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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刚对话赛人:当导演,说什么都多余 | 赛人

赛人 枪稿 2020-09-07


下文看似一则访谈,但其实是导演冯小刚与影评人赛人的一次酒局闲聊(是的,导演和影评人有时候也可以把酒言欢)。


那时,《芳华》还未被撤档。

 

三个特别爱聊天也特别喝酒的中年男人畅聊畅饮,一共喝了四斤白酒和两瓶红酒,据目击者回忆,酒过三巡后,冯导问:“赛人老师,我能加您微信吗?”

 

“我不用微信。”赛人笑了笑,于是他成了冯导第三个不用微信的好朋友。

 



采访|赛人

 

作者简介:五岁开始泡影院。中国5000年历史上,比他看片更多的人,不超过十个。而且,每一部看过的电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宛如昨日。



 

“你不能说《战狼2》不好,因为他们会抵制你的电影。”


 

赛:有个中戏老师,点评了《战狼2》。


冯:前些天有人说我骂《战狼2》,我就真没说这话,而且我是个人包场看的电影,看完后还发视频祝贺了吴京,所以我澄清了一下。我后来觉得这个事很可怕的。如果你真说了这话,就是灭顶之灾,因为所有人都会抵制看你的电影,就和文化大革命一样。中戏老师还好,他们顶多骂你几句,像我们这种,人家直接全体抵制看你的电影,这多可怕啊。

我就这次澄清了,前两次我都没澄清。2012年,IMAX主动找到我们,说给《一九四二》做IMAX版本。结果我们还没上映,前一周李安《少年派》突然宣布上映了,IMAX过来和我们说李安来了,这一礼拜给李安用吧,因为最初和IMAX签的是这个档期的独家,所以他们要和我商量,我说没问题。结果轮到我们这上映了,有人写文章说是我们用个人关系把李安这个给挤下去了。《潘金莲》的时候,好多观众说我们又开始干这事儿了,排挤外语片,事实上是我们被从国庆档拿到十一月了。我要是有本事排挤外语片,我就不改档了,谁不知道国庆档是好档期啊。

《我不是潘金莲》剧照,进京上访的李雪莲。


我发现在电影上映的时候,导演说什么都有点多余,比如别人说这个不好,你再辩论,都是多余的。因为一个电影并不因为导演说的来判断好坏。第二,我要没看懂,你解释,我懂了,这也不是一个好电影。第三,你想改变别人对你电影的看法是非常难。一百个导演有九十九个有这种想法。


:可是你过去经常这么干。


:我是一直这样干,我是最近几年才悟出来。当你把这事想明白之后,你觉得这个事是很好笑的。国庆档上了这么多电影,你有没有信心,你话说得不对,一下就被逮住了。所以上映的时候你能不能提醒我点,不要再说那么多话了。

 

赛:我也常说我们是赶上一个中国电影最黑暗的时候。烂片太多了。


冯:好多人揪住我说垃圾观众这事儿,张歆艺让我帮她转《二十二》,我说应该转,有人评论说,您是让垃圾观众去看这个?首先大量观众是觉得这个是应该拍的,但是不想看,看了堵心。我就说犹太民族,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民族,他能直面苦难。中国导演和观众都需要成长,《二十二》能有这么多票房,包括《冈仁波齐》,这些是能够看到中国观众的成长的。

《二十二》剧照,微博大V纷纷转发此片上映的消息,为它的过亿票房做出了贡献。


  

“我就是特单纯地想拍那些文工团里的女孩。”

 


赛:人不求认同的时候是最自由的时候。


冯:人不求人的时候都一边高,人一求人你就矮一头。为什么王朔他能比较自由,就是因为他放弃了想和影视公司、明星、导演打交道这个赚钱的事。

 

