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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 | 李树德:梦中的那座小楼

巴金故居 2021-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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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那座小楼

李树德

  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偶然从父亲的书橱里抽出一本巴金先生的《家》,刚读了几页,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几乎是流着眼泪一口气把这本厚厚的大书读完。《家》的故事震撼了我幼小的心灵,我看到封建礼教是怎样地欺凌、吞噬妇女和弱小者;也看到了像觉慧这样热血的青年又是怎样地挣脱牢笼,奔向光明。我朦胧中产生了同情弱者的感情。巴金先生的《家》还为我编织了一个文学梦,我期盼将来自己也能成为像巴金先生那样作家,为社会底层的弱者说话、鸣不平。

  后来我考入天津南开中学。这所学校除了雄厚的师资力量,图书馆藏书之丰富,也是非常出名的。我就像一只春天里生命力勃发的小蜜蜂扑到百花丛中一样,贪婪地、不知疲倦地在姹紫嫣红的花朵之间飞来飞去地采蜜。那时的课外作业不多,我的课余时间几乎全都用来读文学书了。读得最多的是巴金先生的作品,我的作家梦更酣、更香了。

  我还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团“朝华社”。一次,我们请一位语文老师给我们讲座。这位老师,用现在的话说,是巴金的“超级粉丝”,他讲座的题目本来是“现代文学简介”。但两节课的时间只介绍了巴金先生。他认为巴金是鲁迅之后,中国最伟大的作家。他向我们介绍了巴金的《激流三部曲》中的觉慧、觉民、瑞珏和鸣凤;《爱情的三部曲》里的周如水、张若兰、吴任民和李佩珠;介绍了巴金信仰的“美丽的安那其主义”,还介绍了巴金的成都老家……更令我感到万分羡慕的是,他讲了自己拜访巴金先生的经历,详细地描述了那座上海的小洋楼,还有花园中的那棵广玉兰树。最后,老师说:“你们都是有志于文学的青年,你们写出什么作品,尽可以向巴金先生请教,巴金是热爱青年的。”

  “巴金是热爱青年的”这句话,牢牢地印在我的心上。我更加如饥似渴地阅读巴金的作品,我按照十四卷《巴金文集》的顺序,一卷一卷地阅读。我对巴金的作品有了新的认识。巴金先生笔下的那些热血青年,在那个到处飘着龙眼花香的南国小城,为了信仰,他们踏着月光,举着火把,三两结伴去乡下办民校,宣传民众,唤起民众。他们那种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使我感动,令我神往。

  读巴金先生的书,就像听一位智者的低语,就像与一位我所信任和尊敬的师长对话,我的心在问,书在答,书回答我的疑问,解我心中的谜团。先生的书又让你思考,促你清醒。

  伴着巴金先生的书籍我成熟起来,从巴金先生的书中我学会了谦虚,懂得了宽容;巴金先生的书籍教我正直,催我奋进。

  在那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日子里,我心中的文学梦也没有破灭。我从大学被分配到偏僻的乡村去工作,我随身携带着先生的书。是它们偷偷地伴着我暗渡鲸波。尽管那时周围是一片荒漠,气候异常的阴冷,但每当我的手指在先生的书页上轻轻地滑过,一种温馨便传遍全身,心中感到暖洋洋的。先生的那句“我不怕……我有信仰。”给了我巨大的精神滋养,尽管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信仰是什么。先生著作所散发的书香,驱散了我身心的疲惫和烦恼,抚平我心灵的创伤,又鼓起我面对冷酷,战胜邪恶的勇气。多少次,在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不知深浅地试着写些东西,盼望着将来能够发表,做为礼物,献给巴金先生,借此走进我文学梦中的那座小楼;又有多少次,我梦到自己真的走进了先生的那座小楼,先生还起身迎接我……我文学梦中的那座小楼是我心灵深处的一块光辉的圣地。

  几十年后,我的梦想成真。我终于走进了我青春文学梦中的那座小楼。2011年12月1日到3日,第十届巴金国际学术研讨会在上海举行,我应邀出席了那个会议。会议的一项重要的活动就是参观刚刚修葺完毕的巴金故居。

