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历时6年的脱贫实验：瑜伽+留守老人+互联网
刘畊宏的健身操火遍全网时，卢文震发现，有些动作是玉狗梁村里的老人最熟练的。
卢文震把老人们“空手踢毽子”的视频发在快手上，一群中老年农妇打着节拍轻快地跳起来，和时下最流行的健身操似乎只差一首《本草纲目》的距离。然而，这是玉狗梁的老人们六年前就经常练的动作。
在玉狗梁走红之前，没人会把瑜伽、扶贫、老人三者联系在一起。来此开展扶贫工作的卢文震，受村民在家中炕上“盘腿”而坐的启发，大胆地提出“瑜伽扶贫”的想法。一字马、睡莲花、双腿绕头、双人倒立……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很难相信一群农村留守老人能轻松做出这些高难度动作。
这样的奇景很快被央视等媒体报道，甚至被传到国外，震惊过《纽约时报》、加拿大《环球邮报》等。后来，这些视频被上传到快手，玉狗梁走红网络。一场乡村瑜伽风暴，给这个国家级贫困村带来了脱贫致富的希望，也带来了诸多的质疑和挑战。困境中，驻村第一书记卢文震三番五次选择继续驻守，因为，他相信时间，相信未来。
以下是卢文震的自述。
驻村
6年前，提出“瑜伽扶贫”是我偶然中的“灵光乍现”，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
我是石家庄邮电职业技术学院的一名教师。2016年2月，我被单位派到河北张家口市张北县两面井乡的玉狗梁村开展精准扶贫工作，兼任驻村第一书记。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玉狗梁”这个名字，网络上根本搜不到“玉狗梁”的任何信息，只知道是国家级贫困村。但没想到，这里贫穷的程度超乎我的想象。
第一次走进村子，见不到一辆私家车，也没有商店和饭馆，只有中午才能见到三三两两的蹲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年轻人外出打工了，留下来的大多是60岁以上的空巢老人，他们中一小部分有点劳力的在家养点牛羊和种地为生，勉强维持温饱。
2月份的玉狗梁，冷得刺骨钻心。这里处于坝上高寒区，离内蒙古就差十几公里，而离我的家乡却几百公里。到了4月份，这里的田地仍覆盖着白雪。等雪融化了，庄稼也没有盼头，因为缺雨水，种地只能看天吃饭。
此前，我的工作生活跟农民、农业、扶贫根本不沾边。看到玉狗梁的景象后，更无从下手。走访得知，当地能种的经济作物很有限，主要以莜麦和土豆为主，一年一熟，且单亩产量有限，十年九年半旱，收成完全靠天。
刚开始我愁得睡不着觉，天天串门，想听听老百姓的想法和呼声。后来得知，老人们最渴望打井浇地，只要有灌溉水，就能通过劳动种地脱贫。但他们不知道，这不符合国家政策。张家口地区是首都的一道天然生态屏障，玉狗梁处在生态涵养区，近年来地下水位降得厉害，政策不允许再打水井。
我们又想到了畜牧业，但老人家没能力把牛羊运出农村，只能卖给二道贩子，一只六七十斤重的羊才卖300来块钱，没有议价能力，不划算，甚至还赔钱。村民的牛羊偶尔卖点补贴家用，逢年过节时再宰杀点改善伙食，很难规模化养殖。
也有妇女向我提议做手工，刺绣、编织、针线什么的，我们就去找厂商谈合作签协议，后来发现老人们大多视力不好，干不好这些细活。
一筹莫展之际，我在一次走访中，无意间注意到这里的村民家中都还保留着传统的火炕，上炕就得盘腿坐着，村民们习惯称是“盘火炕”，姿态很像瑜伽中的“双盘”。
卢文震和村民们坐在炕上
我突发奇想，那么多人都是“因病致贫”，如果把老人组织起来锻炼锻炼身体，身体好了就可以少生病，少花钱，也能增添点劳动力，或许是一条健康扶贫的新路子。
但问题是，村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瑜伽，靠练瑜伽脱贫致富，在他们眼里更像是一个笑话。村民们肯定不会接受，更不能理解锻炼身体能和脱贫有什么关系，我很快意识到，我要做的事情是从未有人做过的，遇到的阻力连我自己都难以预料。
