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土地，被遗忘的人民

炎炎夏日，影院终于重启，生活好像恢复了一点正常。

大人们依旧为这脆弱的“正常”焦虑，孩子们的烦恼似乎少一些。

毕竟，不用每天上网课的，真正的暑假来了。

但这半年来，哪一位童真的孩子没有多少感受到过一丝生活的不易和生命的无常呢？

每一次离别都意味着成长

文|彭可

作者简介：高校影视专业教师，影评人，「红气球观影」创始人。

在《第一次的离别》片尾，伴随着悠扬哀愁的歌声，银幕上亮起“此片献给我的故乡沙雅”。这是青年女导演王丽娜的第一部长片，姜文导演在为其颁奖时曾盛赞，“作为处女作，它近乎完美！”

因为一直以来关注儿童电影，所以我在2018年知道这部影片入围东京国际电影节时，就期待着能尽快在电影院看到它。可是，这场等待却是如此漫长。

近两年的时间里，《第一次的离别》在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香港国际电影节等诸多国内外电影节、电影展频频获奖，但是，市场对于这样一部少数民族题材的儿童电影显然并不宽容，就算口碑奖项傍身，排片上映依然困难重重。

影片展现了维族地区的风土人情。

一场新冠疫情，阻隔了我们彼此。我们从未如此深省过，人与人的距离，从未如此渴求过，正常的人际交往。在电影院关闭了170多天之后，尽管还没有确切归期，《第一次的离别》已决定于影院复业首日全国公映。这部影片放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首映，以离别的主题映衬久别的重逢，不正契合了人生的主题？

维族小姑娘凯丽比努尔·热合米图力凭着纯天然的富有感染力的演技荣获金鸡奖最佳女配提名。

成长于新疆沙雅的王丽娜，在她这部真挚深情的处女作中，用充满诗意的镜头展现了三个主人公——艾萨，凯丽和故乡广袤的土地。

家庭穷困的艾萨，忙碌地照顾着心爱的小羊和生病的妈妈，哥哥决定离开家乡去外地读书，爸爸为了减轻负担，要把妈妈送往养老院。艾萨在课堂上回答，长大后想当医生，帮家里挣钱，却在日记里写着，只想一家人在一起活着，一起吃饭。

艾萨的好朋友凯丽，是一个活泼率性的女孩，她的普通话讲不好，只考了20分的考卷让妈妈在家长会丢尽颜面。

靠摘棉花为生的父母最终决定一家人搬去库车，因为在那里可以得到更好的汉语教育，也意味着更有机会摆脱如今艰辛的生活。

那里的孩子们没有花哨的玩具，光鲜亮丽的衣服，也吃不上麦当劳肯德基，他们拥有像大地一样质朴的童真。

故乡则是影片中无处不在的第三个主角，在一个个静默的大远景中，它如此美丽宁静，又贫瘠苍凉，它是艾萨、凯丽熟悉又眷恋的家乡，却是他们在成长中逐渐走向远方他乡又不得不抛弃的地方。关于艾萨和凯丽的离别故事，其实是导演心中隐秘的乡愁之歌。

以离别为题的电影很多，比如本片片名总是让人联想到的伊朗电影《一次别离》，这部杰作以一个离婚事件勾连起伊朗社会家庭、阶级、宗教等种种矛盾冲突。而《第一次的离别》的独特动人之处，则是透过孩童的故事慨叹纯真的丧失。

影片呈现了边疆地区小朋友们如饥似渴的求知欲。

影片中的离别，既是表层故事，又有着深层含义。成年人的离别司空见惯，孩子的离别刻骨铭心。对于孩子而言，每一次离别都是第一次。艾萨送妈妈去养老院，哥哥去外地读书，凯丽要搬去库车，他们心爱的小羊不见了。每一次离别都意味着成长，也意味着与童真渐行渐远。更深层的矛盾则是本土语言的丧失和对故土的告别，现代性对传统的冲击。老人们的反对已无法阻止年轻一代迈向城市的脚步。

散文式的结构，如诗如歌的场景，这部影片毫无处女作的生涩感。平稳的调度，绵延的长镜头，丰富的声画处理，在观影中总是让我想起巴赞所推崇的影像。影片脱胎于导演的纪录片计划，无怪乎片中的表演是如此真实流畅，因为那根本不是在演，而是生活流中最直接生动的反应。尤其是几个小演员的表现，朴素又灵动，很是感人。

摘棉花的父母渴望脱离艰辛的生活。

我以为，本片最可贵之处正是在于这种现实主义风格的处理，让观众能够真切地看到这样一个被遗忘土地上的动人故事。也正因如此，导演给予影片更自由的阐释空间。

故事末尾，艾萨骑着毛驴在风雪中寻找丢失的小羊，我们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小羊，长长的黑幕之后，艾萨赶着一大群羊在夕阳中渐行渐远。艾萨长大后会像哥哥鼓励的那样，去外地读书考上大学吗？还是会留守家乡讲述着属于自己民族的语言？对于艾萨来说，什么才是幸福？导演把思考和解释的权利留给了观众。

编辑|浪浪

排版|透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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