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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 | 沈林森:追寻巴金初到上海的足迹

巴金故居 2021-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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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巴金九十高龄,他的上海母校南洋中学的代表为他祝寿,巴金捧着南洋中学校友会名誉会长的大红聘书,一边喃喃低语,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历史,回到了他离开老家初到上海求学的那段岁月。
挥泪离家
南洋中学早期景观——校门及主要校舍(摄于1917年)
  1923年,巴金二十岁时与三哥尧林决定去上海求学。  五月的成都码头,巴金和李尧林跨上了竹篷木船,离家赴沪。“一个理想在前面向我招手,我的眼前是一片光明。”  当故乡的景物在视线中消失后,他久久地在船上极目远眺,触景生情,构思了小诗《黑夜行舟》:“天暮了,在这渺渺的河中,我们的小舟究竟归向何处?远远的红灯啊,请挨近一些儿罢!”  他期望着明灯的指引,他人生的小舟将要汇入中国社会激荡的洪流,上海的求学生涯在等待着他。巴金后来回忆道,这是一个“年轻的孩子怀着一腔热情……没有计划,没有野心,甚至没有一个指导我们的师友”,仍毅然地“怀着极大的勇气离开了……”“住过十七年的成都”。  1923年的上海,街市繁华,灯红酒绿。从内地钟鸣鼎食的大公馆出来,置身此地,巴金有一种近乎无助的感觉。他们乘马车去旅馆途中,因马车违反交通规则,被带到巡捕房,初到上海就被罚了一笔款。  早到上海半年的一位四川籍学生很快赶到旅馆与从未谋面的巴金见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圆脸庞宽额头的青年,一袭深灰色的布长衫,“一望而知是个聪明的形象。”但说起话来巴金显得有些迟钝,口齿不很清楚。  巴金和三哥李尧林经这位朋友介绍,搬迁到了四川同学聚居的一幢楼里。按巴金兄弟俩原来计划,来上海后,先要找一个栖身读书的学校。这样,南洋中学进入他们报考求学的目标视野。  南洋中学是由中国人创办的第一家西式学堂,历史悠久,是沪上名校。校长王培孙极为重视师资水准,聘请了一大批有真才实学、富有教学经验的教师任课,不少还是由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复旦大学、大同大学的教授来兼课。


投考南洋
  慕名来南洋中学求学的,有远涉重洋的归国华侨子弟,也有云南、四川、广东、江西、安徽、浙江等省的好学青年远道而来,住校攻读。巴金和三哥李尧林报考十分顺利,成为南洋中学的插班生。巴金二年级,李尧林三年级。学校有三四百名学生,绝大多数是寄宿生,巴金与三哥也都在学校里住读,他们的宿舍楼是二十年代初才建的,至今仍在。那天记者摄下了这幢掩映在绿树丛中已成为教具工厂的旧宿舍楼。  南洋中学位于上海南面当时的郊区龙华地区,临日晖港。据同时在校求学的校友回忆,校园里有一片园子,虽不太大但花草丛生,每届夏秋,蜂蝶、甲虫处处皆是。校内运动场,则是学生们体育活动跑步、 踢足球的好去处。同学也会结伴,散步至离校不远的龙华镇和江边码头。学生寝室分年级而居,茶水方便,由工友分段包管。校友们回忆起那时的校园学习生活,无不感叹“南洋中学学生生活可称乐园”。  二十年代初,令南中学子自豪的是,闻名上海的南中图书馆已收集了逾十万册的图书,其中有大量珍贵的古籍珍本和地方志,在沪上图书馆中藏书量数一数二。学校还添建先进的理化实验室九间,当时即使是资金雄厚的教会中学也没有这样的规模和设备。学校还建有学生试验用的工厂,设电机、机械、针织三部分,显见校方办学方向的卓识。


