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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过多的才华是一种病

2018-03-22 新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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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几千年文明史,正是由于一些天才大贤的慧心哲思和高情逸致,我们的精神世界才变得更加丰盈,通过他们,让我们更加确认人性之高贵,对天人之姿的仰望也成了人类自我完善的一种方式。      

然而上帝是公平的,给予了此就不再给予彼。天才人物的性情往往偏宕,如蚌病之成珠。天才自有其独特的理解世界的方式,他们总是用诗性眼光看待人生,打量现实,这导致了他们与凡俗之间的紧张关系,这也是造成他们内在痛苦的根源,所谓天妒英才,真是莫可奈何的事。那么,读者诸君是否愿意对天才多一份理解与怜惜呢?

——王術臻


别的,不是我最渴望得到的,我要尼采的那一分用过少些而尚完整的温柔。 李商隐活在十九世纪,他一定精通法文,常在马拉美家谈到夜深人静,喝棕榈茶。 莎士比亚吗,他全无所谓,随随便便就得了第一名。幸亏艺术上是没有第一名的。 过多的才华是一种病,害死很多人。差点儿害死李白。 竟是如此高尚其可,荷马一句也不写他自己。先前是不谈荷马,后来是不读荷马而谈荷马。 如果抽掉杜甫的作品,一部《全唐诗》会不会有塌下来的样子。 但丁真好,又是艺术,又是象征。除了好的艺术,是还要有人作好的象征。有的人也象征了,不好。 嵇康的才调、风骨、仪态,是典型吗?我听到“典型”二字,便恶心。

 在我的印象中,有的只写,不说话,例如大贤大德的居斯塔夫·福楼拜。永恒的单身汉。 纪德是法兰西的明智和风雅,有人说他不自然,我一笑。何止不自然…… 许多人骂狄更斯不懂艺术——难怪托尔斯泰钟情于狄更斯,我也来不及似地赞美狄更斯。 庄周悲伤得受不了,踉跄去见李聃,李聃哽咽道:亲爱的,我之悲伤更甚于尔。 如果说风景很美,那必是有山有水,亚里士多德是智慧的山智慧的水。 论悲恸中之坚强,何止在汉朝,在中国,在全世界从古到今恐怕也该首推司马迁。 塞万提斯的高名,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低一点点才好。 勃拉姆斯的脸,是深思的脸,发脾气的脸。在音乐中沉思,脾气发得大极了。 康德是个榜样,人,终生住在一个地方,单凭头脑,做出非同小可的大事来。 真想不到俄罗斯人会这样可爱,这了不起的狗崽子兔崽子普希金。 别再提柴可夫斯基了,他的死……使我们感到大家都对不起他的。 “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晋代最光晔的大陨星,到宋朝又因一位济南女史而亮了些,李清照不仅是人比黄花瘦。

 莫扎特除了天才之外,实在没有什么。 贝多芬在第九交响乐中所作的规劝和祝愿,人类哪里就担当得起。 海明威的意思是:有的作家的一生,就是为后来的另一作家的某个句子作准备。我想:说对了的,甚至类同于约翰与耶稣的关系。 本该是“想象力”最自由,“现实主义”起来之后,想象力死了似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又使想象力复活——我们孤寂了何止百年。 当爱因斯坦称赞起罗曼·罗兰来时,我只好掩口避到走廊一角去吸烟。 唯其善,故其有害无益的性质,很难指陈,例如一度不知怎的会号称法国文坛导师的罗曼·罗兰。 那天,司汤达与梅里美谈“女人”,司汤达占上风,说梅里美压根儿不会写女人。然而单一个《卡门》,够热,大热特热到现在,怎么样?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好像真的在思想,用肉体用精神来思想,后来的,一代代下来的哲学家,似乎是在调解民事纠纷,或者,准备申请发明专利权。 第一批设计乌托邦的人,是有心人……到近代,那是反乌托邦主义者才是有心人了。 “崇拜”,是宗教的用词,人与人,不可能有“崇拜者”和“被崇拜者”的关系——居然会接受别人的崇拜,必是个卑劣狂妄的家伙,去崇拜这种家伙? 希腊神话是一大笔美丽得发昏的糊涂账,这样糊涂这样发昏才这样美丽。 俄罗斯一阵又一阵的文学暴风雪,没有其他的词好用了,就用“暴风雪”来形容。 “三百篇”中的男和女,我个个都爱,该我回去,他和她向我走来就不可爱了。 凡是爱才若命的人,都围在那里大谈其拿破仑。 希特勒才是一把铁梳子,除了背脊,其他全是牙齿。 “自为”是怎样的呢,是这样——恺撒对大风大浪中的水手说:“镇静,有恺撒坐在你船上。” “自在”是怎样的呢,是这样——船翻了,恺撒和水手不见了。 鹤立鸡群,不是好景观——岂非同时要看到许多鸡吗。
【木心:中国当代文学大师、画家。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和传奇人物。1982年定居纽约。2011年逝于故乡乌镇】

编辑: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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