比如，刚在村里推广瑜伽不久，我就被举报了。
集训
刚开始，我挨户上门介绍的时候被大家认为是推销的。我向当时的村妇女主任靳秀英提出，让她召集村民操练瑜伽时，她也不解：“来扶贫，不给钱不给物，老农民哪有时间整这洋玩意儿？”
靳秀英也没听说过瑜伽，她向正在上高三的女儿咨询，女儿告诉她，瑜伽是城市里流行的一种健身方式，鼓励她试试，靳秀英这才知道瑜伽不是“邪门歪道”，碍着村干部的面子，才去劝说几个老姐妹和她一起去“应付”一下，“给新来的第一书记个面子，过几天肯定也就走了。”
她召集了几个姐妹来听我解释瑜伽是什么，为什么要练瑜伽，结果大家议论纷纷，“这是闹个甚嘞，这是来扶贫的？这不是折腾人玩儿嘛！”第二天，又只剩我和靳秀英两个人了。
没办法，我就自己掏钱买了些手套和100个瑜伽垫免费发给大家。听说要免费发东西，大家才过来参与。有人来了，我就发挥自己大学音乐专业的特长，结合中央音乐学院赵世民教授倡导的“歌唱养生”，专练肺活量。又把传统五禽戏里的部分动作简化，引入了四肢爬行，在训练中首先让大家练习“双盘”，然后，根据大家的身体情况，逐步加入瑜伽的基础动作。
好不容易将大家组织起来开始练习，有些不练的人开始评头论足，把练瑜伽的当成耍猴的一样围观。“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入了什么教”，“一大把年纪的人，当街撅屁股猫腰的，被旁人指指点点，加上训练开始时难免有肌肉酸痛，一些村民打了退堂鼓。
农村嘛，毕竟还是比较保守的，面子上也过不去。我示范动物四肢爬行时，大家都捂着肚子在笑，还有人说：“都这么大人了，还是大学老师，学什么不好，学狗爬？”大叔大爷也传起不守妇道的闲话，他们管这的结婚后的妇女叫老板子，“一个老板子，整天在那撅屁股扭腰嘞，给谁看呐？把人都给丢尽呐！”
在他们看来，瑜伽是城里人吃饱了没事干的消遣，扶贫干部领着农村人练这玩意就“不务正业”。
恰巧碰上那年夏天雨水少，田地干旱，村里传来风言风语，说她们“撅着屁股练，冲撞了老天爷”，有人还想组织村民给土地庙烧香上供求雨。还有人到乡里举报我传播邪教，乡里专门派人来跟踪了解，跟了三天后，这才相信我们是真的在锻炼身体。
刚开始，村民以为我就是做做样子，待几天很快就会走了。没想到，我竟然连续两个多月没有回家，每天早上一次、下午一次组织大家练习。
坚持下来，让有些人开始从中尝到了甜头，身体的酸痛劲儿少了，腿脚比以前利索了，驼背很久的也觉得腰比以前直多了，精神状态也更好了，每天参加集体练习好像成了习惯。
村民们练习瑜伽（赵占南摄影作品）
为了鼓励大家，我当时还“画大饼”：“说不定有一天咱还能走上中央电视台！”老百姓觉得我在胡扯，“中央电视台？别说是央视了，你要上咱县里的电视台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咧！”我笑了笑，说：“没事，我就说说。”
没多久，我的“玩笑话”竟应验了。
转折
玉狗梁的“走红”，还得从我写“村歌”的事情说起。
有一次，村里有位空巢老人生病了，被邻居发现后送进县城医院。我听闻后赶去探望，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我在这儿扶贫，领着大家锻炼身体，但我父母在千里之外的农村，他们也是老人，谁陪他们？他们生病了怎么办？
就这样边开车边想，我就觉得要把这些感慨写下来，这才有了那首《有一个地方叫玉狗梁》。歌词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尤其是副歌部分，每句歌词都有特别的含义。
“花香惹人醉，羊儿也忘了归”，说的是村里有个放羊的羊倌儿，边放羊边喝酒，喝醉了就在草地睡着了，等羊都回家了他人还没醒，这个事就成了老百姓的笑谈。我改了改，变成羊儿没回家，因为这的景色特别好，蓝天草地，羊儿也忘了归。