求学与创作
南洋中学的主要教学楼——红楼(摄于1938年)
  在优越的学习生活环境中求学、巴金如鱼得水。巴金在课上以狄更斯的《双城记》、《雾都孤儿》为英文课本,课余开始读英语小说原著。这期间,他文学创作不辍,又发表了多篇诗作,其中就有来上海途中酝酿的《黑夜行舟》。  这其中发表在《妇女杂志》上的《一生》,通过花儿“未开”“将开”“已开”三个阶段,概括了花的“一生”,抒发了作者胸中淡淡的衰愁和寂寞之情。《寂寞》,为“一株被扎过的梅花在盆里死了”而惋惜忧郁,表达对自由的渴望、寓意对旧制度的控诉。《黑夜行舟》写远离故乡,憧憬未来,然而又没有找到出路的心境,彷徨、苦闷,但不颓唐、绝望。这几首小诗,是巴金离家到上海求学期间思想感情的真实记录。  令巴金烦心的事也有。一是学费较贵,据记者能查到的南洋中学校史资料,最相近年份的是1915年的《南洋中学校章及各科教授说明》,内载“费用”一项下,有“每生每年纳学膳宿费百二十元”,还有“每生自理之费”包括“书籍、清洁、交通、酬给、文件、茗点社交、烁烛”等项每学期二十四至四十元,也即每年四十八元至八十元,这样每个学生每年所交费用高达近两百大洋。当时除不少达官贵人社会名流的子弟入学,校方也招收一些成绩优秀的穷苦学生,减免乃至全免他们的学宿费,但显然巴金和他三哥不能入其列。  二是重复读书,所费时间太长。当时绝大多数中学为四年期,造成大学中学教学的脱节弊病,而南洋中学是五年制。就在巴金入学的那年,政府要求全部中学改制为六年,南中就将预科的高小三年级改为初一,巴金仍只能从初二(即五年制的初一)读起,尽管巴金在四川老家成都“外专”已读了两年书,这显然不甚符合他尽快得到毕业证书的愿望。后来他去就读的南京一家中学就允诺他只要插班学习一年半,成绩优良就可获高中毕业证书。  就这样,巴金兄弟又暂时离开了上海,去南京东南大学附中读书。


校友情深
巴金为母校南洋中学题词——“百年树人素质第一”
  南洋中学没有忘记这位仅仅在读一个学期的校友。1993年恰逢巴金九十华诞,南中第九任校长张家治及同事登门为巴金老校友贺寿,张家治早早备好花篮,一行四人来到巴金家中。巴金寓所是一幢位于上海武康路的花园住宅。秘书将他们直接引至巴金书房,张家治疾步趋前,向巴金问候。  身着紫红色便装的巴金精神还不错,一见母校领导,非常高兴地要站起来,张家治忙说:“巴老您坐。”巴金仍站着和他们一一握手致意,张家治感觉到这双文坛大师的双手是如此温暖绵软。  张家治送上祝寿花篮,凑近巴金耳边大声说:“我们是从南洋中学来的,您在南洋念过书,我们代表全体师生来看望您,祝您生日快乐,祝您健康长寿。”  巴金微笑中透着慈祥,他频频点头轻轻说道:“啊,南洋,我记得,记得,在日晖港,龙华……”巴金欣然接过张家治校长双手捧上的校友会名誉会长的大红聘书,也接续了一份长达七十年的校友深情。这以后,南洋中学师生每年都会给这位老校友送上一份母校的诚挚祝福。  在南洋中学百年校庆之时,已长久不能动笔的巴金勉力提笔为母校题词——“百年树人素质第一”。这位世纪老人、一代大师的题词,洋溢着对母校的赞美,寄托着对母校为祖国培育出更多才俊的期盼。  南洋中学师生最后一次能见到巴金,是在巴金九十五岁生日时。南中新一任校长王以权一行来到华东医院的接待大厅,这里已是花的海洋。当巴金坐在轮椅上出来见各方代表时,人群中迸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王以权校长代表南中向巴金又一次献上了鲜花。  在巴金百岁华诞即将到来之际,王以权校长、张家治校长回忆了很多很多,也说了很多很多:“庆祝巴老百岁大寿,祝愿巴金老校友长寿。”


本文选自《点滴》2016年第四期,录自南洋中学2004年12月《校友通讯》第32期,原刊2004年12月26日香港《大公报》,作者系《大公报》记者、南洋中学67届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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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饶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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