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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解许光汉的内心天气
艺术家罗尼·霍恩曾有一组摄影作品,名为《你是天气》:图像以每五张或六张为一组,重复地呈现同一张面孔,画面背景、光线和镜中人的神情略有差异。“天气比喻着世界环境,也隐喻着个人的生活……”在此,人所处的环境,人自身的情绪,与天气形成了隐秘的关联。要捕捉到这种关联,需要一双凝视的眼睛。
作为常年被观看、被凝视的演员和公众人物,许光汉保持着一种恒定的亲切、体面与温和:演员的身份,让他习惯借角色的面孔表达,因为个性慢热,他写在脸上的往往也并非当下的心情。要看到许光汉内心的天气,是否需要借助再多一条线索,比如,环境的天气?跟随许光汉的脚步,我们试图以环境为线索,拆解他的晴日、多云与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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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茨威格喜爱布达佩斯。在《昨日的世界》中,茨威格将自己对流光溢彩的黄金年代的怀想,悉数给予了这座城市——奥匈帝国浓缩着欧洲盛时的光景,身为匈牙利首都的布达佩斯,彼时有“欧洲之心”的美名。然而,此时的布达佩斯,已是壮丽宏伟中暗藏衰败美感的古城。
许光汉与布达佩斯的交会总计21天。是个略微尴尬的数字:对游客过分漫长,对住户又稍显仓促。许光汉的身份介于二者之间,他是为录制《中餐厅》第七季来的。
于是,这场基于工作的交会,在他口中带着“若即若离”的气质。短暂停留的21天,摄影机不停,许光汉多数时间待在餐厅,尽职尽责地做料理、服务食客,即便被拍到街头偶遇,也是在往返“市场—餐厅”的途中。偶有休假,和餐厅的伙伴们一同拜访匈牙利特色的建筑,体验东欧民俗活动,内心却依稀觉得,同布达佩斯的连结,尚显轻浅。
因而许光汉的布达佩斯纪事,很少与城市本身相关。它并非关乎一座建筑,一条河流,一段文字,或是一幅画作,而是关乎一群人,以及一种氛围。“最大的感受是真实”,许光汉说,限时餐厅的建立从零开始,与同伴共事的情谊亦然。它们缓慢地、如实地生长,好像一株植物,吸收到多少养分,就长成什么样子。
时间的堆叠是奇妙的,一群人逐渐形成默契,事务顺手起来,彼此间也有了交心的熟稔。自然而然地,许光汉与市场的摊贩们建立了无言的信任。他清楚记得,第一周去市场,摊贩们还是陌生面孔,买什么、怎么买,得说得明白且客气,第三周再去时,摊贩们一见他,便知道该准备什么、准备多少——“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与互动,就是我所说的真实感。”
但许光汉仍是慢热内敛的。在他的解读中,那些外人看来“社恐”的表征,是因为“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不如就听听大家怎么说。但如果大家来找我聊天,其实我也很乐意。”节目录制后期,许光汉常常想,如果能有机会,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和餐厅的伙伴们再次相聚,喝些小酒,随性谈天,抛掉如影随形的责任感,不用考虑当日经营的状态,忧心采购哪些蔬果,菜何时做好,食客是否满意,应该会很有趣吧?
“佛罗伦萨综合症”,专用于描述游客抵达佛罗伦萨的心情——在这座人文精神的起源地,身处艺术品密集的空间,观者往往容易受到强烈美感的刺激,心跳加快,头昏眼花,混乱,甚至产生幻觉。因行程安排,许光汉留给美术馆的时间有限,但他也辨认出佛罗伦萨的质感:“它像一场清幽的梦境。”
行车途中望窗外景致,佛罗伦萨郊外的山地似乎发出无声的诱引,“我会觉得,如果可以在山丘或平原奔跑,应该蛮舒服的”。他对佛罗伦萨的建筑很感兴趣,房屋、店铺、教堂,肉眼可及的建筑皆为两三层,古朴外观显出时间的留痕,走进去又是另一番模样,内里即时的修缮和维护,令建筑完整保留着本身的功能性。“这些建筑不会造成光害,因此无论是走在河边或街头,都能被太阳直接照射,散步也会很享受。”
跟随时装周的节奏,许光汉一年两度造访意大利,犹如遵循特定节律的候鸟。光鲜的盛会和忙碌的拍摄过后,他的眼睛在捕捉的,仍是一座城市内在的肌理。
海南陵水,国内的冲浪圣地,许光汉度过的时日却并不轻松。去年5月,电影《瞒天过海》在这里开机,许光汉搭档惠英红、张钧甯、尹正,饰演亦正亦邪的郑威。电影改编自热门的西班牙影片《看不见的客人》,郑威身为戏中最复杂的人物,穿梭于明线与暗线之间——在花衬衫和姿态混不吝的表象之下,还隐藏着另一个事实。对演员而言,这无疑是有趣且艰难的。
抛开人物的复杂度不谈,实在的困难也颇多:有几场戏因为台词体量巨大,背台词成了许光汉遇到的一个挑战;再往后,到了片场,与其他演员对戏,前辈惠英红极度精准的临场表现和合情合理的即兴发挥,又构成了另一重进步的压力。因此,“不管当天要演悬疑的戏份,还是气氛相对轻松的戏份,我都会给自己很大压力。”许光汉说。
“为什么喜欢这样的角色?因为他们会比较有厚度。挖掘人物的过程也更有趣,在思考人物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你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读,而每种解读都说得通。”许光汉用“有机”形容如述状态,“就像有机蔬菜,它拥有很多养分——这些角色没有固定的演绎方法,出来的结果也会让我有所成长”。
看起来,今年是许光汉的“破之年”?他略作停顿,“倒也不是说角色或戏特别难,我就一定要拍。我只是觉得,自己能不能再突破一点?演过爱情类型的作品,自然想要试试看悬疑、惊悚或是动作类型,想知道自己可以挑战到什么程度。”与其把这些出人意料的选择,定义为许光汉对自身的“刻意为难”,不妨认为,他只是好奇,成为演员十年后,自己还有怎样的可能性,以及,自己的天花板究竟在哪里?