还有一句叫“风儿为我拂去疲惫，星星伴我甜蜜入睡”，是我的亲身体验。那天晚上我坐在村边的草地上琢磨歌词，不知不觉就躺在地上睡着了。凌晨的凉风把我吹醒，我睁开眼，满天的繁星啊，特别亮，特别低，触手可及似的。我马上把当时的情境写进歌里，觉得自己还挺有感觉的。
我把词曲给河北省交响乐团的老师发过去，很快他们就把歌的小样发来了。我拿去放给练瑜伽的老人听，希望能提高大家的积极性，没想到老人家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她们说，玉狗梁这个破地方啊，自己的孩子都不想留在这儿，怎么歌唱家唱出来，就觉得玉狗梁这么好呢？！
为了将村歌和老人们练习瑜伽的信息传出去，我便注册了一个公众号，把歌曲和练瑜伽的照片传播出去。没多久，我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也是这个电话，打破了小村庄的安静。
刚开始，我见是010开头的固定电话，以为是电信诈骗，结果一听，一个女孩客气地问：“您好，我是国家体育总局社会体育指导中心，您贵姓?”我有点懵，说：“您再说一遍？”
原来，国家体育总局社会体育指导中心关注到了我在公众号发布的内容，他们正在着手规范全国的瑜伽行业，没想到在贫困的农村也已经出现了练习瑜伽的现象，而且还都是老人，又与扶贫工作有关，就打电话来了解情况。
这极大鼓舞了我，我马上写了一个汇报材料。再后来，体育总局举办“最美体育人”评选活动，在中国瑜伽官网专门刊发文章《最美乡村瑜伽玉狗梁》，并称赞玉狗梁为“中国瑜伽第一村”。
这是玉狗梁“走出去”的一个关键转折点。
走红
《新华网》等众多的媒体陆续转发《中国瑜伽官网》的报道，河北电视台派记者还冒雪专门前来村里实地考察。
因为他们对关于玉狗梁的报道半信半疑，以为那些照片都是PS合成的，要来一探究竟。省电视台的记者第一次来村里，老百姓非常高兴，在展示瑜伽时表现得都特认真。电视台的人一看，就说不用做了，我们信了，现在就邀请你们去录一期节目。
几天后，我带着22位村民来到省电视台。栏目组问我，舞台站不下那么多人，咋整？我跟大伙解释说，地方就这么大点，咱得理解配合一下。老人家都很谦让，说你让我们谁上就谁上。最终，15个人把舞台站得满满当当，我又请导演把没能上台、坐在观众席的村民都拍进去，这样大家都能在电视上看到自己。
瑜伽村村民参加电视节目（赵占南摄影作品）
一周后节目正式播出，村里人都围在电视前一块儿看，他们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出现在电视里。
2017年的3月19日，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的记者第一次来到了玉狗梁，老百姓像过节一样的早早就聚在村头夹道鼓掌欢迎，记者很感动，说他们采访过这么多农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一个月后，长达15分钟的节目在央视财经频道播出。一年后，电影《厉害了，我的国》里也出现了玉狗梁瑜伽老人们练习瑜伽的身影。
张家口当地的公益摄影家赵占南被老人们练习瑜伽的精气神打动，坚持在玉狗梁拍摄了6年，《乡村瑜伽》、《玉狗梁》等摄影作品，多次在国际、国内摄影大赛中获大奖，还引来了电影《乌海》导演来玉狗梁取景拍摄。村子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不少国际媒体也纷纷深入玉狗梁采访主动报道。
但真正让玉狗梁“声名大噪”，让更多的普通百姓都熟悉的，是快手平台。
平面媒体的报道让玉狗梁热闹了一阵，但由于各种原因，变现，始终是玉狗梁面临的最大、最难的问题。直到2019年春节，村里有个叫许彪的小伙子回家过年，他做过电商直播，但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瑜伽练得那么好，就把奶奶武启莲练瑜伽的视频发在快手上，取名“玉狗梁瑜伽老太”。
