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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国的回忆:亚历山大

2016-01-11 禹同 峰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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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岭,传递外交正能量』


文|禹同

作者介绍:禹同,曾任中国驻珀斯总领馆副总领事。现为中国公共外交协会秘书长。

正文


到南非的人很容易被这个国家巨大的贫富差距、恶劣的治安环境、频发的种族仇杀所误导,从而对南非失去好感和信心,其实这种认识是有失偏颇的。在南非四年的工作经历告诉我,这是一个伟大而神奇的国家,她的文明古老灿烂,她的历史曲折悠长,她的河山壮丽多姿,她的人民勤劳、淳朴、善良。无庸讳言,新南非确实存在种种问题,但瑕不掩瑜,如同高山脚下的乱石,不会遮挡高山的巍峨;如同看山的感觉,乱石随着人们渐行渐远会逐渐模糊,而伟岸的高山则将愈加挺拔和清晰。


离开南非数年后,在遇到非洲朋友时,我依然会告诉他们,南非是我的第二故乡;听到熟稔的南非国歌《上帝保佑非洲+南非的呐喊》,我会热泪盈眶,会回忆起在南非度过的1400多个日日夜夜,会回想起去访过的亚历山大、索维托的大街小巷,会回忆起那些善良的黑人民众憨厚纯朴的笑脸,也会怀念与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共同度过四年难忘时光的四条爱犬大黑、小黑、老六和阿甘。


回忆在约堡的生活,最初改变我对南非印象的是一次捐赠活动。那是到任后的第一个冬天,单位决定为当地黑人贫困社区组织一次捐赠。那天,领导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神色庄重地向我交代了任务:在寒冬来临之前向无家可归的穷人捐赠毛毯、羽绒服、食物及少量的儿童书包,你去打前站,落实好交接细节。目的地是哪里?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亚历山大,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脑袋嗡的一声˙˙˙˙˙˙亚历山大,就是警方说的那个臭名昭著的黑人区,100多个黑帮,还有AK47˙˙˙˙˙˙尽管心里直打鼓,还是故作镇静地接受了任务。


其实单位已经作了充分准备。我们通过电话联系上了亚历山大的管委会,负责人是一个叫Big Ben的黑人,约好了见面时间。约堡市警察局应我们请求,派来两名白人特警,准备护送我前往。行前我请他们吃了顿快餐。席间,我问他们是否去过亚历山大。两位年轻的阿非利卡人(Afrikaner, 也即Boer, 布尔人,是以荷兰人为主及少量法国人的后裔)都摇摇头,他们用混浊不清的英语告诉我: 这次是上级命令他们去的,否则他们不会去亚历山大。我再次印证了约堡警察追捕逃犯只到亚历山大边界的说法。


上车前,两位特警帮我穿上了和他们一样的防弹背心。我注意到他们几乎武装到牙齿了:一支长管狙击步抢放在了后背箱里,驾车的特警在右侧的皮靴中插了一支手枪,左侧皮靴里是一把匕首。副驾驶位置上的特警除上述装备外,手中还多了一把微冲。两人的特警制服口袋里都鼓鼓囊囊的,除了弹夹还有小型急救包等装备。从杉腾市去亚历山大路程很近。两位特警看不出紧张,中途他们还给我表演了一把双人油离配合。只听见他们喊一、二、三,司机踩离合,副驾驶挂档,司机瞬间轰油提速,配合得天衣无缝,酷呆了。他们这轻松的小把戏也让我放松了不少。


在约定好的亚历山大和杉腾区的边界上,我们见到了前来迎接的一位黑人小伙。Big Ben? 我问他。他说他不是,Big Ben是他的大boss,他在城里等我们。他看看我身边全副武装的两个白人警察,眼神里充满了戒备。我们在他的引领下驱车进入到亚历山大市中心。尽管曾经多次从外围的高速路上经过这里,市内的破敝脏乱仍令我震惊。这里距约堡最富裕的杉腾区仅一步之遥,但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路边比肩林立的是低矮的小铁皮屋,污水沟就在路边,散发着恶臭,很多人家都在门前的铁丝上晾晒衣服,不时看见光着身子的黑人儿童在街上跑来跑去。黑人小伙带我们来到了一间老旧的礼堂。一走进大门,我才发现屋子里原来挤了上百名黑人,中年人,老人,妇女,孩子。哈啦啦啦˙˙˙˙˙˙所有人用非洲人特有的发自喉咙深处的尖叫表达欢迎之意,吓了我一跳。一位身材极为矮胖的黑人男子走上前来。他个子不及我高,腰围却有我两个粗。我是Big Ben,他微笑着说。


Big Ben是亚历山大管委会的负责人。他说,这些人听说你们要来捐助他们,就自发前来表达感谢和欢迎之意。他们就是这么热情,请不要见怪。我和Big Ben关于捐赠的细节安排谈得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日期、行车路线、程序安排全都谈好了。协商完毕,Big Ben拉着我照了一张像。我把手放在他后腰上,才真正理解了所谓腰大十围的说法,我的手是伸不到他身体的另一侧的。离开前,我把对这里安全环境的担心跟Big Ben说了。他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放心,这里有我一切都没问题。对了,他说,过两天我把咱俩的合影寄给你。你来亚历山大时,把照片放在挡风玻璃前,没有人会刁难你。


捐赠的日子到了,我按照Big Ben说的,把照片放在挡风玻璃前,这次没有请特警护送,一路却很顺利。一进到亚历山大,就看见人山人海夹道欢迎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幼,所有的黑人民众都一齐山呼海啸般地大喊,Viva China !Viva China! (中国万岁!) 。我的眼睛一下润湿了。曾经在很多书中看到关于始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非友谊的描述,但今天是亲身见证了这兄弟般的情谊。


离开亚历山大前,一个瘦瘦的十二三岁的黑人男孩拉住我的手。他说,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能带我去中国吗?我说为什么你要离开这里,为什么要去中国呢。他说,因为我们很贫穷,中国比我们好。那你以后还回来吗?我问他。他说,我想知道中国为什么那么好,以后还回来,要帮助这里的人也变得富有。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我说,你的想法很好,但现在我还不能带你去中国,你要好好地上学,以后就一定有机会去中国。我送给他一个书包和我随身带的一支钢笔。到了南非那么长时间,那是我第一次流泪。时隔这么多年,每当想起这个可爱的孩子,我还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十多年过去了,他应该已经成长为一个壮小伙了,不知道他的中国梦最终实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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