选择亚洲艺术团体的决定是出于社会辩论的必要性。“通过甄选,卡塞尔文献展有意识地为非欧洲的艺术世界提供了空间,并希望以全新的方式将世界带到黑森州,”她说。
时至今日,除了出生于尼日利亚的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所有的文献展策展人都来自欧洲或美国。
在2017年,卡塞尔市市长贝尔特拉姆·希尔根(Bertram Hilgen)绝对没有想到那一届的卡塞尔文献展不仅落得巨额亏损,还并未在口碑上获得认同。那时的他还曾满怀憧憬:“作为全球当代艺术界最为重要的展览,卡塞尔文献展不仅要展示当前艺术的发展,艺术策展更要着眼于政治和社会语境。雅典是几个世纪以来欧洲辉煌文明的发源地,如今也因为面临全球政治和社会挑战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而如今,“向雅典学习”似乎已经被证明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卡塞尔的评委会们又将眼光投向了似乎更加冷僻的印度尼西亚。那么,在印度尼西亚这样的国家,艺术与社会实践之间的关系是什么?艺术在社会发展方式上可以发挥什么作用?
▲ ruangrupa 的活动
事实上,作为一个职业,东南亚的策展人很脆弱。策展行业确实收获颇丰,但遗憾的是,尽管具有一定的流动性,这些人作为策展人的视野仍然受到狭隘的市场、缺乏可信度和权威的机构体系的限制。
在ruangrupa成立的2000年,当时社会的改革思想仍然悬而未决。那时,青年和学生在苏哈托新秩序的消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改革期间,青年文化被赋予先前被剥夺的自由,并允许质疑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可以说,那时的 ruangrupa 可以被看做是一场青年运动。
在1998年之前的苏哈托政权时代,我们完全无法集会。如果不是一家人的集会超过五人,国家就有权来质问或拘留你。苏哈托政权解体之后,就像一个反弹,我们大肆庆祝集会,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印尼现在这么多艺术团体。
—— ruangrupa
▲ 印尼街头
当然,描述一个艺术家的集体往往意味着需要记住一长串的名字——它意味着讲述一群具有不同教育背景和路线的个人的故事。ruangrupa由视觉艺术家、视频制作人、电影制作人、表演艺术家、平面设计师、摄影师、作家、研究人员、音乐活动家和建筑师组成。虽然它是一个事实上的机构(它们甚至拥有财务部),但我们仍然可以将其称作是一个自治的艺术家集体,并且基本上没有官僚主义。
▲ 《ruangrupa 2000-2015》手册封面
ruangrupa 在各个意义上都注定是属于雅加达的:物理上,精神上和概念上。它是彻头彻尾的首都产物,这一点表现了这个组织的重要性以及它在印尼当代艺术发展中的独特道路。那么,我们该如何在文献展的背景下去理解“国家”、“本土”、“当地人”这些曾在 ruangrupa 创作的作品和策划的展览中频频出现的词汇?
事实上,ruangrupa 可以被认为是一个非常政治性的艺术小组(这点和文献展的成立愿景想通),在他们看来,艺术家必须能够不断地撼动人民及其周围所有事物的信仰,并对现有社会价值观作出批判性贡献。
▲ ruangrupa 办公室,摄影:茱莉亚(Julia Sarisetiati),来自《ruangrupa 2000-2015》手册第2-3页
常驻万隆的策展人 Agung Hujatnikajennong 声称,印尼当代艺术有两个泾渭分明的阶段。第一阶段反映了民主社会在第二任总统苏哈托的专制新秩序(1965-98)下的萎缩。第二个进行中的阶段,反映了自大众反对情绪(烈火莫熄运动)在1998年区域金融危机中推翻了这一政权以来,印尼当代艺术的蓬勃发展和民主化。在早期,社会良知一直是民族美学的基石。它的故事仍然是民族的,民众的(与国家类似,或者反国家的),不是“本地的”或“传统的”。然而,烈火莫熄运动后出现的艺术家则更具玩乐精神,更有个人化,享有一个自由化的公共空间,以及这个国家在全球新自由主义的权利等级中稳步上升的成果。但是,尽管作为这新一代的代表,ruangrupa 仍然努力保留一部分旧一代的代表性逻辑。
▲ ruangrupa 的作品