年近八十的老太在炕头做各种难度动作毫无障碍，很快吸引了第一批关注者，仅几条视频，点击率就达到了几十万，两个多月就涨粉十几万，成了村里的第一个“网红”。
玉狗梁瑜伽老太
目睹了短视频的神奇，当时的妇女主任靳秀英也开通了一个快手号，还开通了直播，我们俩一起帮着主播老人们集体练习瑜伽，涨粉也很快。
疫情期间不让聚集，我就挨家挨户去教大家，把快手号都注册上。目前村里的老人几乎人人都有快手号，他们不仅可以分享自己练瑜伽的画面，还可以记录自己的生活。为了将疫情期间老人们在家坚持练习瑜伽的画面传播出去，鼓励更多的老人像玉狗梁的留守老人一样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我就注册了“玉狗梁瑜伽书记”这个号，长期宣传瑜伽村，目前粉丝已经超过30万。
卢文震的快手（玉狗梁瑜伽书记）
短视频让巨大的流量涌入玉狗梁，村子的曝光度进一步飙升，也为变现带来更多可能性。我们确实小小红了一把，但也少不了受到一些网友的质疑。
改变
有不少人觉得瑜伽应该是优雅的，跟这些老人的气质是不相称的，玉狗梁的瑜伽是炒作，不过是另一种“广场舞”，根本就不是瑜伽；有人质疑村民是为了博眼球强扭造型，也有人觉得老人的瑜伽练得再好也没有啥前途，也有人对老人的安全表示担忧等等，说什么的都有。
但很多人不知道，村民们练瑜伽已经有七个年头，从最初的歌唱养生，到动物爬行，再到引入国家体育总局制定的《健身瑜伽体位标准》规范练习。
我还去参加了专业培训班，拿到了健身瑜伽高级教练证书和国家一级裁判员资格证书，并把模仿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动作编排进去，开发了一些适合老人身体情况的新动作，更有专门针对农民和体力劳动者在劳累一天后快速解除疲劳的体式。几年下来，老人们的身体和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很多人都说，是瑜伽改变了玉狗梁。
94岁的张荣花老人虽然不能跟大家一起练瑜伽，但自己在炕上做起“双盘”来也非常容易；87岁的张全录、88岁的高士娥还能做瑜伽的“秋千”；86岁的常淑美不仅天天跟大家练瑜伽，还每天晚上七点在快手直播自己唱红歌，一唱就是一个多小时。
像这样的例子在玉狗梁还有很多。在玉狗梁的7年里，我见证了瑜伽给老百姓身体健康和生活带来的变化。
武启莲老人虽然不会讲普通话，只能对镜头笑笑，但她上线的瑜伽课程已经有 700多人购买；靳秀英在快手做直播后，带货销售玉狗梁的藜麦和当地的特色农产品，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专业的主播了。
我觉得，瑜伽给村民带来最重要的改变在精神上。
以前，村里的老人闲暇时就打麻将拉家常，生活的重心就是村里的家长里短。我来之前，村里连无线网都没有，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曾离开过玉狗梁。武启莲老人便是典型的一位，出远门怕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却因为村里的瑜伽队被邀请，多次参加电视台的节目录制，还到北京、南京、长沙等地表演，老人家第一次坐飞机时，出发前夜整宿都没睡着，上了飞机也不想休息，紧紧盯着窗外，想着会不会从天上掉下去。
68岁的张喜英练瑜伽6年多，最难的劈叉也不在话下。她多次去电视台录过节目，我带凤凰卫视的记者去探访她，大婶还向记者 “炫耀”：
“ 你说我们去湖南卫视，坐飞机！飞机票（单程）790，要不是练瑜伽，我怎么舍得花这钱嘛？我要是叫我姑娘带我去旅游，人家姑娘还觉得我是负担。现在呢，我既不依靠女儿，也不依靠老汉，我自己因为练瑜伽，自豪地到了湖南卫视，我站在那个前头，看这个大舞台，哎呀，那真是心宽。”
“被看见的力量”，打破了村民封闭的生活圈。
今年初，我们举办了玉狗梁首届“乡村冰壶比赛”，乡亲们拿出自家的水壶、炒勺、小笼屉等当冰壶，别有一番乐趣。
