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居︱傅光明：中国的文学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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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2010年11月8日在上海召开的国际博物馆协会第22届大会文学博物馆专业委员会学术研讨会上傅光明先生的英文演讲译文，详实而生动地介绍了近年来中国的文学博物馆的发展概况。（图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展厅）

　　众所周知，在2000多年悠久的中国古代文学史中，群贤辈出，在传统诗歌、散文领域，以不同的文体艺术形式产生了无以记数的经典的华采篇章。中国是许多文学巨匠诞生的摇篮。　　在“五四运动”时期，人们开始关注将西方国家引入现代化的两大命题：民主与科学。许多那一代的作家开始尝试以新文体创作诗歌、散文和小说，描述和反映错综复杂、风云变幻的世界，并表达其对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以及个人的情感、生命历程等。他们中许多人的文学创作已经成为了现代中国文化、精神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曾十分荣幸地得以访问一些著名的现代作家，并与其结下深厚的个人情谊。冰心先生、萧乾先生，对我的人生观、世界观、文学写作，以及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命运作为学术研究的一个方向，产生了强烈而深远的影响。我甚至在曹禺先生晚年长住北京医院的时段，多次探望并访问过他，这是多么难忘的记忆！我还非常荣幸地走进巴金的上海寓所，看望过他两次。这里，我顺便指出，上海一直在筹建巴金故居纪念馆。遗憾的是，这一次我们还不能亲访巴金故居。

中国典型的文学博物馆

　　关于中国的文学博物馆，今年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一个是青岛的“骆驼祥子博物馆”建成并于5月24日对公众开放。“骆驼祥子”是老舍的一部小说名字，这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名篇是他于1935-1937年居住在此时创作完成的。《骆驼祥子》拙劣的英文版未经老舍授权于1945年以《人力车夫》的名字在美国出版。要命的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美国译者将小说中祥子最后的悲剧命运，篡改成了喜剧结尾。似乎对于喜欢看大团圆结尾的美国读者来说，《人力车夫》有十足的理由在当时成为畅销书。老舍于次年接受美国国务院邀请赴美，发现了这个令他尴尬的英文版本，他收回了翻译版权。去年，是生于1899年的老舍诞辰110周年，《骆驼祥子》已经发行了407万册。“骆驼祥子博物馆”是中国第一个以文学名著命名的文学博物馆，展品超过280件，精心布置的展览真实反映了老舍在青岛期间的生活和创作。我想说，对于一种特殊形式的文学博物馆，这个开始或许意味深长。　　青岛是个美丽的富于活力的海滨城市，它有丰富的历史遗迹，许多都是旧的殖民建筑物。在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前的1930年代初期，不少现代作家在此工作、生活、写作，自然也留下了为数不少的作家旧居：闻一多、沈从文、梁实秋、萧军、萧红、王统照，等等。有些作家在青岛留下了有趣而难忘的生活、创作经历，还有爱情故事。作为老舍，他在济南时曾三度搬家，目前济南至少还留有一处他的重要旧居，他在那里创作了小说《大明湖》。　　下面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位于天津的曹禺故居纪念馆和曹禺剧院，已在生于1910年9月24日的曹禺百岁华诞前两天的9月22日，正式落成、开放。纪念馆拥有两座意大利风格的建筑物和相当数量的文学史料。曹禺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天才的戏剧家，他的话剧名作《雷雨》被认为是中国现代话剧的巅峰之作。他的青少年时期在这里度过，这个地方对他的人生观和他后来的戏剧创作，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天津文学馆已于上个月的15号奠基。对于建设、发展中国的文学博物馆事业，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在我的记忆里，1999年对公众开放的河北文学馆是我所任职的中国现代文学馆于1985年正式开馆后，中国省级文学博物馆的先行者。河北省作协主席、河北文学馆的负责人铁凝女士，已于2006年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主席。河北文学馆的主展览“河北文学史展”展出了不同时代116位河北作家的生活与创作图景。展览以丰富的图片、文物、景观、雕塑、模型、声像等多种手段，翔实地展示出河北作家丰硕的创作成果和社会影响。　　据我所知，已有其他一些省份，如浙江、黑龙江、广东、海南等，已开始着手筹建各自筹建各自的文学馆。　　在此，我想强调另一点，1997年8月落成于冰心故乡福建长乐的冰心文学馆，是中国第一家以作家个人命名的文学馆。冰心于1900年10月5日生于福州，她是五四期间著名的女诗人，也是当时具有重要影响的名家之一。冰心文学馆的展览主要展示她的文学成就和漫长的生活经历。　　冰心文学馆是宣传和研究冰心文学生涯及生命历程的中心，它设立了研究基金，资助那些获得学术委员会通过的研究项目或课题。同时，它还是艺术创作中心和文化交流中心，是福建省一处重要的旅游景观。冰心文学馆以它独特的建筑风格，赢得了福州十大建筑的美誉，也是福建省20座精美建筑景观之一。　　至此，你们很容易能够发现，中国作家的旧居大多被称为故居、纪念馆或者故居纪念馆，而非文学馆。事实上，有许多这样的故居或纪念馆，就是文学博物馆。现在，我以几个这样的故居纪念馆来举例说明。因时间有限，不可能逐一详细介绍。