出于本能的挑战之心,也如他所说,带来了“有机”的养分——对不同角色的理解和诠释,最终塑造了一个变化中的许光汉。“演完悬疑片过后再去演爱情片,感受是不同的,就像人在不同岁数,看同一部电影也会有不同的想法。如果内在的成长和未来的角色之间可以相互映照,对我来说是很棒的事。”
大概,许光汉口中的有机,还有另一层含义,即事物的各部分互相关联协调、不可分,就像一个生物体那样有机地联系起来。这种联系,既存在于角色与角色之间,也存在于在角色与生活之间。
“下雨!”影棚外,一声呼喊穿透人群。不下五秒的功夫,黑色幕布前,人造的大雨笔直地砸向地面。许光汉撑着雨伞,左顾右盼,张望镜头,倏地闪回《想见你》的场景。这声呼喊似乎也直穿天际,转瞬之间,屋外绵密的云层就落下雨丝。
江南的夏季常有阵雨。这是自然规律。就像人的内心也时有阴雨。如果可以,许光汉会避免言及自己的“雨天”——这是他待人接物的礼仪,不愿夸大某种情绪,也不想为他人平添负担——但不代表“雨天”不存在。
今年是许光汉成为演员的第十年。早些时候历经混沌和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面对家人的询问也说不上来”。决定钻研表演,因对自我严厉的习惯,纠结与拉扯常在心间,他也是近年才习得“球来就打”的心态,“想要把事情做到最好,有时不一定能听得见别人的想法,这样的状态我也常有……但其实不会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完美的。我还在努力学习这一点”。
如今的许光汉,自谦“在某些地方找到了自己的方法”,“比如怎么背台词,怎样去切入一场戏,如何去构建角色……但不至于游刃有余,或是很流畅。还是需要一些准备的时间”。
去年夏天和惠英红对戏的经历令他记忆犹新。个性爽朗的红姐往往前一秒还在打趣、谈笑,听到导演的一声“开机(action)”,随即进入角色状态,“这也太厉害了!”许光汉说到这,眼睛闪出光芒,“我完全没办法做到像她这样轻松地切换。”不过,现在的许光汉比过往松弛——已是跨出了一大步的自我挑战。
“不过,敏感或迟钝,我都不太想要。想平衡一点,中庸一点,幸福地活着。”
难道,平衡不是最难的课题?眼下,许光汉就被其中最基本的一项——工作与生活的平衡——难住了。这一年,跟随剧组大篷车短暂驻留又离开,因工作安排无脚鸟般全世界飞行,“每天工作完,需要花一些时间来消化工作,找到放松的出口,再出去工作,像一个循环”,难免和家人、朋友疏于联络,他私下常为未及时回复的讯息感到抱歉。
许光汉知道,生活不会日日皆晴日——也不可能抵达绝对的平衡。“平衡,每个人都在找,如果你可以找到,那真的是恭喜。一个人很难保持超平衡,如果看起来是,也一定有看不到的不平衡的地方。”既然如此,难题也就解开了。
摄影 Yang Yi(佛罗伦萨)、任海华(上海)
监制 Sherry
采访、撰文 Patricia
造型、编辑 Elva
佛罗伦萨拍摄:化妆 高秀雯Kao Hsiu Wen
(美少女工作室 Prettycool)
发型 Edmund Lin(Zoomhairstyling)
摄影助理 Vincent Binant
服装助理 Kaka
品牌鸣谢 Harry Winston
场地鸣谢 Four Seasons Flo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