在一篇谈到 ruangrupa 的文章中,艺术史家汤伟峰(Thomas Berghuis)用了一些热门词汇来描绘当代艺术实践的多样化和新融合的领域。引用尼库拉斯·布什欧(Nicolas Bourriaud)的关系美学和特里·史密斯(Terry Smith)的当代性理论,他把ruangrupa置于“全球化”的不确定之中,认为它是一种“即将到来的艺术”的实验室。但是这种视野里所缺少的是一种对创造性和智力劳动——在这个地区,对于印尼来说特有的——的激烈斗争的意识。
结果便是一个惊人的行动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稳定的复合体。ruangrupa 早期追求低保真的复制文化,数字和开放的出版模式,与新情境主义不谋而合。这种新情境主义在2000年早期全球艺术的沙发客阶段是相当时髦的。自2004年后组织的双年展雅加达32度,将学生的作品在组织的策展框架下带到博物馆,使展览制作的第一步就民主化了。与此同时,立足雅加达的艺术节,例如 OK.Video 等,和2010年举行的项目标语为“解压#”的十周年庆典活动一样,成为了全国巡展和工作坊的启动平台。早期工作坊还是更加实际和注重技能的。随着当代艺术生产的发展,ruangrupa 的教育关注点也更明确地围绕写作和策展的批判力。
▲ ruangrupa 的作品
于是,描述 ruangrupa 如同描述一个事件:它是扎根于时间的,直接的,结构松散的;它目的明确,然而庆祝性胜于竞争性。如果不得不选择一种媒介来描述 ruangrupa,这个媒介就是卡拉OK。印尼人喜欢唱歌,丰富的音乐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亚文化生动的大杂烩,与当地和全球的流行趋势碰撞在一起,特别是在街头,这里长期的人流培养了一批被街头艺人(ngamen)所吸引的观众。现场音乐以及一种混乱的,聚众闹事一样的卡拉OK仪式作为 ruangrupa 的标志性体验,这并不是偶然的。
在盟国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社会与精神文化的惨烈现状后,借助一个花园展的支持,在用鲜花为废墟上的卡塞尔市带来美好和色彩的同时,创始人博德和他的团队希望在那个欧洲第一家公众博物馆(从第五届起扩大到整个卡塞尔城)中实现以下目标:恢复曾在德国纳粹统治期间遭到毁谤和禁止的现代主义艺术(即从20世纪早期到当时德国年轻与中年艺术家的创作);恢复和记录现代主义和新的当代艺术的发展过程;在传统的(西)欧洲,重塑德国文化之国的形象;发展一种新型的博物馆和展览理念;以及建立抽象主义的新美学范式。documenta 由此得名,它在拉丁语中也有“传道授业”和“精神思想”的含义。
▲ 第一届文献展团队,1955,版权归属文献展资料馆,瓦尔特·波普
而就第14届与第15届的卡塞尔文献展来说,其策展人都着眼于全球政治和社会挑战下的对于人类“精神文明废墟”的重建,或是对于当下殖民主义、资本主义甚至是民族主义的切入。即便作为首次担任策展人职责的亚洲人,ruangrupa仍然是被欧洲挑选的——而这种少数族裔文化与数字全球时代结合的境遇,这是否会是另一种政治/艺术正确?
▲ 被摧毁的卡塞尔城,1947,版权归属卡塞尔市档案馆
这个艺术团体曾受深港城市建筑双年展(UABB)特别项目“交通站”和广州黄边站的联合邀请在“知识市集”的活动上上聊起过自己在欧美世界的碰撞:“在欧洲……他们有把所有事物都变成知识或科学的倾向,把一切都本质化,以便学习,如“怎么出去玩”。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普遍性的知识,而是一种做事方式,是需要因地制宜在不同的空间中转化的。”
▲ ruangrupa和serrum在广州上阳台和朋友们一起做印尼菜. 摄影:刘菂.
▲ ruangrupa和serrum在广州黄边站交流. 摄影:冯俊华.
他们也在同时指出,德国人尤其从事情一开始就把规则设定好了,而且绝对不能改。“当他们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因为我们从一开始把规则定得很松……就会导致这是一个持续的斗争,成了一个机构层面上、官僚式的协商。”
那么,不如让我们期待最新的主题与艺术家,另外再开玩笑地猜测一下:向雅典学习的1个策展人亏了640万,那东南亚有着反骨的10个策展人会在德国表现如何呢?来自东南亚的策展方案会不会更加省钱?
部分图文来源于网络,并致谢“黄边站”内容
(凤凰艺术 综合报道 撰文/dbk 责编/d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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