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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究”的上海人,囥头势结棍!

羊郎 新读写 2020-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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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比较讲究,这似乎在国人心目中共识度较高,上海人自己也经常引以为荣。外省市的朋友提到上海人的讲究,往往在心里和上海人的小资情调挂钩,上海人则认为自己的讲究是发自于生活态度、为人处世的原则,与经济条件无关,和人的处境穷达也无关。


      民以食为天,上海人在吃的方面有诸多讲究。一块排条开出几块排骨有定数不说,甚至一斤腿肉切出肉丝不少于多少根也有要求。


      守着这份讲究,上海人能把日子过出精细的感觉,菜场里常常把鸡脖子及鸡爪子鸡翅膀鸡壳子等分开卖出不同价格,把这些食材量身定制出各有风味的菜肴,连看上去不起眼的所谓鸡肚、鸡肠和鸡血也能单独出售。


      这些虽然是鸡的下脚料,但上海人会讲究地把肝肠切得整整齐齐,血块弄得方方正正,出锅时还要滴上些许鸡油,食用时能感觉到那富有咬劲的肝肠,滑爽的血块,鲜美的汤汁里蕴含着一份自在的惬意。


      曾记否,国门打开后,澳洲龙虾游进了上海菜场,上海人又以讲究的态度时兴起龙虾三吃,除了生吃和油焗以外,还把上海泡饭发扬光大,将原本可以丢弃的龙虾头尾和米饭烩在一起,熬成了虾油香溢的咸泡饭。可见上海人丁是丁卯是卯的讲究。


      上海人吃荤菜讲究,吃素小菜同样不马虎,咸菜炒毛豆子,毛豆子煸大头菜,这些反复吃、吃反复的家常菜,尽管食材低廉,但依然高调制作,咸菜必定切成三分见长才能和碧绿生青的毛豆子相配;大头菜必须切成细细的丁,然后才能加上油和盐煸炒,照样讲究色香味俱全。



      以前上海人的家里吃饭还是讲究一点仪式感的,尤其是家里的老人常常用“老法头”来教育小一辈。


      比如外公看到我像掘烂泥般盛饭时,总要抢过饭勺示范一番,即用饭勺将钢种镬子里的饭打松,使得镬子中间和边缘的饭均匀调和成粘连的米粒,然后再盛到每一个碗里,这样盛出的饭在碗里不会显得张牙舞爪,而且软硬和谐,老小无欺。


      过去“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未来的丈人丈母娘也是要在饭桌上看吃相,因为穿着光鲜而吃相不雅者,上海人背地里将其称之为“洋装瘪三”。在有教养的上海人看来,有铜钿人家不一定等于好人家。

      上海人在穿着打扮上自然有一番讲究。


      首先是讲究整洁,在石库门弄堂的斗室里,居住环境局促,但走出陋室的上海人,总希望以自己的整洁面貌示人。


      当然在穿着讲究上有代表性的是上海女性朋友。从前虽然没有名目繁多的化妆品,但不妨碍她们因陋就简打扮自己。值柳枝招展之时,将杨柳枝烧成焦灰作眉影粉,据说还是炮制于古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上海的弄堂里经常可以看到卖榆木刨花的小贩,女人们将刨花用热水浸泡出黏稠的液体,把这种液体装在小罐里备用,需要时用蘸取刨花水的梳子梳理头发,顷刻光可鉴人,且发际间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芳香。


      以前经济条件好的家庭不多,一般到过年过节才会添置新衣服,衣服破了难免加补丁,但即使是补丁也是要讲究针线针脚匀称。这里“秀”的不是衣料,而是主妇的生活态度和手艺。


      上海女性朋友在穿着上讲究简约。上海大多数工薪阶层的女性,讲究理性地管控好自己的衣橱,不求多但求精,每次整理衣橱都在对买什么怎么买进行斟酌,她们宣称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智商、教养、生活态度的问题。细心人可以发现,从一个人的穿着上可以看出品味和理家持家的能力。


      上海女性朋友的穿着讲究搭配,衣着和自己的气质、身材、职业相配,以免几万元的衣着穿出地摊货的感觉,反之如果搭配得当,几十元一条丝巾也能气象万千。



      除了衣着和自身搭配外,还讲究和出客到哪里去,和谁在一起相搭,以免和自然、人际环境不符。她们从骨子里认为,豪华的盛装有时候只是说明有钱,而低调的优雅无论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得都自带光芒,它代表的是教养。


      上海人种种讲究的背后其本质是什么,有人说是爱面子,有人说是清高自我,有人说是缘于上海的独特文化,既然说法不一而足,可能是综合因素使然吧。


      我以为值得称道的是上海人对这份讲究的执着坚守,即使在条件有限的情景里也能做到简而不陋,粗而不俗,即无论穷达都不愿苟且。


      至于有人诟病上海人的讲究属矫情和小家子气,这在认识上也难免偏颇,至少讲究,总比不讲究好。


      真心希望和值得期待的是,上海人的这份讲究不要局限在私域一角,而要更多地向公共领域延伸,如在干湿垃圾分开放置、养宠物不扰邻等方面尽可能多讲究一点,使得上海人引以为自傲的那份教养,能够发扬光大、代代相传。



