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评话 | 皮五辣子006:渲吃喝讲述大老爹恩情
【往期回读】
在扬州评话300多年的历史中,“皮五辣子”一直备受百姓热捧。自清乾隆年间始,“皮五辣子”承袭有序,枝繁叶茂,到杨明坤一代,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皮五辣子006:渲吃喝讲述大老爹恩情
张妈妈躲在人家门堂里,看到乡下老头子白送二百文,心里很不过意:唉,老头子替我受灾了。她由老头子想到花盒子里的银子,由二十两银子想到强氏托媒,又由托媒想到强氏要买她一颗黑心,心里好欢喜:哎呀,刚才我被皮五辣子吓昏了,光顾了护银子,忘掉了这锭银子的来历。眼面前的皮五辣子,不就是我要找的稀奇货吗?何不跟他谈谈这桩亲事呢?敢说一句,把姑娘嫁给他,强氏不会打回牌。再想想:不能玩,这个东西恶名太大,把姑娘嫁给他,不是救姑娘,反而害了她。怎么办呢?张妈妈再想想:皮五辣子坏虽坏,就是讹人二百文,并未见他真正打过人。对,万一今后他跟姑娘发脾气,吵到我面前来,我暗中把二百文给姑娘,姑娘就有得过身了。我哪来这许多钱贴呢?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找强氏。她要是不想给,就教皮五辣子到她门上去闹,谅她不敢不给。哈哈,这个办法好极了,我不能放皮五辣子跑掉。
张妈妈是为做媒的事招呼皮五辣子的。皮五辣子不晓得老太的心思:“张妈妈,你老不挂号不除疑,是吧?”“老头子不是给你二百文啦,还要什么钱?”“既不是要挂号,那你为什么又回头?”“有话跟你谈。”“谈什么?”“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穷混啊!你不想成个家吗?”“你张妈妈不要找话说。光棍条儿是神仙,吃鱼吃肉没人沾。我站起来一竖,睡下来一横,自由自在,成什么家?不烦这个心思。”“你这个畜生,昏天黑地的说胡话。不问哪家,养个儿子,都指望他长大成人,娶亲生子、传宗接代,你忍心让皮家断了香火后代?果真这样,你怎么对得起你皮家的老祖宗?你的妈妈、老子在阴间已经急得跺脚啦!”话虽不多,把皮五辣子说哭下来了。他是个老脸菩萨,脸有城墙厚。怎么会哭呢?他一不呆,二不痴,怎么不想娶老婆!他想不到,所以不想。张妈妈向他提到婚事,使他想到自己的身世、困境,难过起来了。” 哎……张妈妈,你走就走吧,又回头来寻废话说。我爹娘在阴间里跺脚,你看见的吗?我不怨他们就算好了。他们往日结交的好朋友,把我家私弄光了,逼得我流浪街头,变成一个皮五辣子。我想娶亲成家,哪家大姑娘肯嫁给我?想不到。不如不想。请你张妈妈不要讲废话。这件事,等我以后有碗饭吃再说。拿二百文来,我们各走各的路。”张妈妈心里好欢喜:刚才我说的话,他听了如果若无其事,就没谈头了;他既晓得难过,还淌几滴眼泪水,这件事有三分数把握。” 老五呀,不要哭,你嫁娶老婆,我替你做媒,好不好?”“什么,你替我做媒,你是拿淘米水充米汤,灌我皮五辣子。”“我说的是真话。”“真话?除非男人都死光了。人家的姑娘才肯把我。” “你不要不信,我说有就有。提起这位姑娘的老子,你认得的,姓孙叫孙大理。姑娘叫孙孝姑,人品既好,又很贤惠。把孙大理的女儿嫁给你,好不好啊?”“你讲什么?把孙大理的女儿嫁给我?我不看你这么大的岁数,一巴掌把你的头打斜过去呢!怎么忍心说得出口的?瞎嚼大头蛆。” 张妈妈望着他翻眼:胡骂我做啥?皮五辣子哭着说着:“张妈妈,你提到孙大老爹我死妈妈老子都不得这么伤心。孙大理在日,我受他老人家多少的恩惠,真是恩重如山。他老人家死得蹊跷,连尸首都没有了。我以后能有碗饭吃吃,定要打听实在;如其他是被人害死的,我要替他报仇,替他伸冤。张妈妈呀,他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你应该代她找个好好的人,才是道理;把她嫁给我,岂不是把姑娘推下火坑?你太损德了。少要胡大热说的了,快把二百文给我。”手一伸还是要二百文。
张妈妈被皮五辣子一阵骂,可生气?不生气。他骂我,足见他还有天良,晓得这是件损德的事。我只要把内情告诉他,他就不骂我了,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哩。在路上不能做媒,把他带到我家去,跟他细谈细谈。“老五呀,你跟我家去拿二百文,我们再细谈谈。好吗?”“好的,就到你家玩玩。”
