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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平还是奋斗?电影里没有答案

纪扬 枪稿 2021-09-26

《天堂电影院》“经典重现”了,没有什么水花。

这再次充分证明了,在中国,“影迷”是远比“观众”稀少得多的物种。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其实《天堂》一片正好切中了当下中国最焦灼的社会话题:躺平和奋斗。

不过,也正如真正的好电影那样,它并不提供答案。


躺平还是奋斗?经典片也没答案

文/纪扬

作者简介:有唠叨毛病的病人,总感觉自己是大夫。


重温《天堂电影院》,这一次,我们会发现童年滤镜下的残酷现实:一个人执着而纯粹的电影梦,始终被一群人愁云惨雾的生活笼罩;而这个人的成功,伴随的是“全员失败”的人生悲剧。

01
这一切是值得的吗?

不妨回忆下片中的角色都失败在哪:艾弗雷多因为年龄与学历的关系,只能在小镇当个默默无闻的电影放映员。他花一生的时间去看别人的电影,却让自己的青春尽付蹉跎。

托托的母亲先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后又告别了追逐事业的儿子,自己在家乡孤独终老;还有艾莲娜,她因为家庭的反对被迫与托托分离,纵然多年后二人再度重逢,却早已物是人非(编注:此为流传更广的导演剪辑版情节)。

小镇其他居民的生活,无疑也是难言功成名就的:不论是目睹礼崩乐坏却无计可施的神父,还是宣称“广场是我的”而频遭嘲笑的疯汉,而那些籍籍无名的芸芸众生,就连生活中的“小确幸”都保不住:昔日人满为患的“天堂”先后遭遇了失火、重建,最终在时代的巨轮下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天堂电影院被推倒,改建成停车场。

那从镇上逃出生天、变成了“大人物”的托托呢?——他无疑是事业的成功者,却难称得上人生美满:电影梦的成全,是以背弃爱人约定、远离良师益友、抛弃衰迈母亲为代价的。

纵使日后名满天下,托托依旧过着孑然一身的生活,走马灯般更换的女友象征着内心的颠沛流离,此一放逐余生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因此,在“躺平学”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今天,作为996社畜的过来人很容易发出这样的疑问:“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

难道只有当一个人衣锦还乡,他的青春和记忆才配被铭记吗?追逐世俗的成功,放任家乡的身影在头脑中日渐模糊,让爱情、友情、亲情一股脑地远离自己就是对的吗?我们每个人的最终宿命,就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黯然神伤地缅怀逝去的一切吗?

功成名就后的托托回到家乡,向母亲道歉他的残忍离别。

托托离开家乡的情节,怕是会引发如今众多背井离乡的小镇做题家的深切共鸣:艾弗雷多为什么一定要他斩断乡愁、“不要回来”甚至“忘了我们”呢?只是害怕托托像自己一样永远被小镇困住,出自慈父般的劝诫开导吗?

在173分钟的导剪版里,我们还能了解到:艾弗雷多鼓励托托出走竟是以刻意隐瞒艾莲娜的行踪、牺牲托托的爱情为代价的。所以成年后得知真相的托托一度对艾弗雷多的欺骗心生怨恨:原来,曾让自己感激涕零的“心灵导师”也是成功学的捍卫者,完美诠释了“我这么做是为你好”的家长心态。

哦!老一辈躺平了,却鸡娃地让下一代出去奋斗,非把天真烂漫的小男孩教育去大城市罗马拱白菜,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在篇幅更长的导演剪辑版里,艾弗雷多欺骗艾莲娜,托托要她离开他。

——从时代精神入手为经典角色祛魅不是不可以,但这么说似乎也有些矫枉过正。我们不妨具体分析下在小镇“躺平”一生的艾弗雷多这一角色心态。

02
躺平与奋斗:不是非此即彼

与放弃争当人上人、主动躺平的打工人不同,艾弗雷多的躺平拜时代所赐:从青年到壮年,他接连遭遇了两次世界大战。生逢乱世,虽空怀对电影的一腔热忱,却无力将心中所爱付诸行动。