以上四所文学博物馆

　　曹雪芹纪念馆位于北京风景如画的西山脚下，在诸多中国文学巨匠的纪念馆里，它是富有特色的一家。　　曹雪芹生活于1715-1764年的清中期，他的小说《红楼梦》以精美的艺术形式被誉为18世纪中国的百科全书，也因此而有学者将他称为“中国的莎士比亚”。《红楼梦》通过描写一个大家族的倾覆，反映出曹雪芹对生活和人生的看法。　　曹雪芹纪念馆的展览清晰介绍了曹雪芹当时所居住的八期营区的情况，以及他如何“十年辛苦不寻常”地创作这部经典名著。从中我们可以领略到曹雪芹的独特性情，特别是他与好友把酒对酌时的风采神韵，以及他坐在床上的小桌后面写作《红楼梦》时的情景。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我无以复加地热爱曹雪芹。或许我也仅仅是因为爱曹雪芹而爱西山。　　生于1892年的郭沫若是20世纪中国的杰出人物之一，也是中国的骄傲。他是一位天才诗人、多产作家、历史学家、古文字学家、书法家和社会活动家，堪称文化巨人。他于1921年8月出版的第一部诗集《女神》，是中国现代白话诗歌史的第一座里程碑，它显示并标志着现代诗歌写作有了成熟的作品。更为重要的是，它以毁坏旧中国的破坏精神和催生一个民主自由新中国的创造精神，发出了五四的时代之声。同时，它以自由体的诗歌形式、浪漫形式的创作方法和艺术上的新颖独特，深刻影响了一代知识分子。　　郭沫若故居纪念馆主要有两处，一处在他的故乡四川乐山，另一处在北京。北京郭沫若纪念馆的馆长是郭沫若的小女儿郭平英女士。北京郭沫若纪念馆的馆长是郭沫若的小女儿郭平英女士。纪念馆是中国传统的两进四合院，占地7000平方米，始建于1920年代，原是中医世家乐达仁堂的一部分。1949-1963年间，它先是作为蒙古国驻华使馆，之后作为宋庆龄的寓所。宋庆龄生前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荣誉国家主席。郭沫若1963年搬至此处，并于此度过余生，直到1978年去世。作为1982年颁布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纪念馆于1988年向公众开放。这座庭院式的四合院本身就像是一座花木茂盛的植物园，特别是有一棵郭沫若及其子女1963年移植来的，在之前的旧居亲手栽种的银杏树。当时郭沫若夫人身患重病，家人将此树起名“妈妈树”，意为祝福孩子们的母亲早日康复。　　纪念馆的展览由郭沫若的客厅、办公室、卧室、夫人的写字间以及“郭沫若的文学世界”、“郭沫若与中国史学”、“郭沫若的人生历程”三个陈列组成，这些从不同视角多元地再现了这位文化巨人的理想追求、学术生涯和情感世界。在座的郭平英将在北京期待各位的莅临。　　北京老舍纪念馆是座普通的有19间房屋的三合式四合院，占地约300平方米，正北的三间房，有老舍选作书房、卧室的西侧两间，和夫人胡絜青的一间画室。现在，这些早以原状向参观者开放。现东西两厢房是“走进老舍的世界”的主题展览。这座芳香四溢的小院，因老舍夫妇于1953年种植了两棵柿子树，而有了一个诗意的名字——“丹柿小院”。这里每年四季都有不同种类的鲜花，尤其寒冷冬季盛开的菊花，仿佛老舍还依稀生活在花的精灵之间。　　作为1984年由北京公布的文物保护单位，老舍纪念馆于1999年向公众开放。从2007年3月起，参观者可免费参观。在座的张文生馆长随时在北京恭候各位。　　北京新文化运动纪念馆原址为著名的北大“红楼”，那里曾是新文化运动的主阵地，是中国现代历史上最富盛名、最具历史意义的地点之一。1919年的五四运动正是从这里开始，当天，超过3000名的北大学生在此聚集，上街游行，表达其“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精神。也正因为此，“红楼”被国务院认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直到2004年4月，对外开放。在“红楼”里成列的综合的题为“新时代的先声”新文化运动展览，以及其他一些特展，还有几位共产党先驱的阅览室，清晰展示出当时复杂的历史面影和那些文学巨匠以及天赋政治家们的风采。“红楼”早已经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史和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运动的一处地标。　　抱歉的是，我不可能介绍每一所中国的文学博物馆。今天有来与会而我却不能介绍其所在或故居或纪念馆的，就有福建漳州的林语堂纪念馆、山西晋城的赵树理文学馆、四川成都的李劼人故居、北京的茅盾故居及茅盾故乡浙江乌镇的茅盾纪念馆。