张妈妈家独门独户,两间房子紧靠西门城外的城墙根。他们到张妈妈家门口,老太开锁,推门:“进来坐。”“你老太坐唦。”皮五辣子并没有坐,站在那儿四处张张望望。张妈妈不大除疑了,心想:“金子银子不能被他望见。赶快把房门上的锁打开。拎着花盒子进房。随手把门带好。皮五辣子心里有话:这个老奶奶鬼鬼祟祟拱到房里,大概有什么宝贝怕我看见。你既鬼头鬼脑的,我非要望下子。他轻轻地跑到房门口,对着门缝朝里偷望;这一望好欢喜,看到什么了?他看到张妈妈揭开坐柜的盖子,从柜里先端出一碗小冻鱼,然后把花盒子放进坐柜,再把鱼碗摆到坐柜里去。看到这碗鱼,皮五辣子想心思了:小鱼呱呱叫,搭酒没话说。我到这刻还没有东西进肚哩,就请张妈妈请我吃小冻鱼喝酒。他正想着这碗鱼的心思,张妈妈已打开房门。她见皮五辣子站在房门口,以为花盒子里的银子被他发觉了,有点心慌:“你看见什么东西?”“我没有看。”“那你鬼头鬼脑地在房门口做什么?”“玩玩的。”“玩玩的?你这个坏相,东张西望的,就象个活贼扒儿手。哈……你坐唦。”“好,我坐。”皮五辣子在桌边座椅上落座,张妈妈坐在靠房门口的一张凳子上:“老五啊。孙大理在日待你有什么恩呢?” “孙大老爹待我的好处多呐。”“你陪我谈谈啊。”“谈是要谈的,就是我的喉咙嗓子打了坝,不通,话不得出来。”“什么?喉咙打了坝,话说不出?你还要死呐!坝怎么开法?”“好开得很,有二两烧酒一灌,坝就开了。坝一开,陪你慢慢地谈。”“嘿!没肚子跟你着气,你要喝酒就说喝酒,何必说要开坝呢?我老妈妈子请你喝二两就是了。”张妈妈心里想:这个畜生说不定到这一刻还没有吃呢。真是又可怜又可嫌,打二两酒给他喝吧。
张妈妈到房间里拿了零碎钱,提起小瓦酒壶,“老五啊,你坐下子,我打酒去。”“好的,麻烦你张妈妈。你去打酒,我替你看家,什么也少不掉。”“你替我看门?”张妈妈又怕起来了:不能玩,我一走,皮五辣子在我家里大捞一把,才没处喊冤哩。怎么办呢?出门看看,巧得很,有几个邻居家的小孩子在城脚根顽皮。“乖乖呀……来阿!”有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地来了。“张老太,你喊我做啥?”“乖乖,请你跑一腿,打二两烧酒来。”说着把小瓦酒壶和几个零钱交给这个孩子,“乖乖,多的钱就给你买糖吃。”“我不买糖,我买蚕豆吃。”“好的,乖乖,随你买什么吃,快去快来。”你一老太还喝酒?” “不是我喝。”“哪个喝的?”“坐在我家里哩,你望望,可认得他呀?”“我望望看。他啊,他死了化成灰我都认得,他是皮五辣子!”小孩子不怕皮五辣子,望着他说:“皮五辣子不要脸,在张老太家要酒喝。”皮五辣子对着小孩轮眼睛:“乖乖,你是哪家的?你这个讨债鬼,怎么不死的啊?” “皮五辣子瞎说,你才死哩。你死我不死,你吃我的屎。”“滚……”张老太真气不动,唉!这个畜生跟人家小老爹有什么说头!“乖乖,不要说了,打酒去,快来!”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去打酒了。一刻工夫,小孩子来了,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捂着蚕豆;“老太,快接下子,蚕豆漏掉好几颗了。”“乖乖,你先打酒,回头再买蚕豆唦。”接过瓦酒壶,转身家来。小孩子吃着蚕豆,蹦蹦跳跳地去玩了。
张妈妈将酒壶往皮五辣子面前一放,拿出一个小酒杯给他:“喝吧!”“好的。”皮五辣子筛了一杯,看着酒花。“不坏,叭叭叫的堆花康泡好烧酒。”嘴喊好酒,并没有喝。张妈妈催他:“喝唦。喝下去我们要谈谈呢。”“喝嘛。寡酒难入肚,弄点小菜子来搭搭唦。”“你早说嘛,我叫那个小孩子买块把茶干把你搭酒了。这时候哪个替你再跑腿?你就马虎些吧!”“不要你老太跑腿,你家里有……” “我家里什么菜也没得。”“哪个说的?你把那碗小冻鱼端出来唦。”“哪块有小冻鱼?”“哈哈哈,把小坐柜子里的三号碗端出来吧!”“你怎么晓得的?”“门缝里看见的,哈哈哈……”“你这个要死的东西!小冻鱼煮起来我还没有吃,真是鱼生四两各有主。你看不得我这碗小鱼,就把你这个畜生搭酒。”张妈妈到房间里。把鱼碗端出来,在房门口箸笼里抽出一双毛竹筷子,放在桌上,“吃吧。”“哈哈哈,这才是下酒的菜呢。不看见小冻鱼,我还不要喝酒哩。张妈妈,你弄一杯?”“不客气,我老妈妈不会喝酒、”“这一说我就不谦了。”端起小酒杯,吱——,一口就是一杯。”不坏……喝下去嗝气呢,嗝出气来喷香。小冻鱼搭搭。”筷子一起,搛了两条小冻鱼送进嘴里,“不……不坏,呸,呸,就是鱼卡犯嫌,小罗汉鱼倒透鲜的,味道不错,再弄点醋蘸蘸,就更加好吃了。”喝着酒,吃着小冻鱼,嘴里罗哩罗嗦的,“不……不坏,着实不丑,呱呱叫……”皮五辣子喝了两三杯,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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