赛:万事不求人是我的人生理想,但是做不到的才是理想。


冯:我拍《芳华》,它可能有很多问题,但是对我来说我就特别单纯地想拍文工团里的那些女孩儿,就这么一个目的,没有任何别的目的。我在文工团的时候是画画的,很少有机会和演员接触。所以我美术组楼上住着舞蹈队,她们每天不管干什么必须经过我们的门口,一到她们出去或者回来的点儿我就得把门打开,希望人家看着我,但是人家根本没看我。去食堂吃饭,就特想和她们打一照面,她们洗澡回来端着脸盆,就一股香味。我一遍走食堂她们没来,我就拿着空饭盒再走一遍,真正她们过来你不敢看,但是你就觉得香气就过来。

《芳华》 剧照,女孩们在议论这到底是谁的胸衣。


赛:特别干净的女孩身上是有香气的。


冯:有时候我们和舞蹈队的人说,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学院画素描,十几个人坐着画。美术组都是干部,舞蹈队是学员,她们坐着是拘束的,我见着她们时也很紧张的,我之后就想我怎么单约她们画画。我离开文工团之后特别想拍这个,就是印象里的香味,就是荷尔蒙。我在文工团的时候是一特别折腾的人,我的故事没办法写成剧本拍出来。

 

赛:其实《集结号》《潘金莲》《芳华》,在我来看,就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生出来,和你有关系但是你不能左右他。我当时看《集结号》的时候吓坏了,怎么会有不愿意打仗的人,几十年来,反应军人生活没有一部是这样,《潘金莲》《芳华》也是一样。我就说这是抛弃三部曲,《唐山大地震》是母亲抛弃女儿,《一九四二》是国家抛弃灾民,《芳华》是集体抛弃个人。


冯:我碰到严歌苓,严歌苓在文工团待过,她舞蹈队待过,所以我让她写一个,把我的情怀寄托进去。其实我的重点不是黄轩这个人,我就是想拍这堆女兵。

 

赛:这个片子就是个体对集体的爱恨交加。


冯:这个是严歌苓文学的母本。我看《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时就想我一定要把文工团这些女孩拍出来。因为文工团里就好多这种女孩。我这次拍这个电影,一半满足了我文工团时候对这些女孩的回忆。是这样,想不想票房高,没有一个导演不想,我要总参加这种竞赛,我总有一天会低的很难看,与其在商业片上低的很难看,不如拍我自己喜欢的。而且我觉得电影它是多样化的,我现在反而才为自己感到了点自豪。都在往那个方向去的时候,我利用过去的小成绩,拍点自己想要的,票房不要太高,把成本收回来就好。

 

赛:我一开始看《芳华》时就觉得我们的青春片和别的青春片不一样就是我们这个是一种本能的,生理的冲击力。因为我探班的时候,这边是一个长镜头的舞蹈,那边是一个唱歌的。唱歌的都不需要扩音,就是特别本能地打动你。

《芳华》剧照,文工团的回忆,在导演看来是愉悦的。


冯:我是觉得我的记忆回到那个时候我不是伤感的,我是愉悦的。大部分人回到年轻的记忆都是有一点伤感,我回忆这段我特别愉悦。愉悦这两个字很准确,其实就是荷尔蒙。



“我很庆幸自己赶上了电影拍摄的不同时期”



赛:以前拍电影,胶片都特别珍贵,你剩下一点都舍不得扔。


冯:那会儿《阳光灿烂的日子》拍了二十五万尺的胶片,大家都觉得太多了,一万尺是一部电影的长度,一万尺差不多是100分钟。当时就觉得太有钱了,能拍二十五万尺。现在为了连贯,都没有之前那个分镜头的拍,以前都是必需得分清。我的最后一部胶片是《一九四二》,我记得《一九四二》大概是八九十万尺,之后就没有拍胶片电影了。

《阳光灿烂的日子》剧照,该片有近2500分钟的影像素材。


特别漫长的时间,就是那么多的声道要合并,你总是不能听到效果,只有在终混的时候能听到。现在方便多了,终混最多三天,之前都得半个月。电影的技术上我很幸运我赶上了不同时期,从最简单的剪接机到现在。我还发生过一个事,拍过影片的,爆过光的胶片叫熟片,没拍的叫生片,把熟片当生片放进去,白拍了。

 

赛:现在你拍胶片,都没有地方冲印。


冯:八一厂还保留着。

 

赛:王家卫不是更浪费吗?