所以年老目盲的艾弗雷多面对托托出于爱情的盲目行动,才会说“你现在比我都瞎”、“我浪费了一些时间。”他想强调什么?就是托托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浪费时间。

从亦师亦友、情同父子的内心羁绊来看,托托与艾弗雷多是有相似之处的:主要体现在对电影的那份虔诚与热爱。为了成就“电影”这一自幼便常驻心中的梦想,托托冥冥中与不择手段的艾弗雷多保持了一致:老人不惜一切要他离开,而托托最终的成功也靠不惜一切换来。

艾弗雷多眼中的托托,是年轻的有得选择的自己。

这种“一致性”在托托临行前与艾弗雷多的促膝长谈中表现得十分明显:他主动讲起一则有关士兵的笑话,与艾弗雷多讲的“公主和士兵”的故事比起来,托托的台词被很多人忽略了:

一个军官对士兵说:“你记得那里曾经有过一辆风车吗?”,士兵回答道“风车没有了,但是风永远都在”——原来艾莲娜不过是那个风车,而托托要去追逐永远的风了:电影,才是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的始作俑者。

我们不妨仔细想想:艾莲娜本是托托无意中用超八摄像机拍下的;托托虽是在她家楼下求爱,却是她主动追进了托托的放映室;雨天拥吻是在露天电影院;艾莲娜爽约也是在电影院;而托托错漏了艾莲娜留下的字条还是因为胶片记号纸被覆盖的缘故......总之,一切都围着电影转。

电影,才是托托毕生的追求和最深的渴望。

导演的本意是,让《天堂电影院》成为传统礼堂式单厅电影院的讣告,但没想到电影大获成功。

所以,是拥抱成功但不乏抱憾的人生还是过回平凡而幸福的小日子,恐怕不是两难选择,而是命中注定。虽然错失的爱情真的令托托痛彻心扉,但“假如一切重头来过”,你猜他会怎么选?

即便艾弗雷多并未对他的恋情横加阻挠、即便与魂牵梦绕的爱人携手相依,托托就真的自甘在小镇度过“幸福的一生”吗?这不是个蕴含正确答案的非此即彼的简单选项。

克尔凯郭尔在他的《非此即彼》里说过一段很妙又很丧的话:

“结婚,你会后悔;不结婚,你也会后悔;结婚或不结婚,你都会后悔;嘲笑世间的蠢事,你会后悔;悲叹那些蠢事,你也会后悔......”

选择的困境在于人心的善变与不可测。人性的一个弱点就在于无视已经拥有的,而特别在乎失去的。就像《红与黑》《围城》等经典展现的,也像叔本华、米兰·昆德拉感叹过的那样:人以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恐怕只是一种“自以为是”。

但今是昨非、得陇望蜀的人类普遍心理使“后悔”这件事变得不可避免。“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米兰·昆德拉如是说。

所以戏谑大师的讲法:躺平,你会后悔;奋斗,你也会后悔。于是我们看到:一辈子囿于小镇、垂垂老矣的艾弗雷多后悔了,他认为自己的人生被“浪费”了;而勇敢出走、功成名就的托托居然也后悔了,他认为自己的人生被“牺牲”了。

艾弗雷多和托托都各有各的遗憾。

刨除时代造就的命运因素,艾弗雷多与托托实则象征着矛盾之人的“一体两面”。值得庆幸的是:二战后百废待兴、经济起飞的意大利,躺平和奋斗对普通人至少还是两个真实的、可供参考的人生选项。无论你选哪一种,虽不免都“抱憾终身”,但至少都能活下去。

怕就怕,所谓躺平或奋斗的“二选一”其实是假的。既没有“此”也看不到“彼”:你绝对无法真躺平,也几乎不可能获得成功。

躺平的人未必什么都不信:就像躺在广场上的疯汉,他相信广场是他的;也像一事无成的艾弗雷多,他和托托一样相信电影的魅力。艾弗雷多这个角色,除了是电影放映员外,从他老婆口中我们还得知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托纳多雷借这个人物含蓄地点出:电影梦,就是一种“新宗教”。