值得一提的是，玉狗梁瑜伽队还受邀参加北京冬奥会火炬传递现场的表演。张喜英欣喜地说：“以前哪能想象去参与冬奥会，不知道这是干啥的，现在我就不一样了，冬奥会啊，火炬传递啊，我心里想的可多了。”
守望
按理说，玉狗梁被那么多媒体报道，又被拍成电影《欢迎来到瑜伽村》，参与冬奥会，各种节目热热闹闹，也有很多社会资本想进来，把这个村子做起来，和它的知名度相匹配。
我的设想是，这里可以发展休闲旅游和避暑康养、异地养老等项目，因为已经有健身瑜伽的基因，只要把基础配套做起来，就能吸引人来消费，把商业带过来，真正让老百姓因瑜伽而富起来。
看似风光的玉狗梁，品牌也已经有了知名度，但其实，这几年来还没有实现真正的商业项目在村里落地。或者说，目前玉狗梁的处境有些尴尬，还未被列入当地的重点建设村庄或网红村庄范围，也未有明确的打造网红村相关扶持政策，来考察的企业家、投资者遗憾而归。
其实早在2017年底，第一轮扶贫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我也该撤退了。但老百姓不想让我走，他们联名给乡里边请愿，又给我的单位打电话。当时玉狗梁刚打出知名度，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就爽快答应了。
卢文震
2020年的2月，河北最后一批贫困县全部脱贫摘帽，意味着玉狗梁也正式脱贫了。此时，我已经在玉狗梁走过1480多个日夜。在那之前，我还蓄过一把山羊须，蓄须明志嘛，我说玉狗梁不脱贫，我就不刮掉。
脱贫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但省里的政策只能允许工作队的三人中调整一人，玉狗梁的瑜伽扶贫又有其特殊性，我的单位也希望我留下来。
我跟我爱人商量，她不想打消我的积极性，说那你去吧。后来我才知道，她偷偷跑到天津去寻求心理学老师的帮助，而她本身就是学校的兼职心理咨询老师，这让我感到心酸，我也在问自己，这一切值得吗？去年暑期，她第一次来到让我放不下的玉狗梁，村里老人拉着她的手说：“你受委屈了”，她眼里含着泪花笑了。
2021年，国家体育总局社会体育指导中心正式为玉狗梁颁授“中国健身瑜伽示范村”荣誉奖牌，国家也出台了许多乡村振兴的利好政策，但玉狗梁迟迟没有出现在重点建设的乡村名单内。
我心里着急啊，也就是那段时间，我的头发突然间就全花白了。一位朋友因此劝我，你驻村这么多年了，见好就收吧，别人驻村扶贫是工作，你却当成事业来做，这本身就已经不容易了。我当时就想，要做成一件事确实很难，尤其是我做的这件事别人没有做过。
我虽然有些遗憾，但并没有失去信心。一来，健康越来越被大家重新审视，国家对农村的政策也越来越好；二来，玉狗梁近年的变化已经吸引一批年轻人返乡创业，新一届村委会的平均年龄不到50岁，他们都是玉狗梁的希望。
如今，在新任妇女主任孙俊仙的带领下，无论刮风还是下雪，老人们每天坚持到村委锻炼，健身瑜伽已经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融入到他们的精神世界里。也许有一天，流量会从玉狗梁慢慢褪去，但瑜伽精神会在这里得到更久远的流传。
而我呢，就像有人曾对我说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剩下的，交给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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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先森
编辑：裴大哥 | 丑橘
图片：玉狗梁瑜伽书记（快手ID：1333878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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