冯:他是拍一场感觉感觉,看感觉对不对。

 

赛:现在大家不用胶片,因为你用了也没用,得转过来。


冯:《一九四二》里面有特效的,都得把胶片转成数字的再给电脑公司去制作。数字的太便宜了。

 


“人情这件事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赛:你以前拍的电视剧我都觉得有电影感。


冯:我和中国第五代导演是反向的,他们开始做艺术电影,后来做商业电影,我是刚好就拧了。


我在想,我现在有影响力号召力了让观众来看电影,我得抓住这个机会让观众来看电影,要不然就浪费了。现在好多年轻导演,他的第一部作品都很有意思,而我的第一部片子是学好莱坞的,而且我学了一个B级C级的拍摄方法。我刚拍完《永失我爱》《甲方乙方》的时候,好多人说你拍的是电视剧不是电影。我的转折点就是《一声叹息》和《手机》。大家觉得我重大的转折是在《夜宴》,我在筹备《夜宴》的团队的时候,突然发现电影的魅力太大了。过去我有一种喜剧是特别简单的,就是抖机灵,后来我发现,电影还是得拍和人有关系的,和人精神有勾连的。人情这件事对我来说是特别重要的。我觉得做一件事就需要几个心气特别在一起的朋友。有时候我就愿意和一个即使是弱一点,但是想全身心地想和我在一起做一件事情的人。

《集结号》剧照。


赛:《集结号》我看了四遍,就觉得有点害怕,怎么这么拍解放军。


冯:结尾的时候吕乐和张涵予和我作斗争,震云说,怎么那么巧给挖到了士兵的尸体?这在文学上是硬伤。张涵予也觉得找到了没意思。刘恒说,方向就在结局,是英雄受了委屈给释放出去,还是委屈到底,就是这区别。我也考虑到投资,就维持原来的,后来我发现,我让他冻死了,观众不接受,他必须在那儿。

 

赛:我是觉得冯导不是一个玩意象的人,但《潘金莲》有意象。

《我不是潘金莲》剧照,大鹏饰演了对李雪莲万般无奈的王公道。


冯:《潘金莲》是直奔意象去的,因为我觉得这个小说已经非常好了。震云觉得形式要大于内容。我说你小说基础好,但我必须要拍出我的潘金莲来,我就特别想把他变成一个和现实有兼容的效果。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好审,第二个是特别中国的。

 

赛:《一九四二》这个片子,把人的情感砸碎了,太棒了。这个国家就是对普通人的生命没有那么尊重的。由上至下都是对人生命的尊重,《战狼2》他对人的生命尊重就不是这个样子。国人就是现实中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就去找更远的安全感,就是这个国家特别强大,是我作为这个国家公民的安全感。


冯:我发现一个电影导演有没有被绑架,也是成为一个角度的看法。但是一个导演被某件事情绑架了他一定拍不出来好东西,有没有被绑架这件事可以当一个角度。比如说有一些导演,拍商业片,但人没有被市场绑架,就自己高兴,比如吴宇森,他就完全没有被绑架,拍《赤壁》的时候,他自己拿钱,去把没有拍完的拍完。他没有被任何意识形态绑架。这么多观众说欠周星驰一张票,说看他盗版看的多了,难道吴宇森的电影盗版看的少了?

 

赛:网络暴民的话,你不能和他当真。


冯:我就特想说,你们不欠吴宇森一张票吗?还有一个就是如果你觉得是你特别喜欢的人,他好的时候不要给他锦上添花,是在他背的时候给他雪中送炭。

 

赛:你为什么想学英语?


冯:我想一个人去各个地方,因为你需要和别人聊天什么的,或者是些基本的事,我自己去一个城市,我把酒店订了,我想租个车。我就想应付这些事,我不要老要带一个人去。我为什么不爱去国际电影节,最有意思的是每晚的聚会,我必须带一个翻译,咱俩说话老有一个翻译,你也不愿意和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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