03
电影曾是一种信仰

片中相当值得注意的一个镜头是这样的:摄影机从圣母像的斜侧面拍摄,放映窗口打出的光仿佛是圣母发出的光辉一样被投射在大银幕上。这一幕在直接地将电影神圣化和宗教化。

而片中每每看到情爱镜头便摇响铃铛的神父一角也很有意思,托纳多雷并未将他完全塑造成反面丑角。老影院失火、新影院建好后,神父也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电影审查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伤风化”的镜头在大银幕上起死回生——如果将这一情节理解为大众对“宗教”压迫的反抗、人性的复苏当然也没错。

不过,它或许另有深意:当老天堂影院被资本(中了足球彩票的那不勒斯人)打造的新影院取而代之,宗教的力量已然式微(所以影院里的观众才能为所欲为,干什么的都有)。而当新影院也被炸毁、改建为停车场时,意味着电影这个“新宗教”在人内心的彻底崩塌。

神父在审查电影中“有伤风化”的画面。

所以具体在什么时候,电影才能成为一种“宗教”呢?至少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旧有宗教式微,信仰危机出现。二是物质、精神生活的极度贫乏。不得不说,《天堂电影院》之所以能引发全球最大多数观众的共鸣,是因为故事选取的时代节点非常准确。

19世纪末,尼采以“上帝死了”动摇了西方绵延千年的基督教传统,几乎与此同时,世界上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问世。

紧随其后的两次世界大战更导致了人类精神出现了巨大的价值真空,旧有信仰的全面崩溃迫使普罗大众从虚无中寻求宗教的替代品,而电影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短暂充当起这一角色——《天堂电影院》的故事开始正是二战末期。

另外故事的发生地是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偏远小镇,这里与世隔绝、萧条闭塞。人们过着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生活,精神世界极度空虚——而电影,是全镇人唯一的娱乐活动(想想90年代之前的中国)。

《天堂电影院》是在导演的家乡西西里岛巴盖里亚拍摄的。

而当时移事易,上述的两个条件产生变化后,电影自然就会从“神坛”跌落。

就像托托在爱自己的女友和自己爱的“女神”——电影间做出了抉择一样,本质上,《天堂电影院》是一部献给“电影女神”的电影。导演托纳多雷不仅动情地缅怀了电影的历史,更融合了他难以磨灭的私人记忆:影片中托托一直把玩的8mm手持摄像机,不但是少年托纳多雷的最爱,更是欧美一代电影人的电影启蒙。

少年斯皮尔伯格和他的8mm摄像机。

但在2021年的今天,莫说是8mm胶片,就连35mm胶片电影也近乎绝迹。虽然还有诺兰、昆汀等极个别的胶片捍卫者,但已难挡大势所趋——就连表现当年观众对胶片狂迷的《一秒钟》,都是用数码拍摄的了。当胶片被数字取代,便是上天入地的数字英雄的天下了,也预示着众神时代的降临。

如今的电影早已不是“唯一的神”,它从信仰降格到了娱乐,从人人虔敬、仰视的“宗教”变成了人人皆可、俯视的狂欢:手边有电脑、平板、手机,就能看到电影、电视、综艺、抖音......

《天堂电影院》已然是电影“偶像”的回光返照了:虽然继承了意大利电影黄金时代的传统,托纳多雷也不得不借鉴很多类型片和好莱坞电影的拍法(集中体现在托托与艾莲娜的爱情故事上,至于“时光三部曲”中的《海上钢琴师》则更加明显)。

直到又一个三十年过去。

当新世代的观众坐在影院重温上个世纪的经典,究竟能“缅怀”出些什么呢?

(本文系读者投稿)

编辑/徐元
排版/手动贩卖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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