翻译之于文学博物馆的意义

　　这次国际博协文学专业委员会的年会主题是“翻译之于文学博物馆的意义”。许多中国现代作家，除了母语，他们至少精通一种外语。在他们开始文学创作时，受到了许多世界知名作家的影响。在他们成为著名作家的文学写作过程中，他们的文学创作又对他们的同代及后辈作家产生了影响。他们能直接阅读外文原著，他们还有能力把对其产生过影响的外文作品译成中文。就这点来说，翻译的确是一些作家文学生态成长动力和能量的源泉。　　一百多年前，中国的现代知识精英们开始大量翻译许多不同种类的外语著作，自然包括来自不同国度的文学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可以说，所有这些著作持续推进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这些来自外部世界的新思想、新方法、新知识的传播，催生了现代中国的启蒙运动。目前，我们每年仍热衷于翻译大量的外国文学作品。相反，中国文学著作被译成外文的却很少，这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文学博物馆界。许多许多的中国人都对巴黎的卢浮宫和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耳熟能详，当然，也有许多许多的国外游客来参观北京的紫禁城。但显而易见，在文学博物馆领域，我们彼此之间还一直缺乏认知。而增进相互了解的唯一渠道是通过翻译，这座中外文化之间的桥梁。　　我仅举今夏旅行法国、意大利所感受到的一个小例子。我兴奋不已地徜徉于法意两国许多闻名世界的博物馆，也包括那里的一些文学博物馆。但我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我所期待的那种充满文学性的导览介绍。在中国的许多文学馆里，你们也会轻易发现那些中式的英语导览。事实上，有许多工作正等待着我们去做。　　我有三点提议。第一，我希望国际博协文学专业委员会的2012年年会能在北京召开。第二，我希望由我们国际和国内的两个文学专业委员会合作，两或三年之后在欧洲举办中国文学博物馆博览会。第三，也许可以在一些欧洲国家展览“中国作家的文学世界”。同时，中国博协文学专业委员会也十分愿意组织国外的文学博物馆展览，或举办外国文学巨匠诸如德国的歌德、法国的雨果、英国的莎士比亚的展览。　　让我们共同促进相互的文化意识，增强跨文化交流的技能，积累文学博物馆丰富的工作经验和专业知识。祝愿国际博协文学专业委员会与中国博协文学专业委员会有一个成功而美好的合作前景。

傅光明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常务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