上海人的“囥”         


上海人的囥,既表现在有意识的层面,也表现在无意识的层面,如念旧惜旧,这背后有着一定的文化意味。


      “囥”这个字在许慎的《说文解字》里作何释义我没查过,但似乎该作“藏”解,按古人造字法看,可能属于形声字。


      这个“囥”字和“藏”字比较,本人以为前者更具有会意性,画面感。可惜现代汉语中前者已经沦为非常用字,而值得欣慰的是,从古至今在上海人的口语中,这个字使用频率颇高,依然常挂之于嘴,见之于行。


      在上海,如果说某人“囥头势结棍”,很难辨别是贬义还是褒义。


      因为上海人的确喜欢“囥”,这里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小家子气,因为不仅生活勤俭节约的普通人家有这样的习惯,即使生活较为阔绰的殷实之家也不乏这样的喜好,只是“囥”的对象不同而已。


      上海人过日子讲究精打细算,吃剩有余,所以即使穷苦人家米缸里总有隔夜粮,五斗橱和樟木箱里总有压箱底的行头,上锁的小抽斗里躺着的银行存折上总有些许储蓄,以备不时之需。


      以前倘若哪户人家当月收入吃光用光,买来的新衣裳不在箱子里压上些许日子就直接穿在身上,隔壁邻居投来的目光往往是鄙夷的,暗地里把这称之为“脱底棺材”。


      现在,这种物质生活层面上为节俭的囥东囥西,基本上在中老年人身上遗存较多些。


      家里存放的食物,他们往往先吃存得最久的,结果是每次吃的都是存货中最次的一种,所以老年人的这种生活习惯常常被年轻人所诟病。


      其实不少老年人的喜欢“囥”,已经不是为生计,而是惜物的心理,表现在什么也舍不得扔,都囥在家里,总觉得来日能够派上用场,以至于有时自己囥起来的东西囥得自己也一时找不着,而囥了长远的东西一旦真派上了用场便会喜出望外。



      有个朋友的老母亲不幸去世,家人在整理其遗物时竟然还发现有一大包清洗得干干净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塑料马甲袋。在到处都是塑料袋的今天,不舍得扔掉用过的塑料袋已经不是“做人家”所能解释了,这实际上已经是一种生活的态度,而这种物尽其用的生活态度其实还是挺符合当今环保精神的。


      上海人的“囥头势结棍”,不仅表现在物质层面,也表现在精神层面,乃至成为一种行为方式,典型的一句话就是“闷声不响发大财”。


      上海人中有财的不喜欢招摇显摆,所谓不露富;上海人里有才的也讲究低调,藏锋不露,因为上海闲话里有“出头椽子先烂”的说法。


      上海老人教育起孩子来,总是念念有词地告诫孩子过日脚不要张扬,告诉孩子低调就是腔调,也就是要把自己的才能“囥”起来点,以免遭人嫉妒。


      对于那些外形看上去瘦但身上有肉的,上海人会讲这人一身囥肉,认为是外表看不出的厉害角色,言语里是既有贬又有褒。


      上海人这种不喜欢显山露水的行事方式有一定普适性,倘若一群天南地北的人在一起,无论是聚餐还是开会,寡言少语的或者不抢先发言的往往是上海人,开会时如果要抢话筒发言,上海人一般缺少激情和勇气,不可能也不会去拔得头筹。


      上海人的囥,既表现在有意识的层面,也表现在无意识的层面,如念旧惜旧,潜意识里总觉得老货比新货好。这背后还有着一定的文化意味。



      联系到上海人的“囥”,想到了两点:


      一是慢工才能出细活。


      从前的慢,使工匠有时间能打磨出精致的东西来。从前的商品经济不发达,人心相对诚恳淳朴,所以,同样是红木家具,凭着工匠的慢工和诚恳,老家具的榫卯结构工艺就比现在的严谨,板材的预处理也比现在有耐心,老家具用得越久成色越好,而新家具刚启用时还看得过去,但可能没过多久面板就开裂起缝了,搬一次家就出现榫卯松动了,因此上海人更喜欢“囥”老货了。


      二是人都有怀旧心理,要留住过去的时光,特别是慢节奏的生活,让自己在快节奏的日子里静下来,总要有物质载体来留住念想,所谓睹物思人,睹物记事,于是把岁月留痕的物件囥起来,目的是把美好的回忆和经历囥起来,留下来。


      作为一种文化行为,这实际上已然进入了人文情怀的范畴。



本文原载于《新民晚报·夜光杯》。更多写作指导、热门时文、写作素材、读书方法、学生佳作……尽在《新读写》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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