  12月1日上午开幕式后,随着会议的代表,迎着初冬柔和的阳光,一路踩着法国梧桐金色的落叶,我怀着朝圣般的虔诚,第一次走进武康路113号巴金故居,走进我文学梦中的那座神圣而又神秘的小洋楼。我们从北门而入,首先进入的一间不大的门廊,正前面挂着一幅巴老开怀欢笑的照片,另一面墙上,挂着画家黄永玉先生专门为巴金故居开放画的“头发竖起来”的巴金像。

  经过门廊,进入右边的客厅。在这里巴老会见过无数的国内外友人,这里还举行过意大利“但丁国际奖”和前苏联“人民友谊勋章”的颁奖仪式……巴老生前常说:唯有友情才是人心靠拢的纽带。客厅中间,有一圈沙发,我端详着那几只沙发,眼前出现了那动人的一幕:巴金先生和他的朋友孔罗荪、柯灵、师陀、张乐平、王西彦等就是围坐在这里,他们在谈论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像春天的阳光,这些文化先贤们特有的爽朗的笑声好像仍然充盈着这间不大的客厅。

  客厅外面就是被巴金先生称作“太阳间”的工作室,巴金先生晚年就是在这个太阳间里,以巨大的毅力,伏案写着“真话”。他像“为他遮蔽风沙”的老师鲁迅一样, 把手中的笔当做解剖刀,解剖自己,解剖社会,为后世留下一笔无价的精神财富。

  走上二楼。左边是卧室,一张大床靠着墙壁,床头的正中央摆着萧珊的照片,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人们出出进进,她好像感到高兴,又有几分的担忧,是不是怕我们打搅了巴老的安宁。人们似乎也理解她这种爱护巴老的心情,人们尽量地把脚步放得轻些,再轻些,把谈话的声音放得低些,再低些……

  二楼的右边是巴老的书房。我们现在见到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靠墙立着整整齐齐的书橱,里面是巴老自己作品的各种版本。原来里面的书更多。多少次,巴金先生从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一级一级走上楼,进了书房,抱着一摞自己的书,又慢慢地走下楼来,又在每本书上签下自己名字,微笑着,轻轻地说一声“留个纪念吧”。把书赠给来看望自己的朋友,或者来访者。那木质的地板,因为承载过太多的沉重的脚步,有些疲倦了,但我们依然能够听到巴老那缓慢而稳重的脚步声…… 

  三楼是个很大的阁楼,那里是书的海洋,本来这部分是不对外开放的,那天特别为我们这些会议的代表开放。一排排的书柜放满各种文字的书籍和报刊。有的纸张虽然已经发黄,但依然散发着浓郁的书香。

  我与马绍弥先生相伴而行,他在这里住过很长的时间,他给我讲述着这座楼,这座楼里的故事。那是些平凡的事情,那是些伟大的事情;那是些普通的故事,那是些独特的故事。

  最后,我们从楼里走出来,来到花园里。这里有樱花、杜鹃、葡萄、广玉兰……有些还是巴老亲手栽种,巴老在这里与家人散步,还逗那只可爱的小狗包弟。现在,虽已入冬,但草坪依然绿油油的,迎风而立的广玉兰粗壮的树干需要两个人合抱才围得起来。

  走出巴金故居时,我一次次回头望着那半圆形的门廊。突然,我好像看到巴老就站在那里,在向我挥手道别,我转身迎了上去,展开双臂,要拥抱这位巨人……我激灵了一下,发现这是幻觉。但是,我确实走进了我文学梦中的那座小楼。

2012年7月29日星期日

(本文系“走进巴金故居”征文二等奖作品)


本文选自《点滴》2013年第2期


李树德





  河北廊坊师范学院英语教授、中国译协专家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早年就读于天津南开中学,毕业于天津外国语大学。曾在农村工作多年,后调入高校教授英语。教学之余从事翻译和文学创作。翻译作品有《欧·亨利全集》(合作)、《助你成才》《世界名家名著赏析》《魔堡》等;有小说、随笔等发表于各地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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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瑞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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